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结束的第二天,云罗如往常去唐夫人处请安,就发现房里的丫鬟婆子们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和重视,不再如从前般微笑中带着些不以为然。
想必宴会上的事情已经传了个遍。
云罗抿嘴一笑,就由茯苓服侍着撩帘入内。
唐夫人桌上堆了些色彩艳丽、式样繁复的布料,抬头看到云罗进来,就淡淡地道:“来了?过来帮我瞧瞧,哪个颜色适合在二月里穿。这二月里说冷也不冷,说暖和却也不暖和,选穿戴的衣服最难了,要是杭绸的话,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冷?”
二月?她和唐韶的婚期就定在二月。
云罗的心一动。
唐夫人从来没有过如此和颜悦色的同她说过话,更不用说眼前这样子道家常的随意。
云罗赶紧抓住机会,扬起笑脸,走过去认真地看着桌上那匹暗红色如意云纹的刻丝布料,道:“夫人,我瞧着这暗红色的特别称你的肤色,显得欺霜赛雪般地白净。而且刻丝布料富贵奢华,也符合夫人的身份。”
“嗯,这匹料子我也喜欢……”唐夫人闻言点点头,眼底便渐渐有了满意,“那你瞧这匹紫红色杭绸的呢?这匹怎么样?”
云罗极其认真地拿了布料在唐夫人胸前比划,而后给出自己的意见。
中肯而客观,甚至提到了做成什么款式,配饰上做些什么细节,眼光独到。
唐夫人根据云罗的提议,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顿时觉得款式新颖独特,配色和谐讲究,再看云罗时,就觉得又满意了些。
到最后,唐夫人还特意选了四匹料子给云罗,说给她做新衣。
不等云罗拒绝,就吩咐茯苓去把府里针线房上的妈妈喊过来,为两人量体裁衣。
进来的针线房的婆子低眉顺眼,无比恭敬,听说云罗针线功夫十分了得,竟然谦逊地向她请教,衣襟上要绣些什么图案,澜边的配色又是如何,综裙的款式又是什么……
一个上午的时间就这样消磨在挑选衣料、图案、款式中。
唐夫人再也没提让云罗去厢房和丫鬟们一起绣观音像的事情,倒是云罗见针线房的人退下之后,主动提出要去厢房绣观音像。
唐夫人摆了摆手,道:“那些事交给茯苓他们吧,你就跟在我身边,服侍我诵经、念佛……”
居然有此等殊荣?
云罗顿时眉眼一亮,红莲般清丽的脸孔就漾出了明媚的笑容。
身后的茯苓面孔一僵,可随即就低下了头。
唐夫人习惯每天要诵会儿经,现下有了云罗在旁边,茯苓和半夏自然就退了下去,诵经室里佛香萦绕,自有一股安定人心的神奇力量。
云罗跟着唐夫人跪在了佛前,眼观鼻鼻观心,人整个进入了禅定状态。
偶然睁开眼睛睃了她一眼的唐夫人顿时就点了点头,而后闭上眼睛,继续虔诚地诵经。
到了午膳,唐夫人破天荒地留了云罗用午膳。
午膳十分简单,四个热炒,两个凉菜,一个汤,都不是什么名贵的菜色。
可这样一顿简单的饭菜对于云罗却是犹如珍馐美味,她吃得津津有味。
唐夫人的态度,是不是代表已经接受了她?
同意她和唐韶的婚事了?
虽然谁也没有说,可云罗隐隐地有了肯定,眉宇间更是谦恭温顺,对唐夫人尽心服侍。
到了下午,唐夫人要歇午觉,还特意吩咐茯苓给云罗收拾了个房间,供她中午歇息一会。
云罗受宠若惊,深深地曲膝行礼。
等唐夫人歇午觉起来之后,就去了管事厅示下,本来是每天上午的事情,今天因为要量体裁衣特意挪到了下午。
等示下回来回到屋子时,唐夫人就发现云罗准备了新鲜的瓜果、沏好了茶水正在等她。
她又是微微地点了点头。
到唐韶下衙回来请安时,唐夫人也没让云罗回避,两人在唐夫人的眼皮子底下还见了面,虽然没有任何交谈,可能有些眼神交流,彼此已经很满足。
就这么过了几天,眼看年关已到。
许知县已到京的消息才传到云罗耳朵里。
她当场吓了一跳,望着跟她说话的父亲,不敢置信道:“许知县怎么会到京了?那就是比我们稍稍晚了些日子他就已经启程了?可一点都没听说啊,上次和芸娘私下见面时也没听说啊?”
云罗到京后,曾经和许太太、芸娘在外面悄悄地见过一面。
许太太憔悴地不像样子,芸娘倒还好,可眼底的青色却是骗不了人。
想必和陈靖安结亲的事情十分不顺。
她思虑再三,最后没有把芸娘和陈靖安的事情问出口。
如果有好消息,许太太和芸娘自然会说,不说,就是答案。
因为彼此都很忙,云罗和他们匆匆见了一面就分了手,只约定有事派人送信,把自己落脚的地方告诉了许太太和芸娘。
芸娘还想多聊两句,可许太太却不停地催促芸娘赶紧回去,说要服侍祖母,云罗就估摸着可能是许太太的婆母、芸娘的祖母入了京。
可芸娘的祖母怎么就从临安突然入京?
她一想就想到了,陈阁老的发妻许氏已经过世,许家肯定会派人过来吊唁,只是没想到许氏的母亲会亲自过来。
因为芸娘的事情还没有个定论,许家有十分复杂,内里勾心斗角得厉害,再加上这些年来许家长房对得尽好处的三房处处不顺眼,这次许氏过世,那些维持的表面和谐自然会撕破,为了利益,闹得颜面尽失不是不可能。
可是,许知县离开驻守的新央突然进京,却让她出乎意料。
等她见了唐韶时,就把心底的疑问问出了口。
唐韶眉毛轻轻一挑,捧着她亲手烹制的茶水呷了一口道:“这位许大人升任苏州通判,朝廷的文书在你们走后不久就八百里加急到了苏州。”
许大人升任苏州通判?
这么突然,而且还是“八百里加急”。
云罗的细长眼眸一下子瞪得圆圆的,眼底是掩不住的愕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