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又是一阵慌乱,但这次却没有人放声大哭,严家的人都明白,他们这次是真的遇到危险了,而这个危险是来自于他们的内部,他们平常最不放在眼里的那个人,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任的严家家主
如果,他们在这时候又哭又闹的,会更增刺史大人的厌恶,到时万一把家产全都判给老十三,老十三又想起他们当初是怎么轻视他的,对他有多不好,那就全完蛋了
憋住哭声,严家人这次真的是全都安静了下来,他们哭丧着脸,都在心里后悔,当初咋就不对老十三好点儿呢,或者自己这时候陪在老爷子的身边,那该多好,可谁知道刺史大人会在半夜里突然来呢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他们只有站在门外,大眼瞪小眼地等着,就像是犯人等着宣判一样,等着最后的结果
杨泽进了小楼,见小楼里面竟然没有仆人,空空荡荡的,他道:看来他们为了吵架,怕家中丑事外扬,所以把仆人都屏退了
吴有仁却哼了声,道:闹成这个样子,我看也不用怕家丑外扬了,整个甘州,没谁会不知道吧
西门修心想:连我都知道了,估计也真不会没人知道了他很感尴尬,州里出了丑事,他这个当刺史的,实在是脸上无光,所以就没有吱声。
小楼装饰得很雅致,墙上都是名人字画,还有古玩架子,上面摆满了各种珍贵的古玩,看来严家老爷子是个极懂风雅的人。
杨泽顺着楼梯上了二楼,就见二楼很大,仍旧空空荡荡的,不见有任何的仆人在,最里面用一座屏风隔着。从卧室的角度来讲,大床应该就在屏风的后面,严家老爷子现在必在床上无疑。
二楼静悄悄的,杨泽心里叹了口气,他一边往屏风那里走,心里一边想:好人没好报啊,这严家的老爷子,做了一辈子的好事,结果呢,到了最需要别人帮助的时候。竟然孤零零地一个人躺在病床上,实在可悲,自己这个外人,都替他感到心酸
杨泽的后面,吴有仁和西门修都跟着,蒋高明刚走上楼梯时,就停了下来,站在楼梯的边上,如果有里面有什么事。他好能第一时间下去找人。
吴有仁转头看了眼西门修,心想:让将死的善良之人,又是儿孙满堂的人,临终前一个人躺在病床上。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就算远隔千里,那帮子御史要是知道了,也照样会弹劾你的。一道道的奏本送到皇上那里,能参得你体无完肤
西门修满脸的油汗,见吴有仁看过来。他忙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表情,那意思是哀求吴有仁,万一这事儿传到了京里,吴大人你可得帮帮忙啊他心里这时候都开始盘算该出多少谢礼给吴有仁和杨泽了,当然这份谢礼,最后还是要算在严家人头上的,谁让是他们惹出来的祸事呢
杨泽转过了屏风,果然看到了屏风的后面有一张大床,床上躺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可让他呼惊的是,床的边上,竟然趴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这少年头发乱蓬蓬的,衣服也颇破旧,正侧着脸趴在床上,看样子是睡着了。
杨泽心下感慨,看来严家里的人,不全是只知争夺财产的人,也有关心自家老爷的人,只是很可惜,看这少年的外表,尤其是那身和外面严家儿孙全然不同的旧衣服,估计着这也就是个仆人吧
他回过头,对吴有仁低声说道:真是让人唏嘘,这位严家老爷子此时,身边竟然只有这么一个仆人照看,外面那些子孙都不如一个外人啊
吴有仁点了点头,小声道:看来,这是一个忠仆。
西门修忙道:对对,善人之家,当然会有忠仆严家有忠仆,多多少少也算是好事儿,总能抵消那么一点点外面不孝子孙的坏事儿。
西门修说话的声音大了些,把床边趴着的少年吵醒了,少年支起身子,回过头看到了上来的三人,他大吃一惊,站起身来,却不知所措,没有像外面那些严家人那样,立即跪下行礼,而是手足无措地站着,不知如何是好。
杨泽嘘了声,晃了晃手,意思小声些,不要吵醒床上的病人,他问道:你是严家的仆人,这里只有你一个人
这少年给人的感觉很腼腆,不是那种心思玲珑的人,他涨红了脸,摇了摇头,小声道:草,草民不是严家的仆人,是祖父的孙子,这里,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他们都在楼下。
