什么伤,怎么弄的,多久了?”
叶连翘赶忙追问,心随着往下一沉。
自打前些日子,叶冬葵回信婉拒了帮她做木头小盒的事,她心里就一直有些不安,自己也说不上什么原因。
按理,现下叶冬葵渐渐在木匠行当里入了正轨,倘若一时太忙,腾不出空来制作那盛装护肤品的小盒,其实也十分正常,可她心里就是始终有一个想法——叶冬葵,从来就不是会拒绝她的人。
从前家里困难的时候,他哪怕再忙,只要叶连翘需要他帮忙,便必定二话不说应承下来。更别说,叶谦回来之后,家里的日子已宽裕许多,依着叶冬葵的性子,十有八九会抛掉手头正忙活的事,兴兴头头地先顾着他。
倒不是觉得他理当如此,只不过,他性子就是这样。现在她才晓得,原来自家那哥哥,竟然是受了伤,看来这伤,已不是一天两天了。
果然,那小杂役夏生紧接着就答:“总有一个来月了,说是八月间受的伤,右手腕子被羊角锤砸了一下,坏就坏在,那羊角锤是同他一块儿干活儿的匠人们失手,从屋顶上掉下来的,所以砸得格外重些,伤着骨头了。”
许是看出叶连翘眼中的焦灼,他又连忙补了一句:“嫂子,要我说你也不必太担心,你爹爹不是郎中吗?有他在,哪里还用替叶大哥发愁?伤筋动骨一百天,就算是为了稳妥着想,叶大哥现如今也只能歇着,不过我听叶郎中那意思,伤势应是无大碍。”
“我哪能放心啊?”
叶连翘叹了口气,朝卫策脸上看了一眼:“我哥是木匠,干活儿需要力气,却也不能少了细致,许多地方得用到巧劲儿。我就怕,他那手腕子伤了之后,做事就没那么便当了。”
照此看来,多半八月里给叶连翘回信的时候,叶冬葵就已经受了伤,他可真行,信里愣是一个字没提,还直打马虎眼,气死人了!
她心里恼火得厉害,话也不想说,只顾垂着头将眉头皱得死紧。卫策在一旁看了,思忖片刻,伸手在她肩上拍了一下:“知道你惦记冬葵,是以,夏生刚回来,我就领着他过来给你报信儿,免得让你等。这会子我们还要回衙门,要么你自个儿好生琢磨一下,若实在不放心,可回清南县走一遭——晚上咱们回家再细说。”
回去?
叶连翘抬眼看他,晓得眼下不是说话的时候,便唯有胡乱点点头:“你们赶紧回衙门吧,别耽误了正事。”
见他二人走了,眨眼间出了巷子口,这才叹息一声,转身回到铺子里。
这天傍晚,卫策破天荒地比她早归家,叶连翘回到卫家那二层小楼的时候,卫策和万氏已在堂屋里坐着说话了,看那情形,恐怕也已将叶冬葵的情形议论了一遍。
见她进了院子,万氏忙从屋里迎出来,将她手一拽,柔声道:“这孩子,急坏了吧?莫慌莫慌,有叶郎中照顾,冬葵那伤铁定不会出岔子,啊?”
卫策则是直奔主题:“你考虑得如何?”
“是哩,我听策儿说了,你若实在担心,倒不如回去瞧一眼,心里也能安定些。”
万氏伸手在叶连翘肩上抚了抚:“不必顾忌着我,早先你嫁来的时候,我便说过了,只盼着你和策儿能好生过日子,旁的事,我一概不会拘着你的。叶郎中从前老不在家,你们兄妹相依为命的,什么事都一块儿扛,感情自然比别家兄妹更亲厚,他受了伤,你哪能不犯愁?”
这话说得熨帖,正正戳到了叶连翘心里的软处,当下便也回握万氏的手,垂着眼皮道:“娘……说实话,我心里的确不怎么安生。虽然我爹是郎中,医术也很不错,但如今我那后母还在月子里,家中有个奶娃儿,我纵然没经历过也能猜到,眼下我娘家必然是忙得一团乱,我爹能在我哥身上花多少心思……我说不好。况且,光听夏生说,我也不知我哥那伤究竟是怎么样……”
“那就回去看看呀!”
万氏拍拍她手:“策儿衙门里事多,未必腾得出空儿来,要不……娘陪你走一趟?”
“原本我就不该有事没事往娘家跑,倘还让娘陪着,我心里就更过意不去了。”
叶连翘赶忙摇了摇头,一转脸,却见卫策从花架子下头搬来两个小杌子:“过来坐。”
这架势,便是有话要与她说了。
万氏有眼色,见状便一笑,松开叶连翘:“行,那你俩先说,我去灶房里瞧瞧肉炖的怎么样。”
话毕乐呵呵进了屋。
叶连翘依言往小杌子上一坐,朝卫策面上一扫:“怎么?”
“娘的态度你瞧见了,却仍旧犹豫,是担心铺子里的事?”
