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笑着从怀中摸出一封书信,递给了徐海:“你看,这就是汪公子的亲笔信,汪船主的夫人也把信物随信一起附上,若是你们还不放心,下次可以派人到杭州亲眼看看。本文由 首发”
徐海的眉头舒展了开来:“看来朝廷和胡总督真是有诚意的,好,郎兄,这回我回了双屿后,会帮你力劝汪船主接受胡总督的条件。”
天狼的心中一块石头算是落了地,但他脸上仍然没有露出太多的喜悦,举杯笑道:“那就预祝我们的合作,一切顺利。”
徐海看了一眼窗外,站起身,说道:“郎兄,我们应该上路了,汪船主还在双屿岛等我们呢。”
天狼点了点头,说道:“上船之前我先问你一个问题,还希望徐兄能如实回答。”
徐海有些意外,又重新坐了下来,笑道:“郎兄但说无妨。”
天狼正色道:“请问现在严世藩是否在双屿岛作客?”
徐海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转而哈哈一笑:“郎兄何出此言!小阁老是何等尊贵的身份,怎么可能亲自来我们那里呢?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吧。”
天狼轻轻地叹了口气:“徐兄,你说要与我合作,却连起码的实话都没有,这样又如何让我们以后互相信任呢?我看若是这样的话,以后我们也很难肝胆相照了,这双屿岛不去也罢!”天狼说到这里,站起身。转身欲走。
徐海连忙也跟着站了起来,伸手拦住了天狼:“郎兄,怎么说变脸就变脸啊。小阁老人不在双屿岛,我还能骗你不成?”
天狼坐回了座位,冷冷地说道:“徐兄,如果严世藩现在不在岛上,本来上次你已经在义乌知道给他利用和出卖了,为何这次见我,又象是给严世藩再次洗了脑。立场完全是站在那严世藩一边呢?”
徐海微微一笑:“那些事情不需要小阁老跟我们商议,我自己也可以分析得出来啊,难道戚继光练义乌士兵。俞大猷训练水师新兵,这些事情是绝密?”
天狼叹了口气:“现在沿海已经严格海禁,居民全都撤入了内地,你们又很难潜入内地刺探情报。象那戚继光的练兵乃是绝密军情。若不是严世藩给你们通风报信,你们又是如何知道?”
徐海的嘴角勾了勾,淡淡地说道:“此事确实是小阁老差人送信通知我们的,你也知道,上次的在义乌的事情闹得不太愉快,他也不想就此断了和我们的联系,这点不难理解吧,但他派人来送信通知。和他亲自来,是完全两回事。”
天狼点了点头:“不错。严世藩确实可以派人来送信,但这一番分析,还是说出胡总督是想整军备战,以和谈为缓兵之计,这一番说词,可不是随便哪个说客可以做得到的吧,再说了,一些私下的交易,所谓的更好的,更优厚的条件,若不是严世藩本人亲至,又有谁能自作主张呢?”
徐海的眼中寒芒一闪:“郎兄这话就有些牵强了,你也不是胡宗宪,不也是能代表胡总督来参加这个和议吗?小阁老权倾天下,手下也不是没有能人。”
天狼微微一笑:“严世藩和我不一样,我是皇帝派来的监视胡宗宪的和谈之举,以防他通敌叛国的,胡宗宪为了向皇帝显示自己的忠诚,所以干脆给我交了底后让我亲自去参加谈判,而严世藩可是私下和你们接触,通倭是灭族的大罪,就算他权倾天下,犯了这一条,长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所以这种事情他不可能假手他人,一定要亲力亲为,再说了,还要谈以后万一要逃亡海外时在哪里落脚的事情,也能假手他人吗?”
徐海的眼中光芒闪闪,不再说话,显然天狼的话一条条如钢刺一样,尽数击中了他的弱点,他的额头上开始渗出汗珠,眼珠子直转,似乎在想说词。
天狼一看徐海这样子,心中就已经确定了严世藩此时一定在岛上,他不想给徐海想出应对之话的时间,直接追着说道:“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严世藩跟我天狼乃是不共戴天之仇,他做梦也想置我于死地,因为他知道我也是同样非要他命不可。”
“在朝中他严世藩奈何不了我,但假借你们倭寇之手是最好的机会,我只要一死,他还可以反告胡宗宪一状,说他和谈不力,还害死了皇上派来监视他的锦衣卫,甚至可以说我已经查到了胡宗宪通倭叛国之事,胡宗宪只不过是杀人灭口。为了这一条,你说他现在会离开双屿岛吗?”
