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咱们明儿辰时一刻出发,桃花村里没有什么老字号,可以先去杏花村,此村与桃花村一条小溪相隔,虽然挨得近,但是村中有一酒肆,高粱酒十里八乡首屈一指。
最重要的是,酒曲也是杏花村里制作的最为正宗,我们这次一边取经,一边采购酒肆需要之物。”原来秀才手中不是拿的账本,而是一小摞他赶制出来的“采风大全”。
苏小小惊喜的看着秀才,秀才被盯得不好意思,低头指了指自己画的圈,说明了杏花村大概的位置。
虽然只是他自己手绘的简单地图,但是地标明确,一目了然。
这种开了外挂的好员工,真是打着灯笼找不着。
“杏花村为什么不产杏花村酒,而产高粱酒?”这个疑惑说完之后,她才意识到,在她的脑海里杏花村是个酒名,而其实此刻杏花村是个地名。
秀才虽然不解,但是并未纠结于此,合起“采风大全”,说到:“掌柜的,这次我们时间比较紧,如果能入蜀地,去益州才好,那里得酿酒上法,老掌柜曾经两次入蜀去寻真章。
他喝过剑南烧春酒,回来大赞,曰其如野火燎原,让喉头发烫,两杯下肚后,胃温肚暖,畅快异常。虽然听过,但是我也并未得以品尝。”秀才言语里不无遗憾,他此生志愿便是尝遍世间美酒,这倒与苏小小的意愿不谋而合,美酒佳肴,自古如良才将相,相辅相成。
苏小小虽知他遗憾,但是古代无飞机,无火车,就算是租马车前行,进入蜀地也是难于上天,益州虽然繁华,但是地势作祟,没有三五个月,怕是很难来回一次。
只好顾左右而言它,“剑南烧春我也有所耳闻,此酒酿法奇特,过程也和普通米酒或者黄酒不同,无色,味浓,入喉烧灼,酒香浓郁,需用小酒杯慢慢细品,但是此为贡酒,普通人家难得品尝,除非是达官贵人,否则见都难以见到,你未品尝到实属正常。”苏小小说完,秀才清亮的眸子直视着她,仿佛遇见知音一般。
酒,苏小小是一窍不通,只是广告看多了,略知一二,她品尝美食的时候,一般都佐以红酒或者是清酒,只因这两种酒不会抢戏,永远都像最称职的绿叶一样,给一餐美食添加美好的回味,但是白酒不同,特别是陈酿,只需一碟花生豆,就可以完成所有的自我欣赏。
“掌柜的所言极是,但是我孙毅,此生宏愿便是尝尽美酒,与爱酒之文人雅士举杯共饮,三杯醉江湖。所以,此等佳酿只是听过,却为尝过,甚至没有见过,难免遗憾,让掌柜的见笑了。”秀才说话态度和距离总是拿捏得特别好,让人舒服。
一舒服,苏小小爱吹牛瞎允诺的毛病便犯了,“秀才,你放心,你这个愿望包在我身上了,以后酒肆发展好了,咱们开酒楼,把最好的酿酒师傅请来,酒水自供,到时候由你先品尝。”
秀才闻言,粲然一笑,剑眉舒展,拨云见日。
两人就着茶杯碰了一下,心中都有感怀,对视而笑。
青青和二斤完全不知二人在聊什么,收拾着碗碟,忙活完大家这才散了,苏小小见天色已经黑尽了,伸手不见五指,兴高采烈,再次嘱咐了青青和二斤几句注意之类的话,便以收拾行装为由,溜回厢房。
刚欲拔腿,二斤在后面喊到:“掌柜的,俺听裴青青说你在营房给那些兵伢子讲了神话故事,可好听了,俺们酒肆也没啥消遣,啥时候给俺们也讲讲呗!”
