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以来,女儿陪着父亲一步步走到如今这个位置,实在不是运气一说。所以,父亲,请你相信我,答应了吧……”此时,云罗离开云肖峰的膝头,郑重地跪在了他眼前。
云肖峰心知她心意已决,犹豫了许久,终于伸出了手颤颤地扶住了她:“若你已决定,父亲自然只有答应。”
此话一出,云罗忍不住扑进了他怀里,两人都为了未知的未来而相拥。
“父亲,不管如何,有了这样的女婿,往后你的日子可以安逸了。”云罗闷着头哑声道。
云肖峰却一直没有回应,只是用左手摸了摸怀中的庚帖,眼神渐渐坚定。
“早些歇息吧,往后事情会很繁琐,你母亲不在了,备嫁的事情虽然有许太太帮忙,可到底比不上自己的母亲,我这个为人父亲的,又是无用人,没有什么能力为你操持,许多事只能靠你自己多留心。早些歇息,养足了精神再说。”说完,云肖峰就起身离开。
云罗看他脚步虚浮,担心地让红缨送他回去,却没想到他摆摆手拒绝了,留了个背影给她。
半个时辰后,许大人就亲手捏着云罗的生辰八字火速送到了许太太手里。
许太太拿到之后,如获至宝。
“大人,云先生答应了?”许太太面露喜色。
“嗯,齐大人出马,自然是马到功成。”许大人红通通的脸颊上一对明亮有神的眸子,此刻闪着璀璨的光。
“那我明日就去找苏夫人,你放心,保证在这三日之内把事情办妥。”许太太喜滋滋地把那张纸小心地收进匣子里,似乎藏的不是云罗的生辰八字,而是价值连城的珍宝。
“大人有没有派人告诉唐大人一声了。”许太太屏退了服侍的人,亲自绞了帕子服侍许大人洗漱。
洗了一把脸的许大人精神头更足了,点头回答许太太的话:“我送走云先生,第一时间就派人去卫所了,想来唐大人今夜也没睡,一直在等着消息呢!”
“嗯,事情总算成功了一半,希望芸娘的事情也能如此顺利……”说着,许太太就朝西面双手合十连连念着“阿弥陀佛”。
“靖安跟我透露过了,唐大人在陈阁老跟前很有份量,他答应的事情,一定没问题。”许大人给许太太吃了一粒定心丸。
可许太太却还是有些不放心:“这唐大人年纪轻轻的,哪里来的资历让陈阁老如此推崇,说句话就能把芸娘的事情办妥?大人,你有没有仔细问过,可别搞错了……”
“你放心,我哪是毛头小伙子,人家说两句就信了?前面我曾试探过齐大人,齐大人是陈阁老的门生,又是京官,唐大人从前是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彼此都是熟悉了,齐大人都说陈阁老和唐大人极为相熟,当日唐大人空降苏州,可是陈大人一早洞悉了圣上的心意由他推荐的。你说,这样的关系够不够了?”许大人顿时凑到了许太太耳边神秘兮兮道。
“啊?”许太太大吃一惊,她哪里知道还有这样的内情,此刻第一次听闻,不由恍然大悟,“怪不得陈阁老放心把自己的胞弟放到苏州来,原来是这样的缘故。”
“嗯,那自然是想在苏州一案中论功行赏,为靖安铺好将来的路。要知道,陈老夫人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靖安的前程。”许大人接过许太太递过来的一杯清茶,轻轻啜了一口,不由浑身舒坦。
胞姐的病重,本来对他而言是致命的打击,谁能想到自己女儿有如此机缘,与陈靖安情投意合,又断了许家其他几房的路子,延续他和陈家共享富贵的运势?
