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过后,是无尽的喧嚣。
红烛燃尽,一片颓残。
云肖鹏心满意足地穿戴好衣物,捧着肚子和杨泽跨出了厢房的门,顺着楼梯一步步往下走。
走在后头的云肖鹏不禁羡慕起前头健步如飞的杨泽——
年轻真好!
一场大战之后,居然没有一点疲惫。
不比自己,到底岁数已长,被那小妖精缠了几次,就筋疲力尽。
念头闪过,跨下去的步子就更加打颤,脚一软,差点打滑。
一个眨眼就发现杨泽已经到了楼梯底部,而自己落后已经好几丈了。
不由加快了脚步,想要追上杨泽。
埋头追上去。
可不过一小会儿的功夫,等到追到楼梯底已经见不到杨泽、贾大的身影。
疑虑地看了看大厅,已经看不到什么人,只有歪歪扭扭醉倒的人,或者满芳楼当值的人。
确定没有他要找的人,就扶着晕乎乎的额头踏出门口。
大风一吹,身上的燥热与酒气一寸寸地褪干净,人也清醒了许多。
睁开眼环顾四周,发现一辆马车哒哒哒地侯过来,随意瞟了一眼,见是穿着云家家丁的衣服,只是垂头带着斗笠,他也没多想,就一步跨了进去。
当时心里只冒出一个念头——
随行的小厮实在不靠谱,吩咐他们在门口等着,自己出来了,马车也过来了,可小厮却不见踪影。
正在盘算着回去要如何整治那个躲懒的小厮,压根就没去关注周围的动静,再加上杨泽对他的承诺,心底轻松之后放松了戒备。
一个闪神,就感觉到脖子后一记阴风,剧痛之后便是天旋地转,然后就人事不知地倒在了马车里。
如死尸一般。
赶车的人见车厢里再无动静,不由扬起鞭子毫不犹豫地急速驶离。
换了一身衣服离开满芳楼的杨泽镇定自若地上了一辆黑漆马车。
马车里,贾大早就等着了。
黑衣短打,黑布圆头鞋。
盯着贾大一身不伦不类的小厮打扮,杨泽不禁笑出声:“鬼头鬼脑。”说完,长腿一伸,就钻进了马车。
神色愉悦。
贾大觑了自己主子的脸色,知道他心情不错,就轻笑着点头哈腰道:“能博主子一笑,就是让我‘上刀山下火海’都没问题。不,是穿女人裤衩出门都没问题……”
贾大言辞夸张,表情丰富。
说着调皮话。
又引来杨泽一阵嗤笑。
“走……”杨泽一声闷语,带着几分笑意,吩咐赶车的走动起来。
马车驮着杨泽、贾大绕到了满芳楼的对面胡同口。
车子停稳,贾大就捏着手指挑起帘子,露出一道隙缝。
然后侧身让开,供杨泽窥探外面的情况。
几个眨眼功夫,就看到云肖鹏提着裤子、打着趔趄出了门口。
人还没站稳,紧接着一架马车停到了他眼前。
云肖鹏二话不说就钻了进去。
马车略略晃动了一下,赶车的人就压了压黑色的斗笠,谨慎地看一眼四周环境,然后一甩鞭子,催着马屁撒腿跑起来。
车速不慢。
“跟上……”贾大呼啦一声阖上了帘子,焦急地吩咐赶车的。
马车动起来。
速度越来越快。
“杨爷,你老真是神机妙算!”贾大回首对马车里的主子拍马屁。
杨泽闻言痞痞一笑。
可眼睛里分明没有一点笑意。
“若不是我提前换了衣服从后门走,恐怕现在那里面也有我。”杨泽闲闲的口吻中充满着危险,有风雨欲来的气潮。
“他们这么大胆了?敢动杨爷你?不会瞎了狗眼吧?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当心老子三下五除二就把他们给撂倒了……”贾大吹牛不打草稿,坐在马车里手舞足蹈地比划,表演自己对杨泽的忠心。
杨泽掀了掀嘴角,吐了一句话:“这帮人杀人不眨眼,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哼……”
一记冷哼带着轻蔑,很瞧不起贾大。
贾大就不敢再说大话,干笑着转移话题:“杨爷,你说是谁想在咱们背后下黑手?是帮里那些兄弟?还是……”
没想到,杨泽的脸一下子阴了。
“冲我一个人下手,倒有可能是帮里兄弟。可冲我和云肖鹏两人下手,那就不太像是帮里的人做的手脚……“杨泽说着,眸子更阴沉,好像是一条吐着红信子的毒蛇露出淬了毒液的獠牙。
言语间带着笃定。
仿佛已经有了方向。
贾大倏地缩回视线。
低头假装思索。
不敢接话。
其实,全然没有头绪,只剩茫然。
可心底对杨泽的敬畏恐惧又加深了一层——
杨泽此人不仅心狠手辣,还谨慎多疑。
方才,准备离开满芳楼之前,就特意悄声吩咐他准备好小厮的衣物,还有把马车停到别的地方去。
他当时觉得匪夷所思。
这会儿完全就明白了他此番举动的深意。
原来,他早就疑心有人暗中要朝他下手。
所以才有了乔装离开的打算。
可惜了茫然无知的云二爷,就这样被人给生擒了去。
