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看上去宾主尽欢。待到徐通要走,卢安世忽道,“我与徐先生同去如何?我要上天水城取我的新衣服。”
秦湛呵斥她胡闹。“大老远的跑去做什么?天还下雨。让他们给你送来。”
“我买衣服好比你买马,一日都等不下去啦。正好有徐先生的车马,你担心我做什么?你莫不是担心徐先生的人品?他可是我卢家的管事。你说对不对,徐通?”
徐通低头称是,似乎受了羞辱。
秦湛知道卢安世大概与徐通有什么私话要说,不便让他听闻,便答应了。“快去快回,我等你来再走。”
卢安世垂下了头。这倒不是为了装给徐通看的,只是秦湛的确有哄人的本事。她简直都快要把持不住了!
上了马车,徐通便道,“我没有什么好与你说的。”
“哦?”
徐通并不正眼看她:“生意场上,若不是朋友,那就是对手。与对手没什么好说的。”
“生意场上也没有永远的朋友,永远的对手。”卢安世打了个榧子,宝川拦车跳了进来,把怀里湿漉漉的马鞍丢到了地上。
“这个东西,你可认得?”
徐通瞥了一眼,死鸭子嘴硬道,“我便是说认得,那又怎样?”
“你倒硬气。”
“你纵是拿给王爷看,也扳不倒我。你有证据是我把鞍子摆在李家的马背上么?”
“我要是真想置你于死地,又何必来找你废话。”
徐通兴致缺缺,“既然如此,那徐某便送客了。”
“一句谢都没有?”
徐通遗憾地朝她摇摇头。
“徐通,我问你件事。若是现在我说我不计较你从前做过什么,你肯帮我一把,让我爹平安从素叶城回来么?”
徐通凝视了她半晌,依旧摇摇头。
“杜三这个女人到底给你灌了什么**汤。”
徐通笑而不答。
“那我们之间就真没有什么可聊的了。”
卢安世带着宝川自车上跳下,徐通一言不发地离去了。宝川对着车马的方向啐了一口。“死不要脸的!老爷对他那么好,都不晓得知恩图报!”
“世人能做到以怨报德,已经很不错了。徐通这样的人却也不少。”卢安世镇定道。
“小姐,你怎么一点儿也不生气呀!”
卢安世苦笑,“我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徐通胆大包天,父亲若是活着回来必不饶他,他现下只需要袖手旁观,拒绝是情理之中。我只不过想再给他个机会。”
“既然他不行,我们就去找别人啊!我们去找轩轩救老爷!”
“李凤轩与程雪峰有救命之恩,程雪峰与王爷合作,不过是他一句口信的事。只是他也不愿罢了。李家与我卢家有仇。”
“啊,那可怎么办!”
“李家是北疆最大的商户,北疆商路不开,影响最大的就是他。把他逼急了,他自然哭着喊着去求程雪峰了。”
宝川掰着手指头似懂非懂。“可是怎么逼急他呢?”
卢安世眼中灼灼发亮,“马。”
当天夜里,秦湛对卢安世早早回营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你不是上天水城么?”
“不想去了。”卢安世怒道。
秦湛笑,“他又惹你了?”
“他欺负我,你管不管?”四顾无人,卢安世便坐到了他怀里。
秦湛顺势搂过他,“管啊,谁动我夫人,必定让他,不得好死。”
卢安世给他一肘子,“谁信你鬼话。”
秦湛捂胸口。
“今天我夺了头筹,就没有什么奖励?”
“改天给你做好吃的!”卢安世竖起一根手指头。
秦湛握紧手心里抓着,从背后圈住她,“太敷衍。”
“那你想要什么?”
秦湛低沉性感的声音从耳后传来,伴随着若有若无的呼吸,“亲一口。”
卢安世回头就飞快地在他唇角落下一个吻。秦湛受了惊吓,随即十分不满,“你也太积极主动了,你一定是想偷亲本王好久了,对不对,对不对?!”一边说一边掐她的腰。卢安世躲闪不及笑软在他身下,结果秦湛伏在她正上方,狠狠打了个喷嚏。
卢安世手忙脚乱,“让你淋雨,淋坏了吧。早点回去休息。”
秦湛走得不明不白依依不舍。
想不到这天半夜却出了事情。
卢安世睡下的时候便眼皮直跳,心里有些慌,用雅贝把宝川叫到帐中同床而卧。想不到半夜,迷糊之间就被宝川动醒了。
“怎么回事?!”
