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羽重远站在舰桥之上,举着望远镜仔细的观察着“扶桑”号重弹的情况,他惊讶的发现,这颗170毫米炮弹的爆炸,并没有给“扶桑”号带来他预想的破坏效果,只在“扶桑”号的铁甲上留下了一块巨大的疤痕。
击中敌舰给了“比睿”号的炮手以极大的鼓舞,一些水手更是欢呼起来,炮手们拼命的装弹,继续向“扶桑”号射击,而此时“扶桑”号因为航速缓慢,笨重的“科尔斯炮塔”转动困难,一时竟然无法还击。
一发“比睿”号射出的150毫米炮弹击中了“扶桑”号的第二座主炮塔,此时这座主炮塔正费力的转向“比睿”号所在的方向,飞来的炮弹正中主炮塔的巨大炮罩上,一时间火花四溅,浓烟四起,待到浓烟散去,出羽重远看到,圆形的炮罩向下凹陷了一块,转动也突然停止了。
出羽重远正在仔细观察,“扶桑”号的舰首主炮塔和舰尾主炮塔已经转了过来,瞄准了“比睿”号,几乎在同一时刻开火了。
听到空中传来刺耳的呼啸声,出羽重远突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他快步的和几名军官退回到了“比睿”号的司令塔内,就在他冲进司令塔的一刹那,一声巨响传了过来,“比睿”号的舰体有如一个巨大的音叉一般的振动起来,接着便是满目的硝烟。
出羽重远脚下站立不稳,几乎要摔倒在地,他努力的稳住身子。从观察窗向外望去。看到“比睿”号的右舷中弹处在不住的冒着浓烟。但并没有起火的迹象。
“比睿”号的炮火并没有因为挨了这一炮而停歇,相反却更加的激起了萨摩水兵们的斗志,炮手们奋力的装弹攻击,看到一门门大炮向外猛烈的喷吐着火焰和浓烟,出羽重远心怀激荡不已。
此时“扶桑”号中间的被炮弹击中的那座炮塔又开始了转动,但明显的变得更加的迟钝了,但经过一番努力,它还是将主炮塔转了过来。和另两座炮塔一道向“比睿”号射击起来。
因为转向角度的关系,加上航速较快,“比睿”号此时和“扶桑”号一点点的拉开了距离,出羽重远看到“扶桑”号的6门240毫米主炮齐射时虽然声势骇人,除了刚才那一炮之外,再也没能击中“比睿”号,炮弹都落到了距离“比睿”右舷不远处的海中爆炸了,而“比睿”号的170毫米主炮射出的炮弹,却又接连两次击中了“扶桑”号。
出羽重远觉察到了双方主炮射程的差距,想了一想。立刻下令保持现在的交战距离。
“该死的萨摩人!”
在“扶桑”号的二号主炮塔里,科尔斯上校看着远处不时向“扶桑”号倾吐炮火的“比睿”号。狠狠的用英语骂了一句。虽然“扶桑”号的厚重铁甲抵住了“比睿”号的狂轰,但舰上的政府军水兵却无法不心惊于这可怕的炮火。
就在刚才,二号主炮塔被击中了炮塔的塔壁,虽然塔壁因为铁甲坚厚,抗住了打击,没有被击穿,但巨大的震动还是当场震死了炮塔内离塔壁弹着点最近三名政府军水兵,而在这样的轰击之下,炮塔内部的钢板被震裂开来,四散飞扬的铆钉又打死了两名水手。
科尔斯清楚的看到,一名水手的头部被铆钉击穿,飞扬的脑血,竟然溅到了他的军帽上!
