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炳冷笑道:“解释又有何用?挑起江湖正邪之争,分化武林使之不能形成合力,这本就是我们锦衣卫的任务,再说了,在江湖人眼里,我们就是六扇门鹰爪孙,避之唯恐不及,解释了也不会有人信的,既然如此,还不如默认此事,这样也能让江湖上人的,尤其是绿林黑道之人对我们心生敬畏。天狼,我再问你最后一件事,这次你见到了沐兰湘,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天狼的心中一痛,那种相见不能相认的感觉,实在是痛彻心扉,嗅着小师妹身上独特的兰花幽香,听着她那熟悉的,磁性十足的声音,却是只能忍着自己巨大的与之相认的冲动,掩饰着身份,压抑着情感,与其公事公办地对话,那种感觉实在是一种虐心的折磨。
天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还能有什么说的,我这一生,跟她也只能到此为止,现在她有了自己的如意郎君,那天在武当山时就说得清清楚楚,互不相见就是最好的结局,我就是扯下面具,又能如何?”
陆炳满意地点了点头,拍了拍天狼的肩膀:“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若是有意,我会帮你物色一个好姑娘的,以后你迟早要接我锦衣卫总指挥使的职务,到时候就是朝廷的高官重臣了,出于门当户对,也会给你安排一个高门贵女的。”
天狼冷冷地说道:“陆总指挥,这点就算了吧,我进锦衣卫也只是想打倒严党,一展澄清宇内之志,严党倒台后,我甚至都不一定会留在锦衣卫,更不至于通过迎娶贵女而追求荣华富贵了。”说到这里,他看着脸上现出一丝失望的陆炳,突然心中一动。开口道,“不过天狼还有一事请教,也希望总指挥可以如实相告。”
陆炳点了点头:“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天狼想到严世藩两次见自己时提到凤舞之事,这个问题也折磨了他很久,在那次蒙古大营与凤舞分开之后,他就再也没和这个跳动的精灵一起共事过,这显然是陆炳的有意为之。是不是严世藩的话让他也有所警觉了呢,他开口道:“陆总指挥,凤舞真的是你的亲生女儿吗?”
陆炳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厉声道:“此事与你何干,天狼,不要问与你任务不相关的事。”
天狼一看陆炳这反应。倒是信了一大半,冷笑道:“看来这是真的了,陆总指挥,你还真的是铁石心肠,居然让自己的女儿入锦衣卫当杀手,从小还那样训练她,可我还是很奇怪。你既然把她嫁给了严世藩,又为何最后把她收回呢。”
陆炳半晌无语,最后长叹一声:“真的是什么也瞒不过你,是凤舞自己跟你说的吗?”
天狼摇了摇头:“不,这些是严世藩跟我说的,在蒙古大营里,他就说我抢了他老婆,所以要置我于死地。这回又是旧事重提,陆总指挥,此事我必须要弄清楚,这与我跟凤舞之间的关系无关,而是我要知道你跟严世藩,跟严嵩到底是何关系。”
陆炳无奈地说道:“我就知道,这事早晚会让你查到。罢了,既然如此,我再隐瞒也是无用,索性就和你说个清楚吧。不错。凤舞就是我的亲生女儿,不过是庶出,她的母亲当年是我习武的师妹,生她的时候难产而死。”
“由于那时候我还在学艺阶段,没有出师,因此凤舞只能算是庶出,我不好把她这样带回家里养着,不然我陆家会无脸见人,连我也会被逐出家门,只能把她以杀手的身份寄养在锦衣卫里,一直把她训练成最优秀的杀手,她能撑下来,也是我意料不到的,这点上象极了她的母亲,所以凤舞是我最疼爱的女儿,我看着她,就象你看着你的小师妹,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天狼冷笑道:“我永远做不来你这样的事,如果是两情相悦,那人世家一切的礼法和阻碍都不成问题,陆炳,你说到底还是放不下你的权势,你的家风只不过是借口罢了,如果你真的爱你师妹,爱你女儿,就应该把她带回家作为女儿养着,而不是作为杀手,她三岁时你就开始这样以非人的手段训练她,征求过凤舞的意见吗?”
陆炳脸上一阵青一阵红,显然这件事他也有愧于心,只能长叹一声:“你说得不错,在这件事上,我就是个懦夫,但天狼,你自幼就是孤儿,没有家族,体会不到我这肩上的压力,那不是我一个人的面子,而是我陆家几百年的门风,我这一代是单传,绝不能让陆家毁在我的身上,凤舞为了这事一直恨着我,我也无话可说,只能想办法地多回报她,给她幸福。”
天狼冷冷地说道:“你给她的幸福就是把她送给严世藩?陆炳,你不知道把凤舞送给这样的魔鬼,乃是让她跳进一个更大的火坑吗?还有,既然你不认凤舞是你的女儿,严世藩又是怎么知道的?”
