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爷大声道:“他回来,你得好好说他,实在不行,就给他在边城纳房美妾。”
“他说过不纳妾的。”
“可陈氏又不能来边城,总不能让他像个鳏夫一样。”
慕容氏住口了。
周五爷在年轻时也曾答应过她,唯她一人。
誓言总是美丽的,可能不能做到却是另一回事。
周八至少在坚持,也在坚守着他对陈湘如的诺言。
就在周五爷夫妇发生不快时,周八与护卫艰难地步行在雪野中,没走到三里路,两个人都累得气喘吁吁。
护卫试探似地道:“将军,不如我们回去吧?”
“城中有些百姓的屋子都被积雪压塌了,我实在不放心,一定要要去瞧瞧。”
护卫再不说话了。
以前几个时辰,可他们这次竟行了两天一夜才抵达白塔镇,虽带了烈酒和干粮,可这样一个大雪夜,飞鸟绝迹,四周静寂无色。
到次日天亮时,雪终于止了,但雪也积得更厚了。
黄昏时,周八终于抵达了白塔镇,第一眼就是看慕容府方向,当看到那熟悉的房屋,他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小镇的街上,百姓们正在运走积雪,扫出了一条路来,他加快步伐,一路快奔到大门前。
慕容三嫂面露惊色:“表弟怎么来了?”
周八道:“三嫂,你没事?夫人没事?孩子们都没事吧?”
慕容夫人透过正房花厅的窗棂瞧了一眼,“是玉鸣来了,快到屋里来。”
这一刻,周八如负重担。
傻笑着接过慕容夫人递来的热茶,“我走了两天一夜,就想来看看,见你们没事,我就放心了。”
“傻孩子……”她笑,竟为这份执著想要哭,眼里闪着泪花儿。
上回慕容兄弟回家时,曾与慕容夫人说过周八身世的事,“娘,玉鸣知道他是我们的四弟。”那一刻,慕容夫人只想落泪,想尽情的落泪。
周八憨笑道:“看一眼就好,雁城有些百姓的房屋被积雪压塌了,还压死了几个人……我一听说后,就再也坐不住了。只要你们平安,我就安心了。”
慕容大嫂自知道周八是慕容家的幼子后,待他也越发亲厚了,特意令下人捧来了牛羊肉来,又张罗着厨娘做红烧肉,而同来的护卫则被安顿到客房休憩了。
慕容夫人道:“你媳妇给你写信了没?家里都好?”
“好着呢。她祖母没了,热孝时又嫁了妹妹、娶了弟妹进门,家里家外比以前更忙了。”
慕容大嫂笑着,“她给我们捎的寒衣还真暖和,婆母也夸好呢,镇上所有的人都说我们的衣服好看,代我们谢谢你媳妇……”
慕容二嫂抱着个襁褓中的孩子进来,笑道:“要是你媳妇能来边城就好了,到时候让他来家里住上一阵子,听你夸她,我们都想见见呢。”
最想见的还是慕容夫人吧,毕竟这是她幼子的妻子,她想知道那是一个怎样的女子。
周八与他们寒喧了一阵,吃了东西便说要走,慕容夫人却怎么也不许,硬是令人将他拉回屋里,备了热汤洗手洗足,又烧了炕让他安睡。
周八在慕容府呆了一天才离开,那时雪已经开始消融,但马还是走得很慢,走了一天方回到雁城。
夜里,他给陈湘如写了信,倾诉着自己当时的心如煎熬,尤其在听见城里有百姓被积雪压断房梁砸死后,越发片刻也不愿静待,只想插上双翼去白塔镇。
*
这一封信在年节时,陈湘如才收到。
就在她一早从顺风镖局接过信看罢之后,苏州马府的下人就到了,喜逐颜开地道:“禀周夫人,小的是来报喜的。”
“报喜?”陈湘如在脑子里兜了一圈,马府与她有关联的只有马庆和陈湘娟,而来报的是陈湘娟的陪房小厮。
小厮又打了个千儿,“禀周夫人,我家大\奶奶有喜了,如今快有四月身孕了。”
四个身孕……
也就是说,再有五个月,陈湘娟就要做母亲了。
刘奶娘喜道:“二小姐有身子了,当真是件喜事,来人!赏!”