恐怕凶多吉少。
贾大在心底暗暗叹息。
可怜起那个被人擒走的云二爷。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就感觉到马车的速度越来越慢,直到停步不前。
耳边传来外面赶车人的禀报:“爷,是一处豆腐坊。他们已经进去了。”
贾大赶紧又撩开帘子供杨泽窥视。
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民居,几间矮房子,淹没在一排的房子里,若不是跟到此处,压根就想不到,这边藏了人。
贾大敏感地感觉到马车内杨泽的呼吸粗重起来,赶紧支起耳朵,听到杨泽对外面赶车的漫不经心吩咐——
“派人守着,摸摸底。小心别打草惊蛇。”
然后,他又转头对贾大道:“你在这边连夜守着,一有消息即刻报我。”
说完,就挥手示意贾大下车。
目瞪口呆的贾大以为自己听错了,嘴巴张得老大,等反应过来之后,立即惟命是从地跳下马车。
不敢有一点耽搁。
杨泽满意地看着帘子晃动,眼神中一闪而逝的凌厉。
“走……”杨泽一声令下,马车又迅速地往漕帮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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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呜……”被痛楚刺激的幽幽醒转的云二爷云肖鹏一下子摸不着天南地北。
所有的神经似乎都麻痹了,一下子搞不清状况。
可立刻就发现自己被绑了!
手脚被人扭成了麻花,,眼睛被黑布蒙得密不透风,嘴巴里还结结实实地塞满破布。
鼻端是一股子刺鼻的臭味。
不知是臭鱼味还是什么!
令人作呕。
“呜呜呜……”他想说“好痛”,可惜发出来的音节却是一连串的呜咽声。
嗓子眼干得冒烟。
涩涩的,发不出完整的音节。
努力尝试动了动手脚,虽然被绳索绑得很紧,可没有伤及筋骨。
他吓得半死的心稍稍安定。
开始在一片黑暗中慢慢摸索。
一手的灰尘,似乎碰到些干硬的柴火,有一大堆,他换了几个方向摸索,都是柴火。
难道是柴房?
可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脑子就开始运转,把晕倒前的一幕仔仔细细地回想——
跟杨泽下了楼梯,结果杨泽和他手下没了踪影,他找不到人,只能到门口,马上就有一辆马车上来。
赶车的人穿着云府奴仆的衣服,他下意识地以为是自己府里的马车。
没细看就上了车。
然后……他就被人打晕了。
想到此处,颈后被重击的地方又隐隐作痛起来。
“该死的……”朝他下手的人这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云肖鹏在心底狠狠地咒骂。
可又无处发泄。
扭动了一下身子,被绑的手脚动弹不得,浑身的血液因为被绑运行不畅,麻木肿胀的感觉再一次冲击全身。
是谁?是谁掳走了他?
是求财还是?
云肖鹏一下子就否定了求财的想法。
他在苏州名不见经传,求财的人不找苏州城里的富商,找他干嘛?
他不知道为何心底就是认定此事和杨泽有关。
对了,杨泽呢?
他们有没有被一起抓走。
“呜呜呜……”念头一起,他又试图发声,想要引起些共鸣。
如果还抓了其他人,听到他的动静,应该会给些回应。
叫完之后,他挣扎着听空气中的动静。
静悄悄的,只有他自己粗重的喘息声。
只有他一个人。
他确定。
杨泽和手下不在。
或许没被抓,或者被关在其他地方。
甩开杨泽等人的下落,他又把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
如今,他要怎么逃出去?
屋子里就他一个人,那是不是说明只要他能解开手脚上的绳索就可以离开了?
那当务之急只要借口绳索就可以了。
可怎么解开呢?
没有尖利的东西可以隔开。
云肖鹏开始想各种可能解开绳索的方法,绞尽脑汁之后,却发现束手无策。
额头紧张地冒汗。
那怎么办?难道就这样被困死在这边?
还是等捋他之人想起他来放他?
若肯放他又何必绑他来。
就这样眼睁睁地等死吗?
不行,不行……
他不想死,不能死,也肯定不会死!
云肖鹏一下子生出求生的勇气。
又开始挣扎起来。
皮肉在拉扯摩挲中痛到心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