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炳微微一笑:“严世藩是朝中实权的掌握者,又是贪污枉法,无所不为,这自然就和汪直一拍即合,因为严世藩只要有钱赚就行,是不会顾及那个海禁令的,而汪直手上有巨额的财富,又有大批的忍者和杀手,可以帮严世藩对付他的政敌,所以严世藩几年前就秘密地跟汪直接触,与之联手。”
耿少南奇道:“怎么个联手法?说来听听。”
陆炳笑道:“因为皇上是非常讨厌倭寇的,严令剿灭,这个任务,就落到了浙直总督的身上,前任的浙直总督张经,是清流派的官员,严嵩有几次想要拉拢他,他却不为所动,结果给排斥出了朝堂,外派去了浙江,当时严嵩以为张经不过一个书生,没什么军事才能,一旦在浙江平倭不力,就有办法治他的罪。”
“可是没想到这个张经虽然不是武将,却会用人,名将俞大猷在他的手下,打了几个胜仗,取得了浒墅大捷,结果严嵩反而怀恨在心,在严世藩的策划下,唆使自己手下的御使,告了张经一个讳败扬胜,杀良冒功的罪名,把他下了狱,并跟着弹劾自己的杨继盛一起处死,从此汪直欠了严世藩一个人情,因为他最大的对头给严氏父子除掉了。”
耿少南冷笑道:“陷害忠良,里通外贼,这样的严党,不除天理不容。”
不过他说到这里,又勾了勾嘴角:“但那也是我即位以后的事了,现在,还暂时要利用他们,陆总指挥,你继续说,以后怎么样了?”
陆炳笑了笑,说道:“以后那汪直就派了自己的副手罗龙文,以幕僚师父的名义,投到了严世藩那里,为两人之间的串联提供方便,清流派的官员,自张经之后,也有几任到浙江的,因为徐阶的老家就是在靠那里的松江华亭府,在东南一带根基深厚,可是严世藩却是借用倭寇的力量,一旦新官上任,就由汪直发动大规模的袭击,杀人劫城,无恶不作,当地的官员又不能制,就罢官的罢官,杀头的杀头,最后,这个浙直总督的位置,落在了严嵩的门生胡宗宪的头上。”
耿少南勾了勾嘴角:“胡宗宪?这个名字我听说过,不过他不是在东南打得还可以吗?听说是屡胜倭寇,难道这里面有什么猫腻不成?”
陆炳黑里透红的脸上,挂着一丝得意的微笑,今天有这个机会,让他把多年刺探的情报向未来的主子汇报,显示出自己的能力,是让他极爽的事情,他说道:“胡宗宪虽然是严嵩的门生,但为人还算正直,也有一些读书人的清高,想要青史留名,而不是作为一个严党成员给自己多捞好处,所以他到了浙江之后,就开始整军备战,想要武力消灭汪直。”
“但是大明开国百余年来,军户卫所制度早已经崩坏,名义上有百万大军,可实际上能用的,不过边军的数万兵马而已,江南一带的卫所糜烂尤其厉害,前些年曾经有过一次,也就七十二个倭寇,一路从浙江沿海登陆,杀到了南京城下,转战几千里,杀伤官员数千,却不伤一人,最后在南京城外挑衅,击杀南京城出城挑战的守军千余人,吓得南京城九门紧闭,全城戒严。”
耿少南长叹一声:“这件事我当初刚听到时,根本不敢相信,大明的军备,竟然糜烂到了这种程度,让人难以置信啊。”
陆炳点了点头:“我大明一向是以文制武,兵将互不知的制度,开国时的军队还有战斗力,现在承平日久,东南一带多年不打仗,那些军户早就给长官和官员们盘剥,成了种田的军奴,毫无战斗力可言,武库里的军械,也是年久失修,根本无法作战,这才让倭寇如此嚣张。”
“胡宗宪深知此弊端,所以向皇上请命,要求在东南一带私募新兵编练,由于倭寇为患日益严重,朝廷在东南的税收严重受到影响,本来东南的税赋差不多占天下的一半左右,自从有了倭寇之乱后,就只剩下原来的不到三成了,皇上觉得与其这钱给倭寇抢了去,不如用来整军备战,就答应了胡宗宪的要求。”
“于是胡宗宪就开始重用名将戚继光和俞大猷,让他们编练新军,几年下来,果然有了成效,汪直和徐海等倭寇首领几次被重创,损失惨重,再也不复以前那种予取予求,如入无人之境的威风,所以汪直没有办法,只有直接派罗龙文与严世藩联系,请求他的帮助。”
耿少南皱了皱眉头:“这些事情,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陆炳的脸上闪过一丝惶恐的神色,额头开始冒汗:“这个,还请千岁先恕我无罪,卑职才敢开口详说。”
耿少南脸色阴沉,说道:“以前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但以后我得登大位之后,你如果还有什么私下的行动,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你说吧。”
陆炳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说道:“是,千岁,卑职就跟您实话实说了,因为在东南一带,有不少锦衣卫的分部在监视胡宗宪和严党,所以他们通倭的事情,卑职是一清二楚的,但是以前卑职也曾经有把柄在他们手中,当年我们曾经联手对付当时的内阁首辅夏言,事后也一直保持着盟友的关系,严党为我在朝中营造一个良好的局面,而我也为其打一些掩护,这东南之事,事关国家,不能只因为皇上一个人的面子,就彻底海禁,那样是不可能禁住的,因为此举会断了沿海几百万百姓的生计,如果严格执行,恐怕会酿成民变啊。”
耿少南冷笑道:“明明是你们内外勾结,倒成了一心为国了,陆总指挥,你这逻辑还真是强大,好吧,念你对我全盘吐露的份上,这事就此揭过,只是如果以后我当权,你的任何事情,都需要向我坦白,不然的话,咱们的这缘份,也就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