此时炮塔之内,顾不上同伴的死伤,数名身强力壮的政府军水兵在一名军官的呼喝之下,用力的推动着沉重的炮罩,调整着主炮的射击方向。
“轰!轰!”240毫米阿姆斯特朗后膛大炮发出震天动地的轰鸣,如同喘息的巨兽,在一次射击完毕之后,巨大的炮架缓缓后退,炮手们顾不上炮罩内弥漫着的浓烟,奋力的进行着重新装炮的操作。
科尔斯也被浓烟熏得不行,但好在炮罩的最上方是一个敞开的顶蓬,炮塔内的浓烟不多时便散去了,炮手们又可以重新进行瞄准,只是这样一来,耽误的时间较多,在这一会儿的功夫当中,对面的“比睿”号又打来了一轮齐射,两颗炮弹接连击中了“扶桑”号的二号主炮塔。
这些炮弹然没有击穿炮塔的装甲,但不时飞射进炮门的弹片,总是能给政府炮手以可怕杀伤。这一次科尔斯又看到炮门处火光一闪,细小的弹片飞溅过来,他赶紧伏下了身子,一些炮手也纷纷躲闪,但还是有两名炮手被弹片击中了胳膊,血光飞溅中,发出大声的惨叫。
受伤的炮手被替换下来,政府军炮手虽然竭尽全力的操纵着240毫米阿姆斯特朗后膛炮向“比睿”号射击,但由于炮术不佳,加上距离较远,始终难以命中。而坪井航三指挥“扶桑”号几次加速冲向敌舰,试图缩短交战距离,都被“比睿”号觉察,凭借高速离开,保持着3000米左右的交战距离。
在“扶桑”号铁甲舰的司令塔里,井上良馨和科尔斯一样,也在破口大骂着“比睿”号的舰长。
而此时出羽重远渐渐的摸清了“扶桑”号的弱点,决定扬长避短打击敌舰。
由于“扶桑”号是铁甲舰防护力极强,而且火力也比“比睿”号强大,在前一段时间的交战中,“比睿”号的170毫米主炮多次命中“扶桑”号,150毫米主炮也有多次命中,却都无法洞穿“扶桑”号的坚固铁甲。但出羽重远很快发现,“扶桑”号的航速迟缓,机动性差,炮塔又过于沉重,转动困难,是以出羽重远下令集中炮火加以攻击“扶桑”号主炮塔的炮门和舱面,尽量杀伤“扶桑”号的舰员。
看到“比睿”号改变了战术,专门攻击“扶桑”号的主炮塔炮门和舱面。“扶桑”号当然不肯就这样被动挨打。在坪井航三的指挥下不断的改变着航向。用240毫米主炮向“比睿”号猛轰。两艘军舰于是开始在海面上兜起圈子来。于是,一场别开生面的战斗展开了。“比睿”号在出羽重远的指挥下,利用航速优势,和“扶桑”号大兜圈子,以求给予敌舰以最大的打击。“扶桑”号上的政府海军官兵被这种太极拳式的战术气得七窍生烟,但无奈本舰航速不及对手,只能被人家牵着玩捉迷藏的游戏。由于“比睿”号一个劲的绕着“扶桑”号转圈,不断开炮。“扶桑”号不得不跟着转圈,在这段时间里,“扶桑”号的轮机兵们被弄得狼狈不堪。
就在此时,极为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先是“比睿”号射出的一颗150毫米炮弹正中“扶桑”号的舰身爆炸,而“扶桑”号的一号主炮塔的一门240毫米主炮此时也恰好射出一炮,但因为距离过远,炮弹还是落到了海中,但却没有爆炸,而是余势未尽,竟然在海面上打了几个水漂之后。径直飞向了“比睿”号!
看到这枚炮弹在水面上翻滚弹飞出这么远,直飞到了“比睿”号司令塔附近的甲板上爆炸。站在“扶桑”号司令塔里的井上良馨和坪井航三都吃惊不已。
而仅过了一两分钟,“比睿”号射出的一发170毫米炮弹掠过“扶桑”号的上方,从另一侧飞堕入海后也是打了几个水漂之后,才入水爆炸!
两艘激烈交战的军舰,不约而同的都打出了“跳弹”!
由于没想到敌舰会射出“跳弹”来,当“比睿”号中弹后,爆炸产生的冲击波裹挟着弹片直射向了“比睿”号的司令塔,出羽重远猝不及防,被一块细小的弹片击中了额头,虽然幸运的是弹片是横着拍在了他的脑门上(竖着插进的话他就没命了),但力量也足以让他昏厥过去,几分钟后才苏醒。
“战况如何?”此时尚是两眼一抹黑的出羽重远有些焦急的问道。
“我舰正与敌舰激烈交战,又命中敌舰两弹……”一位军官回答道。
昏昏沉沉的出羽重远用力的摇了摇头,拍了拍自己的太阳穴,让自己清醒过来。在感觉到视力恢复了之后,出羽重远拿过望远镜,向观察窗外望去。
此时双方还在猛烈对射,望远镜中,出羽重远看清了敌舰身上的新的弹痕,都不是致命的损伤,不由得皱了皱眉。
“我们现在的位置在哪里?”出羽重远放下了望远镜,转身问道。
“在这里,长官。”
出羽重远来到了海图桌前,航海军官在海图上标出了本舰的位置,出羽重远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机械钟,象是在对部下们又象是在对自己说道:“运兵船队现在应该已经安全了吧?”