卫策一抬下巴,直奔主题。
“嗯。”
叶连翘点点头:“我确实有点拿不定主意,铺子刚开张没几天,就关门不做买卖,叫旁人瞧见了,未免觉得不靠谱。况且,这些天铺子上虽没甚么生意,但那蒋姑娘,却是刚刚开始医治。我给了她两个软化疤痕的方子,让她先回去用七天,这过程中,万一她有什么问题,却又找不到我,岂不……”
“那么我同程太守说一声。”
卫策的声音里不起半点波澜,仿佛一早就想好了:“你只是回去瞧瞧,花不了太长时间,一来一回,两三日总足够了?我晓得你心里牵挂不老堂,放不下,可开铺做买卖,一则固然是为了赚钱,二则也是图个自己心里高兴,若是反而被它绊住了脚,倒还不如不要做。”
叶连翘忍不住发笑:“什么话都被你说尽了。当初扯着我非要着急开铺的是你,这会子让我不必被牵绊的也是你……”
“所以你只管听我吩咐就行。”
卫策脸上也现了一星儿笑模样。
成亲之前,叶连翘可不知道他原来是这般体贴的,心里暖烘烘的,将他胳膊一抱,脑袋靠在他肩上:“你怎么这么好啊……”
卫策嘴角一动没做声,只在她头顶上挠了两下,二人在院子里静静地坐了一会儿,他才又开口道:“那就这么定了。我衙门里不好总告假,这趟恐怕没法儿陪你,回头与夏青和阿杏阿莲打声招呼,让他们随你走一遭。明日做些准备,雇好车——冬葵是我打小儿的兄弟,若不是走不开,我也真个想去看看他的。”
再推脱就是不领情了,何况叶连翘心里也实在是放不下,便也不再多想,点点头:“好。”
……
隔天,做足了准备工夫,叶连翘又在城中置办了些养筋骨的药材,第三天一早,便领着夏青和阿杏往清南县去,将阿莲留在了铺子上照看。
因为心焦,这一路,叶连翘便免不了催了那马车夫好几回。车比平日里走得更要快上一些,抵达清南县的时候,还未到午时。
叶连翘一行人在城中找了个茶寮吃午饭,稍作休息,又急急往月霞村赶,入了村口,让夏青留下打发那车夫,自己同阿杏两个一径行至叶家门前。
这当口,叶家人也刚刚吃过午饭,小丁香一个人蹲在门口玩得百无聊赖,冷不防一抬头,远远地瞧见了叶连翘,立时像只兔子一样飞快地蹦过来,将她拦腰一搂:“二姐,你怎么回来了?我想死你了!”
“成天把那‘死’字挂嘴边,好听啊?”
虽然还没见到叶冬葵,但看见了妹妹,叶连翘那颗悬了许久的心也稍稍放下来些许,伸手在她鼻尖上点了点:“我回来瞧咱哥的,他怎么样?”
“他……”
不等小丁香把话说出口,屋里的吴彩雀听见动静,赶紧迎了出来。
“连翘,你怎么……”
声音有点发颤,既意外,仿佛还有点委屈。
“嫂子。”
叶连翘拧一下眉头,顾不上同她寒暄,张口就道:“我哥呢?”
“你是回来瞧你哥的?”
吴彩雀抿抿唇:“他吃完饭就出去了,说是在家里闷得慌,想去村里走走,十有八九逛到花田里去了。哎呀你赶紧进屋,一路累坏了吧?等你哥知道你回来了,一准儿高兴!”
说罢扯着她就进了屋。
一踏进外屋,叶连翘就发现家里短短几个月,竟有了大变化。
家里新添了小娃娃,到处放着奶娃儿用的东西,这很正常,可怪就怪在,虽然只是一瞥,她却总觉得,家里的格局好像都同从前有很大不同,连东西摆放的位置都不一样了。
吴彩雀忙叨叨去灶房里沏茶,她便弯下身,附耳小声问小丁香:“咱家现在是怎么住的?”
“哎,你怎么瞧出来的?”
小丁香一愕,紧接着便嘟嘴往四下里指了指:“喏,我现在没住在咱俩那间屋了,哥娶嫂子的时候,不是盖了两间大房吗?爹让我挪到那边儿去了,和哥哥嫂子一起住。秦姨说,弟弟东西多,就把咱俩原先住的屋子腾了出来,乱七八糟搁了好些箱笼……”
“呵。”
叶连翘忍不住冷笑一声——占屋子的手脚还挺快啊……
她是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也就罢了,可这小丁香,总还是叶家的闺女吧?
“连翘来喝茶。”
正琢磨,吴彩雀端着两碗茶从灶房里出来了,抬眼冲阿杏一笑:“这位姑娘怎么称呼啊?赶紧也来喝口水,辛苦你陪我家连翘回来这一趟。”
叶连翘接过茶碗,却并未就喝,手腕子一沉,转头就搁在了桌上。
“我还是先去同秦姨招呼一声,她是长辈,我回来了,自然该去问他声好。”
说罢,立刻抬脚往里屋去,推开门,就见秦氏闲闲地倚在床上,手上一下下轻轻拍打睡在枕边的小娃娃。
听见动静,秦氏回过头,唇边露出一丝笑意:“哟,真是连翘回来了,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多谢你有心,让那姓夏的小哥给你弟弟送东西回来,不是说,你刚开了铺子不得空吗?怎么,这样快就闲下来有空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