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炳面沉如水,也不出手阻拦,对着严世藩冷冷地说道:“小阁老,此事到此为止,记得你说过的话。”
严世藩“嘿嘿”一笑:“这个自然。”他转头看了一眼天狼,眼中杀机一现,“天狼,我记住你了,以后我们还会打交道的,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天狼面无表情地说道:“小阁老,一定奉陪。”
严世藩的眼光落到了凤舞的身上,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收了回去,摇了摇头,转身慢慢地离开,那肥胖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夕阳下的官道。
陆炳回头看了一眼天狼,问道:“你怎么样,还可以走吗?”
天狼点了点头:“刚才歇了一下,已无大碍,只是凤舞伤得很重,看样子需要坐车。”他忍不住问道,“总指挥,严世藩摆明了想害我们,就这么轻易跟他算了?”
陆炳摇了摇头:“有些事情很复杂,没你想象的这么简单,现在严嵩势大,朝中的清流大臣因为夏言的事情也不可能劫持我,暂时我们不能跟严氏父子正面对抗,只有慢慢找机会才行,这次也算是给他们一个警告。”
天狼转头了一眼凤舞,轻声道:“上车吧,有什么事回去后再说。”
凤舞自从严世藩出现后一直低头不语,这次也不例外,她慢慢地踱向那辆大车,天狼本想扶她,却被她轻轻地推开。
陆炳看着天狼,说道:“跟我来,我有话要对你说。”说着径直走到了路边。
天狼走了过去,只见陆炳背对着自己,负手而立,他一拱手,说道:“总指挥。多谢这次你出手相救。”
陆炳没有回头,金铁相交似的声音却是铿锵有力:“这次是我救了你们,可下次呢。你同时和伏魔盟,魔教还有严世藩结了仇。以后在江湖上只怕也是寸步难行,所有人都会想要你的命,这就是你这次行动的结果。”
天狼心中豪气顿生,朗声道:“想取我性命的人,让他尽管来好了,我天狼无所畏惧。”
陆炳猛地一转身,眼神犀利:“对。你是天不怕地不怕,自己的命自己都不上心,倒是我多管闲事,对不对?”
天狼摇了摇头:“属下知道总指挥的难处。但属下自认为这次的行动,并没有什么不当之处,你不是就希望我这样当诱饵的吗?”
陆炳的眼皮跳了跳:“天狼,你本可以做得更好,如果比武的时候你一开始就不留情。司马鸿那一剑是伤不了你的,之后你更是有机会反杀他,甚至在之前对金不换的时候,你如果痛下杀手,公冶长空也没这么容易伤你这么重。”
“你这些全是自找。若是你自己不受重伤,也不拖累凤舞受重伤的话,即使我不出手,你和她加上车中的龙组护卫们,足以收拾东方狂了。这就不需要我亲自出手,让严世藩有收拾残局的机会。”
天狼正色道:“我有自己的原则和理念,你永远不要指望我会变成凤舞那样的人,杀人不眨眼,不问是非,陆总指挥,其实今天的你也跟以前不一样 ,敢当面这样顶撞严世藩那个狗东西,我真心钦佩。”
陆炳冷冷地说道:“陆某的眼还没瞎,分得清忠奸善恶,只是皇上治国需要两派制衡,夏言自取死路,谁也救不了他,但严嵩父子扳倒了夏言,也不可能独霸朝堂,照样会有徐阶这样的清流大臣对其制衡,严世藩对此很清楚,所以他打击的不是徐阶,而是我陆炳,此等大事,我当然不能掉以轻心,必须以威对之。”
天狼心中一动:“既然如此,何不正式和严氏父子绝裂,严世藩今天自己承认要害你,那就没了跟他继续合作的理由了,不如倒向徐阶等清流大臣,扳倒严嵩这个大奸臣,也是为民除害啊。”
陆炳摆了摆手:“年轻人,你太理想化了,严嵩能做到夏言,徐阶他们做不到的事情,皇上离不开他,朝堂上也离不开他。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天狼不屑地歪了歪嘴:“还不是因为这老贼会拍马屁,会写青词,能讨皇上的欢心吗?这种事换个人照样可以做。”
陆炳叹了口气:“所以说你的想法还是太天真,远不知朝堂上斗争的险恶,夏言也好,严嵩也罢,本质上都是一路人,夏言也是在朝中提拔大批自己的门生党羽,而严嵩这几年更是把朝堂之上的重要位置大半安排成了自己人。天狼,你不要以为严嵩提拔的都是无能之辈,象鄢冒卿,赵文化,胡宗宪等人都是正规的两榜进士,有治国之才,离了他们,国家很多地方就玩不转了。”
天狼微微一愣:“不至于吧,比如胡宗宪,难道离了他,东南平倭就不行了吗?我才不信。他要是真有这本事,也不至于上次南京给围攻成那样了。”
陆炳的眼光变得深邃起来:“天狼,你也知道我大明守边虚内,各地府兵早已经名存实亡,东南沿海一百多年没有打仗,士兵的战斗完全不堪一击,你看到的是几十个倭寇可以一路杀到南京城下,你看不到的是有了胡宗宪以后,剿抚手段并用,这几年倭寇对于沿海的进犯已经比前几年收敛了许多,皇上曾经说过,朝廷不可一日无东南,东南不可一日无胡宗宪。”
类似的说法,天狼也曾经从公孙豪那里听过,闻言默然,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就算胡宗宪有本事,总不至于因此就不能动严嵩了吧,这次扳倒了夏言,徐阶还不是能继续当官。”
陆炳摇了摇头:“严嵩一党跟那些清流大臣不同,结亲家,拜师,行礼送贿,这些事情都见不得光,而那些清流大臣又最喜欢站在道德高地上,拿这些作文章,所以严嵩如果一倒,严党众臣势必人人自危,无心政事,不要说皇上不会下这个决心,就是真想动严嵩一党,也得考虑清楚后果才行。”
天狼恨恨地说道:“这么说来,就任由这对贼父子作恶天下了吗?”
陆炳道:“也不至于这么悲观,严嵩本人倒不至于多坏,许多事情是严世藩自作主张,比如今天的事,就是他向我出手,而严嵩不会这样做。”
天狼不屑地“哼”了一声:“他说啥就是啥?此人不可信。”
陆炳的眼中光芒一闪:“这件事上他不会说谎,因为严世藩就是这么一个目空一切的狂徒,严嵩则老谋深算,不会这么激进,东方狂不得到严世藩的指使,是不敢这么干的。这次的事情也是给他们一个警告,让严世藩以后收敛一点。”
天狼换了个话题:“陆总指挥,夏言和曾铣的家人,是不是能想办法保全?”
陆炳的脸一沉:“天狼,这不是你应该操心的事情,而且也不是我陆炳能决定的事,只有皇上,才能定他们的生死。”
天狼毫不犹豫地说道:“您今天也听到了,我和司马鸿有约在先,一定要保下夏言和曾铣的家人,皇上恨的只是夏言和曾铣背着他内外勾结而已,但未必会对夏言和曾铣的家人要赶尽杀绝,这个时候只要您的一句话,一定可以做到的。”
“我和伏魔盟这次能还算和平解决,就是靠的我和司马鸿有约在先,如果你不去争取,那我也只好一死以谢天下了,到时候可没人帮你对付严世藩啦。”
陆炳给天狼搞得哭笑不得:“天狼,不要试图要挟我,跟你的账还没算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