陆炳的眼中竟然有泪光开始闪动,显然凤舞是他最脆弱的一面,他幽幽地说道:“天狼,这是我平生最后悔的一件事,当时我受辱于夏言,又怕他借口我私养死士,执行青山绿水和孤星养成计划,罢我官,夺我权,让我多年心血毁于一旦,甚至祸及家族,所以不得不与严嵩联手,扳倒夏言,而那严世藩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凤舞就是我女儿这件事,开出的合作条件就是必须要我把凤舞嫁给他。”
天狼的嘴角勾了勾:“借口,你明知严世藩是色中恶鬼,习练邪功摧残无数女子,还忍心把凤舞嫁给他,虎毒尚且不食子,你这种做法何异于禽兽!”
陆炳愤怒地叫了起来:“不,那时候我不知道这严世藩还学了终极魔功,当时我虽然知道严世藩不是善类,但毕竟位高权重,机敏过人,而且我以为严嵩父子再怎么也会给我一点面子,不至于过于欺负凤舞,凤舞公开的名份只是我的杀手,而非我的女儿。也许嫁给严世藩作正妻,才是最好的名份,怪我一时糊涂,就把凤舞许配给了严世藩。”
天狼想到严世藩那邪恶歹毒的武功,需要采集少女的天葵之血或者是初经人事的落红以辅助自己练功,不由得毛骨悚然,失声道:“这么说。凤舞的身子,就这样给严世藩夺了去?”
陆炳默然半晌,摇了摇头:“这点我也不知道,凤舞只是说那严世藩是世界上最邪恶的魔鬼,别的事情一字不提,嫁入严府不过三个月后。她就私奔回我这里,哭着说宁可一死也不愿意再嫁回去了,由于严嵩父子当时也需要与我合作,出于面子也不想把此事公开,所以我们就心照不宣地一直到了现在,严世藩似乎也默认了凤舞离开他的事实,不再为此事纠缠于我。”
天狼冷冷地说道:“陆炳。归根到底,你只是锦衣卫的总指挥使,而不是一个父亲,没有哪个父亲会象你这样亲手把女儿推入火炕,就算你不知道严世藩练邪功的事情,难道你就会以为严世藩是个好人了?让自己的女儿嫁给奸邪淫-徒,只为了保你这顶乌纱,实在是让人齿冷。”
陆炳的眼中精光一闪。吼道:“天狼,不要在这里装模作样地教训我,我再说一遍,我得为我们陆家的将来考虑,那时候我面临的是灭门之祸,绝不能让陆家毁在我手上,凤舞也是我们陆家的女儿。必须要为家族作出牺牲,就象汉朝的公主,牺牲个人远嫁匈奴,不也是一样的道理吗!”
天狼不想跟他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讨论下去。他已经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事了,于是话锋一转:“行了,这个事上我不会跟你有共同语言的,现在事已至此,你说以后怎么办吧,凤舞算是严世藩的逃跑新娘,天下无人敢再娶她,你就想让她这样在锦衣卫一辈子当杀手吗?陆炳,你若是还有点人性,至少也应该把她接回家中恢复她的名份,而不是这样永远地利用她。”
陆炳苦笑道:“难道你以为我不想吗,是她自己不愿意回陆家,她说当年陆家不许她娘进家门,所以她不认这个家,宁可以凤舞的身份渡过此生,她也习惯了作为杀手的生活,换了别的身份,可能还不习惯。”
说到这里,陆炳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现在我也不想再瞒你了,你能看得出来,这丫头喜欢你,天狼,凤舞看似精明要强,实际上受过巨大的伤害,你能帮我照顾她一生一世吗?”
天狼早知道陆炳会提这要求,其实今天他主动提及此事,就是想看看陆炳的诚意,结果陆炳自己把事情的原委和盘托出,按说也算对自己推心置腹了,今天他没有用命令的语气和自己说话,而是说出了凤舞的所有往事,半哀求自己能接受这个可怜的姑娘,如此低三下四,也算是难得了。
可是天狼这段时间也想过不少次此事,按说凤舞对自己一往情深,几次舍命相救,自己确实没有拒绝她的理由,江湖男儿也一般不太拘泥于这种完壁之身,相反,凤舞可怜的经历更让他刚才心生同情,悕嘘不已。
可是他无数次也在夜深人静时问过自己,凤舞虽然象极了小师妹,甚至他能感觉到凤舞与自己在一起时就会变得小鸟依人,全无主见,一举一动都有模仿沐兰湘的影子,但她越是这样,自己对沐兰湘的思念反而越强烈,昨天见沐兰湘一面之后,他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此生此事,心中只怕再也不可能容得下他人了,即使勉为其难地娶了凤舞,只怕也是误人误已,遗憾终生。
天狼抬起头,正色道:“陆总指挥,你说的事情,我曾经认真地考虑过,此生此世,我心早已经随着小师妹嫁人而死,再也不可能对别人动情,凤舞是个好姑娘,不应该跟着我受折磨,嫁给一个不爱的人,对她来说不公平,我绝没有嫌弃凤舞的意思,但我们真的不合适,对不起。”
陆炳摇了摇头:“天狼,你实在是太执着了,沐兰湘早已经背叛了你,背叛了你们当年的山盟海誓,嫁为人妇,你还痴恋这样的女人。甚至不去接受其他的好姑娘,你不觉得你这是在自虐吗,又是何苦?如果说时间能慢慢地让你淡忘这种伤痕,这也过去两年多了,你还没忘掉吗?”