杨泽轻轻啊了声,很惊讶的很着这少年,弄了半天,严家人还是有孝子贤孙的,原来这少年竟然是严家老爷子的孙子,可看起来不像呀,外面的那些严家人个个穿得光鲜体面,而且一个比一个的能咋呼,可眼前的这少年,不但衣着破旧,而且说话还有点结巴,和外面的严家人一点都不相似,又能守在祖父的床前,这可真是出人意料了。
西门修欣喜若狂,心中暗叫:天爷呐,总算是有个孝子了,啊,不是孝子,是孝孙,总算是能让我在这事儿里个交待,官声不受损了,我的仕途还是有希望的
他白天来严家,只是和外面那些严家人说了该说的话,根本就没注意谁在照顾严家老爷子,当然他也并不关心,没看见眼前的少年,当然也就不知道严家竟然还真有孝顺孩子,这时候被撞见了,自然心中欢喜。
西门修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在家中排行第几
这少年道:草民叫严诚厚,在家里排行第十三。
你父母呢,可是在外面等着吴有仁问道,他的心思可灵活多了,如果严诚厚在里面守着祖父,而他的父母在外面争家产,那严诚厚守床的行为,可能是父母吩咐的。极有可能是为多争家产做准备,是一种假孝顺,而非真正的孝顺孩子。
严诚厚低下了头,小声道:家父家母,多年前就已经过世了,我自小是跟着马叔叔过活的。
西门修道:你马叔叔在哪里,他是干什么的,你不和严家人一起生活,怎么却跟着外人
马叔叔不是外人,他是我家的佃户。在城外照顾一片菜园子。说到这里,严诚厚眼睛红了,道:两年前马叔叔过世了,我才回的大宅。
杨泽大吃一惊,怎么回事,这严诚厚既然是正八经的严家子孙,怎么在父母死后,竟被打发到城外,由佃户抚养。难道严老爷子也不管管
西门修现在心里没负担了,说的话就直接了些,他现在对外面那些严家人很愤怒,竟然说道:看你那些叔叔伯伯的样子。还真是能干出这事儿的人
吴有仁却道:这也不算什么,你没被夭折,就已经是万幸了
别人觉得虐待自家子侄是件很不道德的事,可在吴有仁的眼里。就不算啥了,要是放在京里,某些大家族中。失去了父母保护的孩子,被得病被落水,被失踪等等,诸如此类的事,太平常了,这严诚厚能活到现在,可不真就是万幸了
杨泽安慰严诚厚道:你祖父的孙子多,年纪又大了,冷落了你,这也不能怪他,所幸你还有一份孝道之心,照顾在他床前。对了,你祖父得病这段时间,你一直在他身边照顾着吗
严诚厚点了点头,道:是,是草民一直在照顾祖父的。他看杨泽和自己年纪相仿,可却穿着官服,心中好奇,不知这小大官为啥要问祖父的病情。
杨泽坐到了床边,看着严家老爷子,问道:说说你祖父发病时的情况,越详细越好。拿起严家老爷子的一只手,开始号脉。
严诚厚忙道:草民的祖父最近身子一直不好,身体虚弱,还总是咳痰,前几日一直躺在床上不愿意动,这个草民只是听说的,平时草民很少能见到祖父的。
杨泽点了点头,心想:你祖父有善人之称,你的叔伯对你又不好,怎么可能让你见着祖父呢,那岂不是让他们挨骂。
严诚厚见杨泽点头,便又道:前几天,忽然有人说祖父不行了,叔伯们也全都来了,说要给祖父准备后事,然后大家就在一起吵架,草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吵得那么凶,不敢过去听他们吵,一直躲得远远的,可心里又记挂着祖父
西门修点头道:他们吵了好几天了,要不然我也不能来。
杨泽听别人说病情,可不像西门修这么马虎,得了病,和得了什么病,可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他可听蒋高明说过,严家老爷子是中风,可刚刚严诚厚却没说中风,而是说他祖父身体虚弱,还总是咳痰,这和中风哪会是一码事儿
杨泽问道:不是说中风么,是怎么中的风
严诚厚显然不太懂中风是什么病,而且他也不是心思灵动的那种人,还是在按着自己的思路说着话,他道:草民便找机会来这里照顾祖父,祖父总是对着草民叹气,说他老糊老了,还说真没想到,什么的话
杨泽大吃一惊,道:你祖父前几天还能说话他不是因为中风病倒的你把话说清楚些
吴有仁却道:他是说自己老糊涂了吧,以前没想起你这个孙子,说真没想到,估计是他后悔以前只对别的孙子好,可他一病,却试出来了,孝顺的只有你一个。
杨泽却转身道:吴大人别打断他的话,病因很重要,如果严家老爷子中风不是好几天了,那还是有可能救得过来的
吴有仁和西门修同时一愣,看向床上的严家老爷子,都病得无法动弹了,还能有救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