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
如果云锦春都有可能会同时嫁给唐韶,那她的女儿蒋芝霞岂不是更有可能?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就看到有小厮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云肖峰立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问:“怎么了?”
倒是一旁的云罗沉了脸色淡淡地道:“慌慌张张的,这是干什么?”
那小厮惶恐地垂了头,用力地深呼吸之后才道:“钦差大臣身边的小厮来报讯,说唐大人和齐大人马上要到街口了。”
这宅子就在街口转进来第二家。
那岂不是唐韶和齐孝宗马上就要到了?
众人都站了起来,面面相觑。
云肖峰如临大敌,袖子里的手不自觉地握在一起,对着小厮快声道:“赶紧吩咐下去,把大门敞开了,还有茶水什么的都准备好了……”声线暗哑中带着紧张。
小厮本来就有些不安,此刻被云肖峰的口吻一熏染,越发地有些慌乱,除了连连答应之外,竟然有些手足无措。
云罗眼看这样,立即朝旁边的孙嬷嬷招了招手,孙嬷嬷敛眉而来。
“嬷嬷,麻烦你去关照一下吧,我怕他们手忙脚乱的,慌了手脚。”云罗的目光朝落在那个转身离开却差点被门槛绊倒的小厮身上,微微一闪。
孙嬷嬷顺着视线望过去,爽快地答应了。
众人都赶着往前门去,唯有云罗选了相反的方向回了自己的住处。
她是今日小定的女主角,理应回避。
红缨等人陪着她,可不知道为何,向来镇定的她手心里居然微微汗湿了。
她在紧张吗?
还是有一种如梦里的不确定感……总觉得一醒就会物是人非。
寂静过后,就是隐隐的喧闹声。
云罗在心底默默地想象,这是唐韶进门了……宾客寒暄……媒人凑趣……抬小定聘礼进屋……
忙乱的场景中光怪陆离,唯有那具笔挺如剑的身躯镌刻在心头,越发清晰高大。
这样的日子,他会笑吗?
还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冷硬如枪?
不知不觉地卷起笑容,人也轻松了许多。
双脚也似乎踏在实地,有了底气。
鼓乐声后,就听见高亢的尖叫,穿过空气,挑动了她的神经,一下子紧绷。
“红缨?”云罗变了脸色,紧张地目询红缨。
如果她没听错,好像是云锦春的声音。
在这样喜庆的日子,冒出惊悚的叫声,是多么不合时宜?
红缨朝她点了点头,就转身跑了出去。
不过一会的功夫,于她却有一盏茶的时间,漫长而难耐。
红缨到了她跟前,眉眼低垂:“小姐,是云二小姐端茶时,不知道怎么回事,被茶水烫伤了手背,痛得尖叫……”
端茶,被烫。
云罗的眼睛微眯起来,目光莫测:“她一个客人,给谁端茶啊?”
呼之欲出的答案。
“给……唐大人。”红缨不敢抬头。
云罗的指甲狠狠地掐进了自己的皮肉——
原来自己好说话到这个程度,任他们捏圆搓扁。
任云锦春欺上她头顶。
“红缨,青葱……”云罗冷笑了一声,抬头平静地唤两人。
红缨却窥出那平静下的风雨欲来。
“给我拿二百两银票给云锦烟,悄悄的,别让旁人看到了。”云罗的声音冷而清脆,“青葱,你换个面容跟在她身边,帮帮她。”
狄府易容的一幕深深地刻在心底。
我自然知道青葱他们几个的厉害。
就这样果断的在云家二房的一再挑衅下作出了决断。
“好。”青葱点头应下,跟着红缨取了银票退下。
紫薇适时地出现,贴身伺候。
不一会,就是众位女眷簇拥着一起进了她的屋子。
空荡的屋子一下子塞得人满为患。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惊喜艳羡的红晕。
云罗飞快地扫视了一圈,发现云家二房的三人早就不知所踪,她哽在喉咙处的那口气终于吐了出来。
目色渐渐清润。
芸娘第一个拉了她的手,在她耳边低声道:“姐姐,你不知道,好多的礼物,都很珍贵啊……亮的我眼睛都睁不开……”
芸娘的口气十分真诚,毫不夸张。
云罗却很茫然,心底又有隐约的了悟。
她的感觉,唐韶定然会很隆重。
为首的苏夫人和许太太笑着对她道:“东西正在让他们搬到你院子里,你可得吩咐身边人仔细着些,都是顶顶贵重的东西,尤其是那一对一尺高的赤金福禄寿君,到时要放在嫁妆里的头三抬的,可不能马虎……”
许太太絮絮叨叨地交代。
看得出来,她也很紧张。
一尺高的赤金福禄寿君?