果然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那姑奶奶的事情,家里知道了吗?此刻必然是炸开了锅吧?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起什么幺蛾子,可别碍了我们的路……”许太太想到临安许家那几房的嘴里,心里又翻江倒海起来。
“他们就算收到消息,也来不及了……先不说他们几个汲汲营营都有自己的小算盘,就算他们几房达成一致挑出人选也要陈阁老首肯。等他们向陈阁老提出来,恐怕靖安与芸娘的婚事都已经定下来了……”许大人一想到此事,得意就从眼角蜒到了嘴边。
许家几房明争暗斗,由来已久,他若不能出奇制胜,恐怕就只有挨宰的份了。
“大人睿智。”许太太这才定心下来,由衷地称赞起自己的夫婿。
许大人显然很受用,拉着许太太的手轻轻地靠在自己的脸旁,一派深情道:“都是你多年悉心教导……这些年辛苦了……”
许太太一下子红了脸,两颊又有了少女时代才有的羞涩神情,许大人心中一动,伸手就把许太太搂了过来。
许太太浑身一悸,人就软软地倒在了夫君的怀中,空气中响起烛火“噼啪”的欢跳声,来应合一室的温情脉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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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许太太就换上了一套新做了银红色缠枝梅衣裙,备了四色礼盒,怀揣着云罗的生辰八字去了苏府拜访。
云罗收到消息时,正吩咐红缨去派人给云二太太传口讯约着再见上一面。
“小姐……”红缨眼看云罗怔怔不说话,过了一会还是不见小姐示下,不由小声地提醒。
“嗯,你就说请云二太太领着两位妹妹一起到府里来一趟。”云罗回过神来,温婉一笑,继续道,“嗯,让去传话的人说我许久没见两位妹妹了,最近新得了两匹料子,想看看妹妹们喜不喜欢,做一身衣裙,也好多亲近亲近。”
话音一落,云罗就瞥见红缨眼中飞逝的愕然。
她不由扶了扶鬓边的一根白玉葫芦簪,笑着催促道:“赶紧去,还愣着做什么……”
“是……”红缨这才收起眼底的情绪,一溜烟地跑出去传话。
等派去云府的人回来复命,也不过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同行的还有云二太太和女儿。
这次云罗在自己的住处见了他们,云二太太一踏进她的房门,就快走两步去握云罗的手,笑声潺潺道:“罗儿,我一接到你的口讯就过来了,没耽误时间吧?”
云罗面上笑着说“没有”,心里却忍不住腹诽,这半个时辰就到了,你也太沉不住气了。
目光却越过云二太太往她身后望去,看到意料之中只有云锦烟一人随行,她不由满意地笑开。
“二太太、三妹妹快请坐,呀,二妹妹怎么没来?”云罗故作不知地问道。
云二太太便有些不自然地解释道:“也不知怎的,早起突然咳嗽起来,想着这样子也不能出门见人,我就作主让她留在家里歇息了。你不会介意吧?”她巴巴地看着云罗,似乎十分在意云罗接不接受她的说辞。
云罗仿佛看穿她的心思般,淡然一笑:“哪里会介意,身子不适自然要歇息,马虎不得,有没有请大夫看看?”她漫不经心地同云二太太寒暄着,目光却是睃向了站在云二太太身后一动不动的云锦烟。
“嗯,嗯,小病而已,没事没事,”云二太太尴尬地笑,然后便迅速地转移了话题,“不知道今日请我们来是?”
她目光炯炯地盯着云罗,按捺不住地问。
“去请的人没有跟二太太们说明白吗?我这边新得了两匹料子,一个是芙蓉色杭绸,一个是湖蓝色杭绸,我不太爱这些,就想着不要浪费了,给二太太、两位妹妹做衣裳,不知道你们瞧不瞧得上。”云罗一边回答,一边直视云二太太。
杭绸在苏州不过是寻常料子,芙蓉色、湖蓝色这种素面的也只是普通颜色,这样的东西别说是云家,就是稍微富庶些的人家都不稀奇,可云罗偏偏煞有其事地邀请了他们来做衣裳,落到云锦春耳朵里,她是怎么个鄙夷、不愿就不得而知了。
可云二太太却不能把这些情绪表现出来。
她才不管什么杭绸什么衣裳,就算云罗不主动派人来请她,她也准备这两天变着法儿来找云罗。
“做衣裳啊,你有心了……”云二太太眼看云罗似笑非笑地盯着她,一时间难以启齿。
正想绞尽脑汁地找个开场白,红缨捧着两匹料子进来了,云二太太就只能忍住了不提自己的事情。
云罗假装没看见云二太太眼底的焦急,朝着默不作声的云锦烟招手道:“三妹妹,来看看,这两个颜色喜欢哪一个?挑了颜色,再定款式。”
云锦烟这才抬了头,一双眼睛骨溜溜地直转悠,迫不及待地冲云罗甜甜道:“大姐姐的东西,自然是好的,我随便哪个颜色都可以,不如母亲和大姐姐帮我参详一下?”
云二太太眼里哪里选料子这个事情,顿时有些不耐烦,看云罗望着她,便随手指了个芙蓉色的料子道:“这颜色不错,称皮肤,做件上衣正合适。”
云锦烟闻言,目光从那匹湖蓝色的料子上一闪而过,曲膝朝着嫡母乖巧地致谢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