军官们不明白他的意思,全都将目光望向了他。
“他们应该已经安全了,长官。”过了一会儿,一位军官回答道。
“我们可以撤出战斗了,去追赶运兵船队吧!”出羽重远命令道。
“长官,为什么要撤出战斗?”听到出羽重远的命令,一位军官不解的问道。
“你们不觉得,这样打下去,我们是无法击沉敌舰的吗?”出羽重远叹息了一声,答道,“我们是在浪费炮弹呢。”
听到出羽重远的回答,军官们全都恍然大悟。
“长官,您说的对,我们是在浪费炮弹。敌舰太坚固了,我们的炮弹根本无法给敌舰造成有效的伤害。”一位军官点了点头。
“可是,我们撤出战斗的话,敌舰追来大阪攻击的话,该如何应对?”另一位军官有些担心的问道。
“所以我们不要再做无用的事了,现在我们应该做的,是赶紧带领运兵船队去大阪,完成护航的任务,并把今天的战斗详情报告给林参谋长。”出羽重远看着大家,说道,“林参谋长是会有办法对付敌舰的。”
听到出羽重远提到林逸青,萨摩军官们全都连连点头。
在他们的心目中,林逸青已然成为了“无所不能”的人。
两艘铁甲舰又在海面画了几个太极之后,出羽重远才指挥“比睿”号撤离。尽管遭到了敌舰的多次重击。但并未给“比睿”号造成太大的伤害。只是在舱面上有6名水兵阵亡,8人受伤。见到“比睿”不再恋战,而是虚晃一枪,调头径直而去。“扶桑”号在坪井航三的指挥下全速追击,还跟着“比睿”号跑了一会儿,在确定无法追上之后,才垂头丧气地停了下来。
这场极富戏剧性的海战,至此拉上了帷幕。
这场海战因为发生在纪伊水道附近的海面。被后世史家称为“纪伊海战”。
在“纪伊海战”中,双方都没有军舰被击沉,主要战斗是围绕着两艘原本同属日本帝国海军序列的主力铁甲舰之间展开的,在战斗中,萨摩海军的“比睿”号铁甲舰中弹13处,舰体装甲和舰面受损,官兵战死10人,伤12人,而政府军舰队的“扶桑”号铁甲舰中弹22处,官兵战死32人。25人受伤。
这是日本自明治维新以来,海军第一次铁甲舰之间的对阵交锋。从损失来看。萨摩海军无疑是这场海战的胜利者,他们的损失代价较小,而政府军舰队损失稍重。这场海战的结果看起来微不足道,但对萨摩军和明治政府的这一场战争来说,这次的海战结果,对未来的战局影响,其实是很大的。
当然,此时此刻,无论是井上良馨,还是坪井航三,都不会想到,接下来,还会有一场什么样的战斗在等待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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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岩崎尤佳一个人独自在庭园里漫步。这时候已经是春末了,枝上的樱花已经开谢,着了灰似地映在阳光中,地上纷纷扬扬撒了一地。岩崎尤佳的菱白长裙一步踏了上去,真有一种“揉得樱花红满地”的凄美感。她垂着头,望着昏黄阳光下湿土地上纷纷凋零的落红,此时阳光将树枝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与地上的人影重为一叠。岩崎尤佳一动不动地盯着地上的影子盯了很久,才渐渐转过眼睛去。此时阳光将树枝的影子与地上的人影重为一叠。岩崎尤佳一动不动地盯着地上的影子盯了很久,才渐渐转过眼睛去。
她的生命好像永远都在等待,等待该来的人该来的事。而寂寞就在这等待中随着光荫在一点儿一点儿颤动,仿佛心的颤动,真是难熬。
粉红色的霞光淡淡地斜映在她身上,斜映在花树上。她昂起头,目不转睛地仰望着树上的花瓣,花瓣已经半干了,失去了往日开放时的鲜嫩光泽,干干地枯在那里,等待着时光将它凋零。干花终究还是无法跟鲜花比的,她终于轻轻放开了花枝。此刻她的心境早已不同开春时候的心境了,那时候虽然也忧郁不开怀过,但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沉重过。也许是太多的世事压得人不得不成长的缘故吧,她岩崎尤佳也已不再是过去那个天真烂漫,诸事不忧的小孩子了。坐在那里,她不禁伸开了白玉手掌,一任那落红打下,落在秋千架脚下,无数随风而去。眼睛也不由跟着痴了,人,为什么要长大呢,一长大也就再没有快乐可言了。
后面侍女早苗悄无声息走过来,递给她一封信,悄悄对她说道:“小姐,先生他给你来信了。”
她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封信的,现在这封信终于来了,她怔怔地望着信封上父亲熟悉的笔迹,泪水忍不住在眼中打转。
父亲终究还是没有忘记自己这个亲生女儿啊!
她好容易定了定神,转头四下里看了看,在发现没有别人之后,才怀着惊喜的心情,打开了信封。
信封里仅有一个小小的字条,没有署名,但她从笔迹能看出来,是父亲岩崎弥太郎的手书。
字条上只有短短的这样一句话:“万不可为贼众所污,或屈从于贼,有辱家门。若贼逼迫过甚,守贞玉碎可也。”
没有一句关怀,没有一句问候,只有这样一行冰冷的字句。
自己想尽办法派人送出了一封信给远在东京的父亲,盼望着父亲能够花些钱将自己赎出去,但她从没有想到,得到的,会是这样令人绝望的回音。
“小姐,你怎么了?”早苗注意到了岩崎尤佳变得惨白的脸,忍不住关切的问道。
岩崎尤佳终于回过头来,她低头望了一眼手中的信纸,将信纸连同信封一起慢慢的撕碎,扔在了地上。
“小姐,你……”早苗知道信中的内容可能和她们主仆期盼的大不一样,忍心不住又问道,“要给先生回信么?”
“不用了……”岩崎尤佳摇了摇头,泪水瞬间涌出了眼眶。
她不想让早苗看到她的眼泪,快步的奔进了自己的屋子。
早苗看着她进了屋子,关上了门,俯身悄悄将撕碎的纸屑捡起来了几张,想要拼到一起,看上面究竟写了些什么,让岩崎尤佳如此伤心。(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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