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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湘如能出屋子时已经是十天之后,这些天是绿萼、刘奶娘、绿叶三个人轮番到外头巡视铺子,查看织布房、染布房等处的生意,回来后就细细禀给陈湘如听,陈湘如再拿主意。
待在屋子里养伤的十天,陈湘如又设计出两种绸缎花样,绿萼奉命送到司织室,请大师傅帮忙修正时,大家都感兴趣,这两年但凡是陈湘如设计出来的花样,几乎都受到了欢迎。
陈湘如出来后就去了上房给老夫人请安。
见到老夫人时,陈湘如的第一感觉就是好似老夫人又见老了,两鬓的银丝又多了许多。
一声“祖母”陈湘如就哭了起来。
老夫人微皱着眉头,“这好好的,怎么就哭了?是怨祖母打你。”
“不,我是自责,是我惹祖母生气了,是孙女不孝。祖母,怎的几天不见,你就变憔悴了?孙女心里难受,我要祖母好好的。”
老夫人感叹一阵,搂着陈湘如说了一阵话,又问她伤口还疼不疼之类。
陈湘妮来请安时,见到陈湘如欢喜地奔过去,“大姐姐的伤好了,真是太好了,这些天,祖母都担心得吃不好呢。”
“我年轻,身体也好,所以恢复很快。祖母,只是些皮肉伤,不碍事的。”
陈湘如已经听说了,老夫人下了令,说往后上房的人,任何人都不得提陈湘娟,就连陈湘妮也不提了。
祖孙二人说了阵贴己话,陈湘如便告退离去,去查看织布房、染布房了。
接下来的日子,陈家大院里倒也风平浪静。
陈湘娟被软禁在淑芳苑,足不出户,倒经常能见到陈湘如,她会带些好玩、好吃的来,还给陈湘娟扯些自家织布房织出的新花样布料,陪她说说话。
因着陈湘如在掌家业,又叮嘱了二姨娘,在吃用上,也不敢刻薄了陈湘娟。
眼瞧着就要到中秋节了,陈湘如今儿请安时,便道:“祖母,中秋节的时候,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吃团圆饭过节吧?”
“好。”老夫人正与陈湘妮用丝线玩挑花。
陈湘如又道:“那明天就让二妹妹也出来……”
老夫人原本含笑的脸,顿时就冷成了冰块,“到外头跪着去。”
陈湘如还要说话求情,赵婆子过来道:“大小姐就照办吧。”
陈湘如提着裙子跪在花厅门口。
都过了几个月,老夫人还是不肯原谅陈湘娟,她不过再提了一句,就被罚跪了。
这事儿,自然很快就传到了陈湘娟耳里。
她正缝着一件粉色的衣裙,虽然现在不能穿,但是孝期满了她就可以穿漂亮的衣裙。
小菲正绘声绘色地说大小姐给二小姐求情的事。
吴奶娘惊道:“大小姐还跪着?”
“是。这会子还跪在上房花厅外头呢,老夫人的气性可真大,大小姐提了两句就被罚了。”
陈湘娟痴痴地想着:老夫人是再也不会原谅她了。
陈相富恨她,见着她那眼神都不对。
陈相贵虽然有两回进来过,也是有礼有节的,瞧着挑不出礼来,可事实上也与她不亲。
陈湘妮原就是外头过继来的,她整天就巴着老夫人,讨着大小姐,哪里将她这个落魄的次女放在眼里。
所有的亲人都不理她,就只有陈湘如还念着她。
她怨恨吗?想要怨恨,可再怨恨又有什么用,她怨恨着的人都不在乎她了,拿她不存在,拿她当陌路,落到这步田地,是她咎由自取。在陈湘如拼命护她的那刻,她就想明白了,她自己以前做的一切也没有任何意义,但还有个疼她的姐姐在。
“大姐姐还真傻,老夫人从来就不相信我,认定是我要害二爷、三爷,只有大姐姐相信我。”她站起身来,搁下手里的针线活,“在老夫人眼里,我们女儿家都是可以任意牺牲的吧。只要我们行得不好,便可以随时弃掉,唯有儿子才是家里的希望。”
也许失去了,才能更冷静地思考。
陈湘娟近来想了许多许多,把前前后后的事都仔仔细细地想了一个遍,越想也就越明白了。
陈湘如是家里的嫡长女,外人瞧来,受尽了宠爱,可为了陈家、为了弟弟,她也是可以牺牲的,否则老夫人不会把陈湘如许给马庆。
吴奶娘轻叹一声,恍然大悟与姐姐和平相处的二小姐又变得多愁善感了。
失去了姐弟之情的二小姐,多渴望二爷、三爷能与她打趣、说话。可二爷连话都懒得与她说。三爷虽会说两句,可那多礼、温润的样子,总与二小姐保持着距离,让人难以接近。
陈湘如跪了大半日,老夫人才轻声道了句“起来吧,回淑华苑去,我上房的规矩想来你已经忘了,我以后都不想听到那样的话。”
“是。”陈湘如揉着双膝退出来。
跪得太久,腿脚都有些麻木了。
绿叶和刘奶娘扶着陈湘如,没走多远,就见小菲迎了过来,“大小姐,你能去一趟淑芳苑么?”