云罗光用听的,都觉得咋舌。
唐韶到底准备了多少东西,让众人如此吃惊?
当一担担的礼物流水似地搬进她院子,她也忍不住目露吃惊。
满室的金光灿烂、珠环翠绕,让她觉得自己跌进了锦绣堆。
晕乎乎的听苏夫人和许太太凑在她耳边笑嘻嘻地告之——婚期在明年二月,你就安心备嫁吧。
她还不敢相信以前的一切是真实的。
大家都含笑看着她,一个个目光如探照灯般炽热,她才渐渐冷静下来。
按照习俗,他们要摆宴。
宴席一早就准备好了,直接去得月楼包了两桌席面,到了时间送到府上。
男女回避着在前院和后院各自摆了一桌。
云罗招呼着众人落了座,正准备举杯,就看到紫薇上前低声回禀——
“小姐,苏大人、许大人和朱公子一起过来道贺,这是朱公子送的礼物,大人吩咐小厮把礼物送给小姐你收着。”紫薇呈上一个不小的红匣子,描金的小锁精致异常。
云罗略略吃惊,这位朱公子还没有回京吗?
大家不由揣测匣子里的东西。
可朱公子这三个字却让坐在最远处的蒋太太、蒋芝霞眼前一亮。
云罗看了一眼之后就吩咐紫薇把匣子放到内室收起来。
她再次举起杯子,朝大家致谢。
屋子里的气氛顿时活泼起来。
各式各样的玩笑话从夫人、太太、小姐嘴中冒出,大家应景地欢笑,一团和乐融融。
期间,或有人起身到云罗这边劝酒,或有人起身更衣,来来回回,好不热闹。
一顿宴席直闹了两个多时辰,才算结束。
正好前院传来消息,说唐大人、齐大人等人已经起身告辞,这时,诸位夫人太太才适时提出告辞。
云罗一一送他们到内院门口。
又花费了小半个时辰。
等能安安静静地坐下,已经快要近掌灯时分。
望着满屋子的聘礼和礼物,云罗正在头疼该如何处理的时候,云肖峰醉醺醺踏进了她的屋子。
屏退了众人,云肖峰把女儿一把搂在怀里说了一通的醉话。
无非就是“你母亲看不到这一日,否则该有多欢喜……”、“你以后一定要幸福啊……”、“父亲很欣慰,小时候如珠如宝地捧在手心,如今终于要交到旁人手里”……
诸如此类。
哭哭笑笑,发了好一通酒疯。
云罗却是只能竭尽所能地宽慰他,把他当成孩子般对待。
照顾了他大半夜,才总算把他哄着睡下。
她再洗漱躺下已经是凌晨时分,竟然毫无睡意,瞪着眼睛胡思乱想地直到天明。
鸡鸣之后,就再也躺不下去,起身梳洗时,铜镜中的黑眼圈实在太明显,她不得不用了两个熟鸡蛋敷眼睛,总算消了些下去。
忙忙碌碌地把昨天未来得及清点、收拾的礼物一一登记入库,时间一晃而过就到了晌午。
云肖峰沉着脸进了她的屋子。
云罗一看脸色不对,就示意所有的人退下。
这才得知,去看云老太太的人回来禀报,说老太太得了肺痨。
这是要传染的,吃穿用度、服侍的人都得隔离开来。
而且稍不当心,就能夺了人性命。
怪不得云肖峰这样的表情。
云罗大骇,定睛朝父亲望去:“可找大夫去看过?会不会是误诊?”
心里却是如沸腾的油锅,什么样的念头都有。
如果真的是肺痨,会不会是云锦烟的手笔?
云罗一时间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我不相信,另派了一个大夫去瞧了,是一样的诊断。”云肖峰语气渐渐颓然,眼眶里水光闪烁。
多年的恩怨,母子间的嫌隙,却在病痛的跟前显得那么苍白而无力。
甚至可以忽视。
云罗咬了咬牙,狠心道:“父亲,云二太太说老太太的意思是让我在二妹妹、三妹妹中挑一个跟我一起嫁给拙……唐大人。”
“什么?”云肖峰豁然抬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嗯……”云罗艰涩地点了点头,笑容发苦。
许久之后,云肖峰似下定决心般点头:“你不要管,万事有我呢。再说,唐大人也不会同意。”
再也不提云老太太的病情。
云罗暗暗松了一口气,可心底总有些惆怅和不安。
嫉恨如仇人的云老太太居然得了肺痨,也许不久之后就会传来她逝世的消息,她情绪又低落了下去。
可是,云锦烟却再次让她重视起来。
这位三妹妹,心狠手辣,不容小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