宝川比了个嘘,拔出了佩刀,与此同时,三个黑衣人划开营帐上方的油布,翻身而下。卢安世一慌就尖叫起来。宝川飞身而起,一时间营帐里都是刀光剑影。有两个人从门外冲来,见三人被宝川缠住,拔刀就冲床上的卢安世砍。卢安世本能地朝后一躲,摔下了床,床板瞬刹被劈成了两半。
卢安世整个人都傻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跳起来就跑,可是被一刀被砍在腿上。刀刃入肉听听就罢了,真斩在自己身上,那种滋味就好像全身上下都消失了,只剩下那道伤口。那人踩住卢安世的背就举起来刀。
就在这时,营后飞来一把剑,准确地插进了那人的胸膛,噗得一声。那人倒下,手里的刀咣当落在地面。秦湛穿着矜衣飞奔过来抱起她,很多侍卫手举火把从他们身边经过。刺杀者见势不好,竟然砍断了顶梁柱,整个中军帐的顶部坍塌了下来。秦湛连忙把她护在怀里,背上被大梁一击,吐出一口血来。
现在所有人都陷在帐中,那些火把一遇到布料和木片,就开始燃烧,很快火势冲天。刺客在帐中不要命地杀人,幸亏陆功全赶紧把秦湛和卢安世拖出来。
秦湛把卢安世放倒在地上,外头雨停了,地上却依旧泥泞,这种时候也顾不上了。秦湛把她的长发拨到耳后,让人点起火炬,“好了好了,我在这里,看着我,看着我!”
卢安世喘了一口大气,这才从梦魇中惊醒,无声地啜泣着哭晕在他怀里。
秦湛脱下矜衣把她裹住,同时按住了她大腿根,一直等到军医前来会诊。这时营帐中的大火已经扑灭,秦湛看着满地狼藉的尸体,问陆功全,“有留活口么?”
陆功全抱拳:“禀告王爷,他们眼见逃不过都自尽了。”
“死士。”秦湛咬紧了牙关,显然出离愤怒。
“这几天还请转移将台,这些人是冲着你来的。”
秦湛叹了口气,抚摸着卢安世的发际。
这个时候老将林恭也赶到了,“恕属下救驾来迟。”
秦湛摆摆手。
林恭望着烧成灰烬的中军帐,“可有查明刺客来历?”
“没什么好查的。要杀我的人太多。”秦湛咳嗽了两声,又呕出一口血。
林恭脸色大变,“王爷!快进帐里让御医看看。”
秦湛抱着卢安世回到他居住的营帐中,林恭默然,“所以今晚在中军帐中歇息的……不是王爷?”
秦湛点点头,脱下了矜衣,大马金刀地坐在上首,让御医检查他的背部。
林恭感叹:“不幸中的万幸。”
“也没什么可幸的。”他搓了药油,活动了一下,把手递给御医乖乖诊脉,“不过有件事情不能就此作罢。大营守卫森严,这些人是怎么进来的。”
林恭看了眼躺在他背后的卢安世,“最近大营进进出出的人很多。”
秦湛又叹了口气。“再多也要查。不是军户的,也要登记在案。居然轻轻松松就摸进了中军帐中,传出去简直要人笑死!”
林恭称是。
不多久,卢安世便缓缓醒转,拽住了秦湛松松垮垮的矜衣,“好疼啊。”
秦湛知道她那道伤口有多深,不由得将她抱在了怀里,“我欠你一命。”
卢安世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经过此事,秦湛简直成了惊弓之鸟,他的未婚妻似乎自带煞气,到哪儿都会受伤。他不由得去我闻室里寻了个据说会算命的写字先生寻找破解之法,算命先生让他去买个长命锁,他便真差人去天水城买了些长命锁,脖子上挂一个,手腕上挂一个,脚腕上挂一个,这才放心。又吩咐陆功全别的事不用干了,就好好守着她。这个决定也是花了他许多决心的,他料想陆功全没这么大胆量勾引卢安世,同时觉得如果他真对卢安世有点意思,那应当会更用心吧。
卢安世一睁眼便见到陆功全,提心吊胆。陆功全睨了她一眼,不耐地转过头去。
“你怎么会在这?”卢安世努力撑起身。
陆功全没有扶她,“奉王爷的命令,你全天候十二个时辰不能离身的贴身侍卫,就是我。”
“你跟我有什么仇?”卢安世抢白。
陆功全先是一愣,然后恼怒地别过脸。
卢安世叹了口气,“大家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陆功全呸了一声,“没什么好谈的。”
卢安世虚弱地掏出一直放在荷包里的发带,“你说,我要是告诉王爷这是我昨天从刺客头上拽下来的,他会怎么想?”
陆功全看了一眼发带,眼睛都直了。“你卑鄙!”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