徐海长叹一声:“天狼,你实在是多智近乎妖,我有时候甚至怀疑你是不是人。好了,也不瞒你,严世藩就在这岛上。我之所以在上船前要对你多方试探,其实也是想听听你这里的说词,以免得给严世藩牵着鼻子走。”
天狼的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他现在很确定,徐海这回会站在自己一边了,他点了点头,沉声道:“徐兄,这就是你不够朋友了,我刚才其实也只是试探你一下,可是你却不跟我说实话,若是我真的信了你,就这么上岛,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还不给那严世藩害死啊。”
徐海摆了摆手:“不会,汪船主说过,咱们的底线就是宁可谈不成,也不能和胡宗宪把事情彻底弄僵,严世藩说得天花乱坠,但只要他没把浙直总督换成他自己的亲信,而且这个亲信要主动和我们接触,答应我们的条件,我们就不会相信他说的话,汪船主纵横七海一辈子,见过无数尔虞我诈的事情,又怎么可能给严世藩的几句话拿住了?他在我们这里找后路,本身就是自己在朝中底气不足的表现。一个连在国内都呆不下去的人,又怎么可能再多决定军国大事呢。”
天狼哈哈一笑:“汪船主还真是明白人,只是你们既然知道严世藩靠不住。又怎么会信他的话,对胡总督产生怀疑呢?”
徐海冷冷的说道:“严世藩是靠不住,但他的话未必有错,胡总宪一心只想着青史留名,澄清东海沿海,我们这些人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若不是现在他军力不足,在海上无法战胜我们,哪会用这种和谈招安的法子。”
“郎兄读过水浒传吧。那里面高俅,张叔夜对待梁山好汉的办法,骨子里都是一样的,能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招安。招安了以后就让他们去和别的义军自相残杀,实力不足了以后再把这些头目们各地安置,解散部众,然后再分头消灭,宋朝的官員就这么做了,难道胡宗宪就比他们高尚?”
天狼早有准备,微微一笑:“可是徐兄就没读过说岳全传吗,岳飞可是招安了那山贼杨再兴。最后杨再兴成为他手下的大将,出生入死。最后壮烈战死沙场,成就千古美名,难道岳爷爷也是阴险狠毒,故意害死杨再兴的?”
徐海歪了歪嘴,没有说话。
天狼继续正色道:“徐兄,刚才我已经说过了,胡总督可以允许你们暂时保留军队,只要几个头目上岸接受官职就行,只要你们的部队还在,又可以做生意来维持军饷,又有什么可担心的,胡总督不会让你们北上去打蒙古人的,最多也就是保这海上的安宁,难道你们做这个事情也是打方腊吗?”
徐海摇了摇头,正色道:“天狼,我现在是猜不出胡宗宪的真实意图,但以我的经历和判断,当官的一个个都是老谋深算,心肠狠辣,胡宗宪此人对我们是恨之入骨,绝不可能这么便宜地放过我们,所以我在这事上还是信严世藩的,不管怎么说,给自己留点后路,总不是坏事。”
天狼沉声道:“徐兄这话说得我不爱听,刚才说了这么多了,无非就是两个字,诚意,胡总督基本上已经满足了你们的条件,可你们不能只顾自己,不给他任何交代,不上岸招安,那就不算向朝廷投诚,严世藩难道能给你们更好的出路吗?”
徐海咬了咬牙:“好了,不要多说了,这件事还是要汪船主拿主意,他若是能点头,那照办就是,反过来要是他不愿意,我就是同意也没用。”
天狼点了点头:“不过要是徐兄都觉得这其中有诈,不愿意按胡总督的意思办,只怕汪船主那里也更难松口了,不过没关系,信任是可以一步步建立的,这回如果谈不成招安的事,也可以先谈休战和消灭陈思盼的事,这样有助于双方建立起码的信任关系,不过我有言在先,你们若是再象上次那样,前脚谈完了后脚就下黑刀子捅人,可就休怪胡总督不客气了。”
徐海微微一笑:“人不犯我,我自不会犯人,胡总督到目前为止也只是口惠而实不至,嘴上说要招安,私下却是在整军备战,你说只是防备,可我们却不这么认为,所以大家还是来现的,比较直接,也不会吃亏。”
天狼哈哈一笑:“你们说的现的,不就是消灭陈思盼之事吗?这点你放心,这回我去你们那里,就是负责具体商定此事的 ,陈思盼狡猾,在海上也经营多年,官军多次围剿,都没有找到他的巢穴,这海外小岛上万,要想抓到他,无异于大海捞针,只有你们主动指示了他的方位,我们的大军才好有针对性地跟进。”
说到这里,天狼收起了笑容,正色道:“这一回之所以派我前来,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要你们带我去找一下陈思盼的巢穴,找到了以后由我负责通知大军前来,到时候我们负责突击陈思盼的巢穴,你们的船队则在外海封锁他们逃跑的退路,一旦陈思盼和萧显突围,你们则趁机劫杀,这样陈思盼的手下们只会知道是官军们剿灭了他们的首领,自然会投向你们。”
徐海大喜过望:“郎兄这次肯如此帮忙?太好了!”