天狼想起自己与沐兰湘两世的爱恨情仇,实在是不足为外人道也,那种刻骨铭心的爱。早已经融进了他的灵魂和血液之中,让自己再难忘却,可是这种前世的纠葛,又如何能向陆炳开口呢,他叹了口气:“这也许就是缘份吧,我也试过无数次把小师妹从我的心中给移除出去。可是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陆炳,你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爱,永远也无法体会到我的心思。”
陆炳半晌无语,最后只能说道:“我想,也许是因为你和沐兰湘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而已。所以你的潜意识中,沐兰湘早已经是你的家人,无法割舍罢了,其实我和我师妹当年也多少就象你这样,师妹走的时候,我也是痛彻心肺,可是后来在锦衣卫里呆得久了,也就能渐渐地忘却。天狼,我们都是男人,心胸要开阔些,不能太儿女情长,你总是陷在和沐兰湘的感情里,总有一天会误了正事,也许你和凤舞在一起的时间长了。也会慢慢地改变心意和想法的。”
天狼断然道:“不,不可能的,我忘不了小师妹,但也不会因为看到她而误了正事。现在这个样子挺好,我可以远远地看着她,祝福她,而自己可以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我已经伤过一次小师妹了,不能再用一个错误来弥补另一个,去伤害别的姑娘,对凤舞如此,对屈彩凤也是一样。”
陆炳无奈地摇了摇头:“也罢,现在你毕竟只和沐兰湘分开了两年,也许还没到淡忘她的时候,我看得出你这一年来总是和那屈彩凤形影不离,也只怕是让自己忘了你小师妹的一种尝试吧。不过我提醒你,你可别假戏真做,日久生情,转而跟屈彩凤又弄出些什么名堂,如果那样的话,我可饶不了你!”
天狼点了点头:“我早就说过,跟屈姑娘不过是志趣相投,共图大事而已,并非男女之情,这点你可以放心。我既然现在不会接受凤舞,自然也不会移情到别的女子身上,再说了,严党不除,我哪有心思沉迷于儿女私情呢。”
陆炳叹了口气:“这次你就独自行动吧,以后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会让凤舞多跟你联手行动,也许感情需要时间培养,你若是到时候还是放不下沐兰湘,那也是她的命,但至少请你试着去爱她一次,行吗?”
天狼本想直接拒绝,可是一看到陆炳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甚至有一丝哀求,又想到凤舞看自己时的那种满眼哀怨,还是不忍心,直接把到嘴边的话收了回来:“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现在我还是先做正事,一会儿回去跟屈姑娘道个别,然后我就动身去杭州见胡宗宪,不过我还是提醒一下陆总指挥,既然那个徐海深通兵法,这次最好还是能把他拿下,他也不是汪直的手下,而只是他的盟友,也许我们消灭了徐海,汪直还能乐见其成呢。”
陆炳摇了摇头:“这个想法我也曾动过,并且在来南京前去过杭州找过胡宗宪商量过,可是胡宗宪身边的谋士徐文长却说,汪直如果一家独大,那就更加财大气粗,徐海是新生的势力,接管的是他叔叔徐惟学的旧部。而他之所以部下的战斗力强悍,主要是因为他带的多是九州萨摩藩的倭寇精兵。”
“以前徐惟学跟汪直合伙做生意,结果汪直成了倭寇之王,而徐惟学自己却破产而死,徐海的心里肯定对汪直是不服气的,他的两个合伙人陈东和麻叶也都是倭寇九州岛上领主的汉人仆役。”
“当年徐海不过是上泉信之的一个人质,后来又转卖给了九州岛萨摩藩的岛津家,岛津家看中了他对中国内情的熟悉,所以每次派出大批家中的武士随其入寇,并不受那汪直的节制,所以如果徐海在,迟早会和汪直有一番火并,现在就杀掉汪直,不仅会让九州的倭寇领主大怒,还会壮大汪直的实力,并不是上策。”
天狼当年跟柳生雄霸在山谷之中,曾经论及日本的各地局势,知道九州岛上的几个藩,是日本的边远之地,民风强悍凶残,尤以萨摩藩的岛津氏为最,这些地方穷乡僻壤,物产不足,所以就象北边的蒙古人一样,以抢掠和战争为生,九州以南的琉球王国,就饱受其苦,几百年来无数次被这些萨摩强盗抢劫财富和人口,就连王室贵族,也多次沦为他们的奴隶。(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阅读。)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