苏小小一听无语了,说书这种东西,听众越多越带劲,对着酒肆这几张老脸,她真没啥兴趣,便说到:“秀才,可以把这个需求记下来,回头酒肆食客多了,可以偶尔叫个说书先生来讲讲故事,我就算了吧!在王府是迫于无奈,在酒肆还讲,传出去惹人笑话。”
说完后,二斤一想也找不到啥理由反驳,悻悻然无趣地带着小妹回房做功课去了,隐约听见二斤说:“别着急,反正你青青姐不是听掌柜的讲过吗……今晚上你缠着她讲也是一样的……”
苏小小听着捂嘴偷乐,青青今晚可算是有得忙活了,给熊孩子讲故事啥的,可是累断腰的事儿,一句又一句的然后呢,可真够喝一壶的。
黑漆漆的夜,还未盛夏,夜风微凉,苏小小脱掉绣花抹胸长裙外的罩衣,把裙摆用绳子绑得高了些,不影响走路之后,便嘱咐夏歌笑拿块布帮他接桃。
第一次欲进桃花小院的时候,被青青声东击西,后来进去的事情就搁浅了,特别是桃花谢了后,就更提不起兴趣,一日透过窗户乍见毛桃已经长熟,如粉拳大小,黄黄的,看起来就酸甜可人。
苏小小一看按耐不住了,摘桃便提上日程。
“明日光明正大让伙计帮你摘就行了,何苦入夜来做这事,被人当贼抓了岂不可笑。”夏歌笑本以为她是开玩笑,见她脱掉罩衣露出滚圆手臂这才知道她是玩真的。
“你懂啥,我一个掌柜,有些自降身份的事情,最好是偷摸干,否则私底下我那几个伙计还不知怎么挤兑我呢!再说了,妻不如妾,妾不如啥来着,好多滋味,自己动手味道最好。”苏小小总有一堆歪理,让夏歌笑一个不苟言笑之人,陪着她疯疯癫癫。
夜色虽然深,但是白皙的苏小小摆动的胳膊能够在夜里划出一条白色的弧线,隐约可见。
她行动极快,很快便用小推车垫着,翻过泥墙,咚的一声降落在一个土堆上,然后便朝着桃树跑去。
隐约能够看见种在花坛里的桃树形状如同撑开的伞,枝条四下张开,上面结满累累硕果,苏小小早就锁定好了要摘的那些,二话不说便爬上花坛,然后朝着树杆爬去,动作之快,费劲看只看见一个黑影在左右攒动。
夏歌笑心被苏小小提到嗓子眼,明儿就要出门,这要摔着可如何是好。
“唉哟……”一声轻呼,似是鞋子踩滑的声音。
咚咚咚……夏歌笑以为自己没有心跳的,但是此刻心中恐惧担忧,竟让他吃惊不已,忙问到:“如何了,不行就赶紧下来。”
“我没事,差点就够到了,脚滑了,我白天就看好了的,你就放心吧!”一边轻声说着一边继续摸索着桃枝。
夏歌笑围着桃花树下乱转,眼睛一直不停的盯着她,片刻都不带松懈,可惜没有夜视眼,不知她明确动作,心中惴惴不安,嘴上只好说到:“你告诉我你要多少,要几个,我帮你摘。”
苏小小忘了此刻夏歌笑看不见她了,摇了摇头,然后继续往侧枝上摸索而去,毛茸茸的大桃子,此刻尽在掌握,苏小小用劲儿一扯,嘴里轻声呼着:“接着!一个,两个,三个……”夏歌笑眼疾手快,忙接了放在包袱中。
只是低头间,枝桠轻声撕裂的声音在夜晚传来,分外可怖,苏小小亦是不敢动了,低头才发现,自己趴在一根不算粗的枝桠上,已经摇摇欲坠,不敢动了。
低头看不见地面,抬头只见苍穹,一时间害怕万分。
“苏小小,你好吗?”“不好,啊……”枝条断裂,苏小小翻身坠下。
坠下之后便闭眼不敢看了,白天也许还可以想想办法,晚上啥也看不见,不知深浅,想弥补也找不到法门,只好在心中大念阿弥陀佛,求着别摔断胳膊腿。
正要往下坠,突然感觉身上轻飘飘的,睁开眼睛发现夏歌笑的面孔近在眼前,正在和自己温柔对视,他的怀抱稳稳当当,两人正似一片叶子轻轻往下飘着,耳边有风,空中有月,抱着她的人,幽幽檀香扑鼻,苏小小觉得糗毙了,脸上微微一热,等落地之后,慌忙从夏歌笑怀抱中挣脱开来。
夏歌笑一怔,竟觉得这距离有些短,怀中骤然一空,心中也一空。
转头哪里还见苏小小,仔细一看,才发现她正匍匐在地上捡着桃子,摸着被夏歌笑慌忙扔在地上的桃子,苏小小发自内心笑道:“运气真好,居然一个都没有摔坏。”说着还放在鼻子边闻了闻。
夏歌笑心中还在后怕,见担心的人却依旧没心没肺,不由气道:“竟还笑得出来,如果摔到了,酒肆岂不是刚要起步就停滞了……”
他一贯严肃,苏小小早就见怪不怪了,“你放心吧!大仇还未得报,我哪里敢摔坏。这不没事,走,咱们赶紧洗了,乘着新鲜,开吃吧!”
说完便往院外走去。剩下惊魂未定的夏歌笑,不知所措。
“真好吃!不愧让我为它冒险。”苏小小啃着酸甜爽脆的桃子,嘴里嘟哝着。夏歌笑压根不搭理他,盘腿在草蒲团上打坐,吭哧吭哧吃了两个,犹豫了一下,把第三个放在了夏歌笑蒲团旁,便继续整理行囊,也不再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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