天狼摆了摆手:“我说过,这次我来就是为了建立相互间的信任。我们可是很有诚意的,这次可以先帮你们剿灭了陈思盼,然后你们再考虑一下是不是上岸招安的事情。如果这次能把陈思盼给消灭掉。你们也算是为朝廷剿灭了海贼,借着这个由头,给你们封官许愿,即使是清流派的大臣们也说不出什么。”
徐海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开禁通商的事情这次还是不能敲定吗?”
天狼摇了摇头:“这个是必须在你们接受招安之后才有的谈,毕竟我们帮你们消灭了陈思盼,让你们实力大增了,你们不有所表示。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徐海咬了咬牙,说道:“行,我会找机会帮你劝劝汪船主的。天狼,只要你能真的帮我们灭了陈思盼,我徐海就信你。”
天狼微微一笑:“这事没有问题,对了。你们为什么这么恨陈思盼。非要置他们于死地不可呢?据我所知,陈思盼一直和吕宋岛的佛郎机人勾搭在一起,势力范围也多是在广东和福建,跟你们并没有什么冲突吧。”
徐海叹了口气:“这主要是我徐某人的私仇了,当年我在虎跑寺当僧人,本以为这辈子就这么过了,是我叔父徐惟学带我下了海,让我这辈子有了用武之地 。可是我叔父却被陈思盼偷袭而死,要知道我从小父母双亡。是叔父一手把我养大,待我如父,如果不能为他报了此仇,那我还算是人吗?”
天狼点了点头,徐海和陈思盼的恩怨他以前在胡宗宪那里听到过,但还是想亲自确认一下,于是他继续说道:“可是以徐兄现在的实力,对付陈思盼也不难吧,为何还要假手官军呢?”
徐海微微一笑:“郎兄今天跟我说了这么多机密之事,此事我也不瞒你了,陈思盼一伙盘踞福建和广东一带,手下也有数万,这些人奉他为主,平时也多是各行其事,陈思盼本人和萧显只不过带了两三千嫡系部队罢了,如果我们直接灭了陈思盼,那他手下这些兄弟们会以为是我们杀了他们的龙头老大,而不会轻易向我们投降,这些小股海寇若是四处流蹿,袭击我们的商船,劫掠我们的分基地,也头疼得很。”
天狼笑道:“可是就算我们官军出动攻下了陈思盼的那个岛,若是他们逃亡的时候碰到了你们,被你们所杀,而且你们再接受了招安,那陈思盼的兄弟们还不是认定你们才是元凶首恶?”
徐海笑着摆了摆手:“郎兄还是不知道我们这海上的规矩,如果是我们主动攻击陈思盼的岛屿,那确实是我们不义在先,虽然盗匪中的火并和仇杀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当年汪船主新接手我们船队的时候,曾和陈思盼歃血为盟,结为兄弟,表示不再追究往日的恩怨,所以若是我们现在主动毁约,那不仅陈思盼的手下会疯狂报复,就连我们自己的不少部众,也会离心离德的。”
“但若是官军攻击陈思盼,那我们可以说本是要去救援陈思盼的,就算杀了他,也可以推到官军身上,事后可以名正言顺地收编陈思盼的手下。”
天狼眉头一皱:“可是你们若是被官军招了安,那些人还会信你这套说词吗,你要收编这些人,总得打着给陈思盼报仇的旗号吧。”
徐海摇了摇头:“官兵打海匪,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们下海为盗的第一天,就有这种觉悟,再说陈思盼的那些手下也只是名义上奉他为主,如果到了我们这里,那自然要听我们这里的号令,你放心吧,这些人没有你想象的那样讲义气,还会真为了陈思盼报仇雪恨,只要到时候开了禁通了商,能通过贸易赚钱,给这些人好处,那他们自然也不会提报仇的事情了。”
天狼点了点头,追问道:“那若是这些人再去攻击广东和福建一带的沿海城镇,怎么办?我们可是有协议的,他们在陈思盼手下时,不归你们管,可要是到了你们手下,你们约束不了的话,那一切都没的谈了。”
徐海的眼中冷厉的寒芒一闪:“这点你放心吧,既然到了我们这里,就得守我们的规矩,陈思盼基本上不管他们,也基本不分他们抢劫的战利品,最多只是联合起来打劫的时候按比例分赃,但在我们这里,一切都要有规矩,由不得他们乱来,若是不听号令,私自劫掠的话,我们会负责把不听话的海匪清理掉,把头目的脑袋交到胡总督的手里,以示诚意。”
天狼的眉头舒展了开来:“如此甚好,我就跟你走这一趟吧,这回我不是孤身前往,而是带了一个同伴一起去,现在她人就在码头,你的船要是准备好了,就现在出发吧。”
徐海微微一笑:“想不到独来独往的锦衣卫天狼,这回居然还找了帮手,好,我们出发。”(未完待续。。)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