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丘原本还想要说服生象,现在看来已经是不可能的了,虽然他的话都是笑着说的,态度也并不强硬,但意思却是十分明确,根本没有任何回旋余地。
这可怎么办呢?
后丘心里想,自己在炎居及众大臣面前主动请缨,并信誓旦旦地要来说服生象,现在要是无功而返的话,还有何脸面回见族众啊!
无论如何都不能就这样回去,后丘暗自在心里拿定了主意,准备要再次尝试说服生象。
正在这时,忽然从帐外闯进一个羽人,十八九岁的样子,长得十分清秀,进帐后便直接走到后丘面前责怪道:“后丘兄来了也不言语一声,我正欲去府上拜访,差一点儿害我扑空了。”
后丘一看,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生象之子朴央。
原来,这生象有九子,眼前这朴央便是他最小的儿子,由于自幼活泼可爱,所以就深得生象的宠爱,久而久之就养成了他娇横的性格,其他的兄弟在生象面前都是战战競競的,唯独这朴央总是肆无忌惮,说话随心所欲,做事横冲直撞。
后丘乃问朴央道:“你要去拜访我,有什么事吗?”
朴央腼腆地笑道:“也没什么事,就只是想找令妹下棋。”
后丘便说道:“既然是想找后土下棋,就不用来理会我,你自去即可,我与你父亲还有事相商。”
朴央乃说道:“没关系,你们谈你们的,我等着你一起回去。”
后丘现在可沒心思理会朴央,心想,“随便你,你愿意等那就等吧!”
于是,后丘便转身又问生象道:“生象是打算要在我族之地长久居住吧?”
“后丘何出此言?”生象反问道。
后丘乃说道:“若非打算长久居留此地,又怎么会执意要修木头房子给众将士住呢?”
生象嗔怪道:“后丘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愿意建房,还是想要赶我们走呢?”
后丘连忙应答道:“生象息怒,后丘绝无此意!”
生象责问道:“难道我羽人众将士拼死拼活,帮助你们打败了蚩尤部族的入侵,还不配住个木头房子吗?”
后丘见生象如此质问,连忙解释道:“只是因为羽人现在已两千有余,后续将达上万之众,若是让每一位将士都能住上木房子,就要兴建数千幢房屋,实际上相当于新建了一座城市,工程量十分巨大,若非要长期居住的话,何必如此劳命伤财呢?”
“听后丘之言,实在是让人心寒啊!”生象叹息道,“前番我羽人助你们保住了领地,现在又不辞辛苦,不远万里地调兵谴将,为报你父仇积极地做着准备,虽然说是为你报父仇,但事实上也是为你们部族报仇,沒想到你们却在盘算着让我们早日离开!
你们这岂是待客之道?
你现在就可以回去告诉炎居,若是要下逐客令,就请他来此当面直言相告,不必如此拐弯抹角的让你来传话。”
朴央听父亲说到逐客令,便激动地追问后丘道:“你们真的要赶我们走吗?”
“别瞎说,没有的事。”后丘先稳住朴央,然后又对生象劝慰道,“生象不要多心了,我部绝无逐客之意,只因一来建房工程巨大,二来又非长久居住所用,建那么多房子实在是徒劳无益之事,所以才就此事前来相商,还请生象体谅!”
朴央就又插话对生象说道:“父亲,我也觉得没有必要非要盖那么多房子,现在有帐蓬住就已经挺好了,既然他们那么不想盖,那就不盖了,不必让他们如此为难。”
“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生象责骂朴央道。
“我年纪已经不小了,父亲为何总是把我当小孩儿看呢?”朴央生气地反驳生象,并且质疑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父亲又何必非要强人所难呢?”
敢在生象面前如此说话,后丘原本以为生象会恼羞成怒,没想到他却笑了笑,缓和了一点语气应答道:“行了,这儿沒你啥事,你出去吧!”
朴央软硬不吃,执拗地应道:“不,我就要在这里听你们说事儿。”
听朴央耍赖的语气,生象想要生气,却又十分无奈,只得转向后丘继续他们的谈话,乃又问道:“倘若建房是用来长久居住,该又当如何?”
后丘不知道生象的话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心里怔了一下,想了想便又笑着答道:“这不大可能。”
“哦。”生象见后丘如此肯定,便追问道,“为什么这么说呢?”
后丘答道:“东天之地风光旖旎,奇瓜异果满山遍野,珍禽猛兽随捕任猎,虽非仙境却胜似仙境,生象怎么可能愿意远弃自已的美好家园,到此平淡无奇的凡间俗地来久居呢!”
生象点了点头说道:“后丘说得对,我等羽人终究是不会在你们这里久留的。”
听生象如此一说,后丘心中一阵狂喜,然而,紧接着却又听生象为难地继续说道:“后丘有所不知,让我舍弃不下的不是你们这个地方,而是谷物这些人间美食啊!
东天之地虽然胜似仙境,却沒有‘黍、稷、菽、麦、稻’这些五谷杂粮,而我等羽人虽为杂食,不忌荤素,但却对这五谷情有独衷,不管是谁,只要是吃上一回心里就总惦记着啊!”
