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余商站在书桌前,右手执笔,试探着画了下去。画完了,偏着头问侍立一旁的耳尖道:“这个画得像吗?”
耳尖摇摇头,道:“只有眉毛像。”
余商唰地一下子将这张纸扯下,揉成团,扔到地上,然后,再画上一幅,再心翼翼地画上五官。
“这次像吗?”他画完了又问道。
仍然只有眉毛像。
然后结果仍然是揉搓成团扔掉。
耳尖看着他如同自虐一般地行为,有些不忍心地低低唤道:“四少爷……您又何必……”
画不出来又不是今天才画不出来的,再,那双眉毛已经很像了,为什么四少爷突然这么心急?
“你不懂。”余商淡淡地道。但是他也明白,今天是不成的了,轻轻叹了口气,将笔搁下,再次打量起今天在余容院画的那张画来。
那张画上,什么地方都已经画完了,色也几乎完全上完了——几乎的意思就是,除了那张脸。
他不想毁了这张画,所以想要先将脸练好,画对了,再腾上去……可是,已经画了这么多张画了,却没有五次,画出来像的。
可是,为什么画张脸,就这么难呢?他的脑海里,对那张脸,除了那双眉毛,其余的真的是一印象都没有……
对了,还有那双眸子!不,准确的法应该是,她那双眸子里面的光彩,他明明还记得的。
余商的精神一下子便振奋起来,拽过一张纸,便画了起来。
这对眉毛他已经画得极熟,都不用思考,便流畅地画了出来。
然后是那对眸子。
其实那对眸子里面的光芒,给他留下的印象,比这对眉毛更深刻得多。但是,他一直以来,都走上了弯路,以为画脸,应该先画五官。
但是,眸子里的光彩,那种感觉如果能够真的画出来,应该会更像才是的吧?
他沉吟了一阵,提笔落了下去,一双丹凤眼落到了纸上。但是,他却并没有去刻意地描绘这双丹凤眼。
“四少爷,十四姑娘的丹凤眼,跟这个不太一样……”耳尖站在一旁偏头看着,忍不住开口道。
余商却没有停下来,更没有像刚才一般,将画揉搓掉,而是继续画着那眼睛里面的那光芒。
耳尖也安静了下来,惊异地看着。
虽然只是一双眼睛,但是这次余商花的时间,却比刚才画整幅画花费的时间还要更多一些。等他总算是画完了,直起身子来的时候,耳尖已经再也忍耐不住了,惊讶地叫了起来:“四少爷!这……这双眼睛好像是顾家十四姑娘的!”
“你觉得像吗?”余商总算是有了精神了,问道。
耳尖仔细商量了一阵,摇摇头道:“其实还是画得不像……但是好奇怪,明明画得不是十四姑娘的眼睛,可是为什么看着就是觉得这双眼睛就是十四姑娘的呢?”
她想不明白。
余商一下子就来了兴致,他又提笔画了起来,画了很多双的眼睛。这些眼睛当中,有圆圆的杏仁眼,有长长的凤眼,有大大的牛眼,有弯弯的月牙儿眼……
然而不管是哪种形状的眼睛,里面的眸光,却都是一模一样的。
“好奇怪,为什么这么多完全不同的眼睛,看上去却都是那个十四姑娘的眼睛?”耳尖的大脑已经快要当机了,四少爷做出了她完全不能够理解的事情出来。
一口气画了近二十双的眼睛,余商才终于停了下来,问耳尖道:“你觉得这些眼睛里面,那双与十四姑娘最接近?”
耳尖已经彻底当机了,她完全辩认不出来了。
哪双眼睛都是十四娘的眼睛,但是偏偏又觉得,哪双都又不像。
见耳尖完全分辨不出来了,余商也不为难她,只是笑笑,便让她退下去了。
他将在余容院的那幅画郑重地摊开,提笔,将眼睛补了上去。
正月初三,开祠堂。顾家每年最重要的事情,都是在来年的正月初三开祠堂,一次性解决的。这样的拜祭,叫“大拜”。
按规矩,大拜的时候,准备的三牲,是“大三牲”。如果没有什么要事的话,也是可以用三牲的。大三牲指的是猪、羊、鸡各一只,要整只的。而三牲就敷衍多了,指的是猪肉、鱼与蛋。
这大三牲比起三牲,要贵重多了。所以族里早就有规定,谁家的事,谁家出东西。至于三牲,则是来拜祭的人家,家家都要准备一份的。
这些祭品,是不能再往回拿的,仪式一结束,就归打理祠堂的香火道人所有了。
今年是顾家嫡支三房的事,这大三牲,自然就归顾望家里出了。虽然姚氏很有些不甘心情愿的样子,但是顾望很早就交代下来的事情,她也不得不办好。
洗得干干净净的猪羊鸡老老实实趴在祠堂前的祭桌上,顾望带着顾茗一起,恭恭敬敬给祖先们上了柱香,然后就带着她进了祠堂里面了。
后面站了顾家一族的这么多人,但是都是男人。女人是没有资格进祠堂的,但是今天的顾茗是个例外。
祠堂的院子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不得其门而入的女子,眼巴巴地盯着门口,想象着顾茗在里面的情景。这里面很多人,一辈子可能都不能进祠堂一步。
一般来,新媳妇嫁进来是要进去一回的,上族谱。但是,除此以外,便再也不能进去了。
女儿出生是要上族谱的,但是因为年纪尚幼,由父亲代替就行了,本人不必进去。
而顾家还算是开明的,还有不少的人家,女儿是不能上族谱的。也就是,娶进来的媳妇是自家人,而女儿,却注定了是外人,所以媳妇上族谱,女儿不上族谱。
就算是顾蕊这样真正的嫡女,其实都是没有进过顾家祠堂的。现在她站在姚氏身边,恨得牙痒痒的。凭什么自己都进不去的地方,十四娘却可以进去?
“没有什么了在意的,以后你就是林家的当家主母,祠堂这样的地方,你什么时候想进就能进的。可是当妾的,却是一辈子进不得祠堂不,死后都不能埋祖坟的。”知女莫若母,姚氏自然知道女儿现在正在想着什么,劝她道。
顾蕊想想也是,以后嫁到林家了,顾茗还不就是自己手上一盘菜,想怎么折腾她,就怎么折腾她?
这么一想,她顿时就开心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