陈湘如愣愣的。
陈湘娟有喜了,她却没个动静,周八又不在,那一个月,她其实很想怀上孩子。
小厮接了赏钱。
刘奶娘道:“你得与三奶奶禀报一声。”
小厮应声“是”,告退去了西院。
刘奶娘悠悠轻叹一声,“要是将军在夫人身边,许是夫人也怀上了。”
现下,却被陈湘娟给抢了个先。
陈湘如盯着自己平平的腹部,因这小厮的禀报,让她顿时郁闷起来,前世便没有做成母亲,今生要是生几个孩儿就更好了。
她咬唇道:“待家里的事不忙了,我定要去一趟北方。”
一是看望周八,再是求子。
孩子,她很想要一个孩子。
冬天,不仅北方下了几场大雪,就连江南也下了雪,瑞雪兆丰年,这绝对是个好兆头。
年节前,陈家大院照例在城北施了一月的粥,给附近贫寒的佃户们送了寒衣、寒被,又给族人送了供奉银子。
不同的是,这次布粥,岳氏母女、二姨娘母女都去帮忙。
而陈相富兄弟则亲自给贫寒百姓送了寒衣、寒被,甚至还送了米肉等物。
给族人的供奉银子依旧是五千两,去年一年,竟是只用了不到三千两,剩下的银子将用在今年族里几家没翻新房屋的人家修建新屋。
一时间,族里几乎全都是家家住新屋。
陈将宏在年节前写过一封信来,也给族里送了一份供奉,银子不多,只得五十两,对于一个刚上任做知县的他来说,已经不易了。
在陈家庄陈将生家,他又接到了一封信,是从南方传回来的,他看了一眼:“回来……哼,现在就想回来了,能回来吗?时机未到。”他沉吟着进了屋,提笔回了书信,上面只有一句话:“相和侄儿,等候时机。”
而在苏州马府,陈湘娟有了身孕,被邓氏与马庆捧成了宝贝,不再让她操心内宅的事,吃的也从大厨房食物改成了小厨房有专门的厨娘侍候。
陈湘娟弄了一个大鱼塘,又有一个大田庄,如她所言划了二十亩给姨娘,甚至也让其中会女红的绣娘到她的绣庄上帮忙。
一翻了年,众人都信心百倍。
三姨娘尝到了苦头,远离马夫人婆媳,倒与邓氏婆媳近了。
陈湘娟一高兴,让她打理府中花木房,专门侍弄府里的花花草草。
至于七姨娘,依旧一副骄傲样。
陈湘娟却意外地送了马老爷两个美貌通房,七姨娘就此失宠。
年底时,陈湘娟又置了两处田庄、几家店铺,一过年新店开张,各处店子都开始做起生意来,只是一个月下来,依旧不如江宁府的那几家老店铺。
但唯一的好处时,她名下田庄的鸡鸭养起来了,甚至还养了专供府里吃用的鱼,吃不完的,还可以卖出去。
这大半年,马府倒没有抵当,更没有借别人的银子,相反的,在年关时,有人上门讨债,陈湘娟与马庆还在百般不忍中替马大人还了一万两银子的外债。
父债子偿,是嫡长子给偿的。
马夫人坐在迎春院哀声叹气:“真没想到,她竟会替老爷还债,这样一来,他们的位置很难动摇。”
她猜到了许会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却没想到会还债。今年能还一万两,那回头再还一万两,甚至把旁的外债都还清就不是一件难事。
没人的时候,陈湘娟私下问邓氏:“七姨娘是怎么回事,我们回家半年多了,她怎还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模样?婆母,翁爹是不是把他的俸禄给七姨娘了?”
其他的人都与她们示好,便是早前的三姨娘近来也温顺可人,指望着陈湘娟给她的小儿子寻门好亲事。
邓氏信誓旦旦地道:“没有,老爷说了,他谁也不偏,交了一半到卢氏那儿,另一半给了我。”
陈湘娟惊问:“他为什么要给大太太?这府里上下的花销,可都是我们,我们几个在替他养姨娘儿女,卢氏有什么?他居然给他一半?”
邓氏忙宽慰道:“你还怀着身孕呢,莫急,莫急,快坐下歇口气。”压低嗓门道:“我已经与两个通房丫头说了,让她们哄着老爷把俸禄交给我保管,等他交过来,我就给那两丫头抬了位分。”
陈湘娟进入马府,也做过几件大事:一是给马大人下药,让他再也生不出儿女。刚下药成功时,听说马大人叫过几天肚子疼,这几个月倒没听到。二是她看不过马庭,也随带着做了同样的事。
若不是她不知自己肚里的是男是女,怕是连马庆也一道给下药了。
她得有儿子!
可近来她有了身子,又不能侍候马庆,邓氏这几日正在她耳边吹枕边风,说要给马庆挑通房的事。
陈湘娟陪嫁的美貌丫头,全都嫁人了,身边留着的全是丑的,别说碰,就是看一眼都觉得难受。
邓氏道:“儿媳,你最是个贤惠的,给大爷挑两个通房,你不是给老爷都送了两个么?”
陈湘娟心下冷笑,“是不是通房有孕,他就可以抬为侍妾了?”
突地笑意一敛:“我一心与你们过日子,昔日有多少人劝我,不要嫁给他,嫌他不好,可我还是嫁了,为此惹恼了祖母。
怎么……婆母这么快就有瞧上的新人,想让她做你儿媳妇了。
要是如此,你与我说一声,我收拾了嫁妆滚回江宁府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