朴央忙补充道:“是啊,是很好吃,东天之物我都吃遍了,实在找不出那样食物,能像米饭这样好吃的,我光想想那白哗哗的大米就口水直流啊!”
后丘应答道:“羽人喜食五谷这我们都知道,所以自从你们来了以后,尽管我部的粮食也并不宽余,但我们还是把储存的最好的粮食都拿出来给你们享用了。
但羽人喜食五谷与建不建木房子并沒有什么直接关系,既然你们不会久居凡间,那是否也就不用再费时耗力地伐木建房了呢?”
朴央便又帮腔说道:“是啊父亲,咱们又不会在这里定居,建那么多房子多浪费啊!”
生象想了又想,最后终于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吧!”
听到生象终于答应放弃建房的念头后,后丘惊喜万分,急忙上前拜谢道:“在下真心感谢生象的深明大义,感谢你能体谅我们的苦衷,我这就回城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炎居及众大臣。”
后丘说着就要离开。
朴央见状,也连忙上前跟生象告辞,便要追随后丘一同进城。
后丘对此当然十分乐意,毕竟朴央刚才帮自己说了不少好话,于是两人便一起离开了生象的大帐,径直往炎居的宫殿而来。
话说,此次自东天下到凡间来,生象虽然带了将士近千人,儿子却只带了两个,一个便是这九子朴央,另一个乃是次子汉灵。
与朴央不同的是,这汉灵虽贵为生象次子,却沒有飞扬跋扈的性格,为人不仅通情达理,而且还十分平易近人。
汉灵不仅为人温和而善良,并且也十分英勇,是他最先在银河上发现了浮槎,并掌握了驾驶它的本领,然后又是他亲自带着数十名勇士顺银河而下,冒着生命危险,穿过恐怖凶险的天界迷障,而最终抵达人间,才发现了凡间这一片新天地。
汉灵的勇于探险不仅让东天之上的羽人们知道了天外有天,还让他们尝到了美味可口的白米饭。
事实上,生象也正是为追逐这一美食,而亲自引众人乘浮槎重返人间的。
生象对于汉灵的英勇无畏十分赏识,但对于他的温和善良却又十分叹惜,在生象看来,那些都是汉灵柔弱无力的表现,但所有这一切却深得朴央的崇拜。
朴央对于二哥汉灵的崇拜,从他懂事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从小他就总是跟在他前后,几乎是形影不离,耳濡目染地朴央的思想跟汉灵就十分接近,虽然因为受父亲的宠爱使他的性格比较霸道,但多数情况下他还是比较通情达理的,所以也才会在建房问题上帮着后丘说话。
当然,受汉灵的影响只是朴央帮后丘说话的原因之一,而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却是后丘的妹妹后土。
朴央初见后土是在她家里,当时只是追随父亲生象同去后土家祭拜共工,然而一进厅堂他就被静立人后的后土给迷住了,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使他满脸涨得通红,自觉羞愧得无地自容,好在大家是为吊唁共工而来,没有人注意到他当时的表情变化。
从此以后,朴央没事就会往后土家跑,明着是找后丘,如果后丘不在他就言说找后卿,而实际上他是想来见后土,所以等进了后土们家后,他就总有理由或借口就去接近后土。
后土事情多,每天不是上山采药,便是出去给人看病,朴央便以对医术很感兴趣为由,总是追随在她身边。
由于朴央在后土面前总是表现得十分乖巧听话,所以后土对他并不烦感,外出时也就随他跟着,就这样一来二去的,后土反倒更乐意有他跟随了,因为他确实是一个很不错的帮手,可以帮自己做很多事情。
例如,在上山采药的时候,当发现有珍稀的草药长在高高的悬崖峭壁上时,后土就会冒着生命危险费时耗力地爬上去采摘,而有时候实在够不着就只能望而兴叹。现在有了朴央就不同了,因为他有翅膀,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轻而易举地就飞到崖壁上去把药给采下来。
再例如,在部落里给族人治病的时候,当遇上紧急情况需要有人跑腿时,沒有人能跑得比朴央飞得还快,朴央便因此显得十分重要。
后土乐意让自己跟着,对朴央来说当然是求这不得的事,他已经完全被后土给迷倒了,每天早上醒来后,脑子里浮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要尽早见到后土的面;而每晚上睡着前,脑子里最后闪现的画面,一定是白天与后土在一起的情景,而且,为了使自己更受后土家的欢迎,朴央不管在什么事情上,都会向着后土及她的家人,所以他才会在父亲生象面前极力地帮后丘说话。
对于朴央的心思后丘亳无察觉,在他看来朴央还太小,还不懂男女之间的事,更何况他们羽人乃是异类,既便是有什么也是不可能的事,所以他觉得朴央所有的那些言行举止,不过只是些小孩子的好奇和任性而己。
事实上,朴央完全不是后丘想的那样,虽然还有些稚嫩,但在他与父亲平日的议事中,已经能够提出许多独道的见解,至于男女之事,既使尚未经历过,但听得多见得也多了,也就沒什么不知道的了,唯一需要人提醒的是,他还完全沒有意识到凡人和羽人之间存在的种类差别这个问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