“好,我这就去。”陈湘如放开刘奶娘的胳膊,“我没事的,走吧。”
陈湘娟见她来了,快奔几步,“听说大姐姐因为我的事被罚跪了。”
“不碍事的,不就是跪一下么。”
“老夫人是不会原谅我的,大姐姐往后就别再给我求情了,我不想看你被罚。”
“傻妹妹,你是我妹妹呀,我想为你做些事。”
“姐姐……”陈湘娟抱住陈湘如,她越来越害怕失去这个姐姐了,姐姐的爱,是她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东西了,“别再求老夫人了,中秋节我和吴奶娘她们一起过,我没事的,姐姐,我真的没事。”
陈湘如拉她坐下,“明儿我又要出门,你还想要什么,回来的时候买了带给你。”
陈湘娟认真地想着,“姐姐能一直待我好么?”
“当然,我会一直待你好,你可是我最疼爱的妹妹。”
姐妹二人相依坐在一起,晚饭在一处吃了。
陈湘如离开时道:“你要不要琴,我可是很会挑的哟,二姨娘就托我给三妹妹挑了一台琴,琴能化解心思,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以弹琴玩。”
“好,姐姐给我挑琴。”
陈湘如明显地感觉到陈湘娟变了,也许是那句老夫人“打死不究”的绝情,让她突然明白,她要是再胡闹就会丧命,老夫人是不会再纵容她的,任她行事好也罢、坏也罢,好了老夫人不会夸赞,坏了老夫人也不会处罚。因为老夫人已经当自己没有这个二孙女了,也曾对赵婆子说“我嫡亲的孙女只有如儿一个”,那其他的孙女自然不值得她疼。
而家里下人,也总是看家主的眼色,见二小姐不得宠,连三小姐都比不过,自然是不会给脸色的,就连淑芳苑一日三餐的吃食,都是先经淑华苑的丫头取回,再送到那边,否则淑芳苑的丫头去拿,大厨房的人就要给脸色瞧,给脸色不说,还不给好菜好饭。
转眼间就到了十月,而陈湘如也要及笄了。
这日,二姨娘正与老夫人说陈湘如及笄的事,陈湘如从外头回来了。
“祖母、二姨娘,今年我不办及笄礼,我还在守孝呢,就免了吧,等明除服之后再大办一场也不迟,到时候多请几个客人,热热闹闹地办。”
二姨娘见她反对,小心留意老夫人的脸色,除了陈湘娟的事,老夫人几乎是对陈湘如百依百顺的,“既然是大小姐的意思,就明年一起办。”
陈湘妮低声道:“我可是给大姐姐准备了好久的礼物呢。”
“三妹妹就留着吧,等我们除服之后,你连明年的礼物一起给我,到时候你大姐姐就可以大赚一笔了,哈哈……”
这里正说话,陈相富兄弟也到了。
见罢了礼,兄弟二人各自落坐。
陈相贵道:“祖母,十三叔近日要入京赶考了。”
陈湘如道:“离明年春闱还有好几个月呢。”
老夫人道:“他是想到京城再读几月的书,上回我给在京城的世交写了一封信,托他们帮忙举荐你十三叔到京城书院读书。那边已办妥了,让他尽早过去。”
陈将宏念书很用功,就在陈家大院的藏书阁读了一年的书,在陈湘妮的记忆,前身时陈将宏并没有这样的机会,但这会不仅有了这样的机会,还有老夫人搭手帮忙,想来明春一定能考个好成绩。
陈相贵道:“等孝期满了,我也要下场考秀才。”
孙儿争气,老夫人倍觉欣慰,虽然陈相富不大爱读书,但每日也去家学,也是用心地读,但在习武上,陈相富倒更偏爱些,武功长进颇大。
陈家的日子就这样平顺地过着,偶尔会有一些事,但总体来说还是很安稳。
*
边城的周八已经很久没收到陈湘如的信了。
怎么就不写信了呢?
他依旧是少则每月一封,甚至是几封地寄往江宁府。
他想:她一定是出事了。
于是乎,周八就给沈无争写了信,托他去一趟江宁,打听一下陈湘如的近况。
今儿接到信,周八看后吓了一跳,她没想到这几个月陈家出了那么多事,先是陈湘娟被接回去,再是陈湘如生了场重病,而后似乎陈家就不大太平,更在今年夏天,老夫人竟重罚了姐妹俩,陈湘如在床上躺了十天才下地。
她不像那种活泼的女子。
怎就惹着老夫人了。
可沈无争只知道个大概,却不知她们到底因何受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