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知道突然间发生了什么事,当年算得上是狼狈出逃京城的齐王,竟然又回来了,还是以“诛逆”的名义回来的!
这个名号用得倒是挺对的,现在的皇上得位不正,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虽然明面上没有人敢议论,可是底下到底是怎么回事,私下里的议论声,却是怎么也禁不绝的。
很多人都,当年皇上病重,身体不好,但是却一直不能够拿定主意,让谁来当太子,好在他百年后继位……于是他买通了贴身服侍老皇上的黄门,给皇上下了毒,让老皇上从此一睡不醒……直到现在的皇上在继位半年后,感觉自己位子坐得挺称的了,于是老皇上便在昏迷中逝去。
这其中的猫腻,朝堂上的人精们谁想不明白?别他们这些绝聪明的人了,就是京城里的那些普通民众,也将这事猜了个**不离十。
所以现在齐王“诛逆”,寻也是没有错的。
只是,没有人看好他。
林恩之想要找张书钧商量这事,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已经没有见到过张书钧了。
好像已经很久很久了一样……偏偏这几年自己的日子真的是太顺利太爽快了,一时间,竟然没有察觉……
这下子他有些慌了。
私下里找了很多同僚商量这事,大部分人给他的建议,要不是暂缓看风声,要不就是造反哪有那么容易?齐王就是在找死!
于是他终于安下心来,站稳了队伍。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他那个已经商定好婚期的未婚妻突然便病倒了,上司很抱歉地跟他这病可能短时间好不了,只怕会耽误婚期……要不取消婚约得了。
林恩之非常大方地,没有关系,他可以等……
于是上司便将那个庶女送回了老家去养病……而同时,也不动声色地与他拉开了距离。
林恩之还没有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直到后来齐王带兵进了城之后,站到了金銮殿上,斥十弟为“伪皇”时,林恩之看到吏部尚书亦步亦趋地跟在齐王的身后……林恩之才明白,原来齐王早就在朝堂中有所布局。
比如他的上司,吏部尚书,根本就是齐王的人。
然后,他将他“在老家养病”的庶出女儿,送给了齐王为妾。
林恩之这个时候再想要抱齐王的大胸,已经迟了。
他这些年来做过的很多阴暗狠毒的事情,也都叫人翻出来了,每天关于他的弹劾从来没有少于五本过。
于是他被下了大狱,提审了几次后,便被判了秋后处斩。
林恩之看着自己的罪名,感觉到了万分的可笑。他的罪名里面最重的一个,竟然是“谋杀发妻”!
原来他杀了顾茗,而现在,他终于要给她赔命了……
大刀落下的那瞬间,他突然记起了那一张如花般的面容。
实话,他从来没有喜欢过她……当年能够与她成亲,是因为张天师的指示。而后来能够忍她那么多年,一是因为张天师的指令,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特别的懂事,从来不给他增添任何的麻烦不,还尽力帮他打好一切……
如果顾茗还在的话……那么自己,一定不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吧?她那么的聪明,总是能够看穿很多的迷雾,绝对不会让他做出选择十皇子这样愚蠢的决择来……
然而一切都迟了。
在大刀落下的那瞬间,林恩之还在悲叹,自己的命运,不应该是这样的……如果命运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能够重新再来一次……
那么,他一定不会放弃十四娘。他一定要坚持不懈地追求她,对她好……
两个人快快乐乐、永远地生活在一起……
然后他的头滚落下来,一腔热血冲天而起,然后再落到了地上,溅射到了已经掉落到了地上的他的头上。
林恩之还迷茫地眨了眨眼睛,这就是死亡么?原来,死亡是这个样子的啊,顾茗死的时候,也是这样子的吗?
十四娘你别怕,我就来了,我来找你了……你还在等着我吗?
他慢慢地又眨了一次眼睛,这次便再也没有睁开来。
他终于死了。
当他在梦里死去的时候,林恩之在现实中醒来了。刚醒来的时候,他还眨了半天的眼睛,一时间,没有想清楚,到底是方才梦中是梦,还是现在醒来才是梦。
吏部侍郎?那么大的官,那么华丽的宅子,那么多漂亮的妾室……
现在却全部成了空?
十四娘是他的妻子?而不是皇后?
最后他亲手杀死了她?
再回想到现在的现实,林恩之根本就接受不了。
他终于可以告诉梦中那个自己重新再来一次的答案:如果有重新再来一次的机会,你不但不能够得到十四娘,甚至,你会连她的衣角都摸不到……
而且,你还会变成一个乞丐……
还是上辈子好啊,虽然没有得到十四娘,虽然最后被处斩,可是,自己怎么,也辉煌过啊……哪像这辈子,他将底裤都出卖了,可是最大的官,也不过就是一个京城兵马司的队正……
这个落差实在是太大了,大到林恩之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外面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皎洁的月光从破庙上的破洞里射进来,照在他的身边,一片银白,跟结了霜一样。
现在天气还不算很冷,还能熬……可是等到冬天下雪了,可怎么办?
现实将林恩之打击得更加颓废,于是他更加地怀念起梦中的那个自己来。
“银丝炭?嘿嘿嘿,有什么了不起,老子当年,可是连银霜炭都不用的人,用的全是银骨炭……就连金丝木炭,那也是用过的……”他开始喃喃地念叨起来。
精神已经有些恍惚地不正常了。
他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嘴里一直在叨叨叨地喃喃自语。虽然声音不大,可是大晚上的,却也实在是吵人。
那个壮汉本来一直忍着,可是后来见到被他保护在内侧的少女也被吵醒了之后,终于暴起,用那钵大的拳头,将林恩之狠狠地揍了一顿。
林恩之终于老实了,蜷缩在墙角,再不吭一声。
天终于亮了,破庙里的众人都起来开始收拾,这个时候,才有人发现了这个乞丐的状态不正常。
他抱着膝盖坐在那里,嘿嘿地傻笑着,嘴角还淌着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