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将天边晚霞染成了血色,赤红的色似乎正暗示着京都即将面临一场血雨腥风。
“姑娘,东西已经收拾齐全了。”
紫草纤细的声线将凝视着窗外风景的家禾唤了回来,她连忙收回目光转而看向紫草道:“不知不觉都这么晚了,明天就要动身,唉……”
家禾的话虽然没有说完,但是紫草却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这次离开京都走的太仓促,姑娘有好多事儿都放心不下。
“姑娘别担忧,表少爷办事儿靠谱着呢,您就放一百个心吧。”紫草一向对秦显评价很高,以至于家禾经常怀疑秦显在这小丫头眼里几乎就是无所不能的。
“是啊,表少爷办事儿靠谱着呢。”家禾促狭的看了紫草一眼,学着紫草的语气又说了一遍,坏笑了两下,给紫草闹了一个大红脸。
她似乎觉得不过瘾,特意补充道:“啧啧,早知道我就应该给表哥身边的画墨姐姐要过来,然后让你换过去呀。”
“姑娘您就排揎我吧!”紫草大窘,连忙伸手就要去抓家禾,两个人玩玩闹闹的不亦乐乎。
“瞧瞧,瞧瞧,这都成个什么样子,做主子的没有主子样,做奴才的不守奴才的规矩,小心我告到姚嬷嬷那里,让她好好教教你规矩!”
一个突兀尖锐的嗓音突然在门口响起,家禾同紫草都齐刷刷的转头,只见身着鸭绿色短袄并素色棉裙的沉香亭亭玉立那里,嘴角微微翘起,似乎是正在看她们二人的笑话,
紫草顿时羞得无地自容,也忘了问沉香的来意就匆匆遁逃进里间儿,只剩下家禾同沉香在花厅中大眼对着小眼。
“沉香姐姐来这儿做什么?”家禾歪着头一脸疑惑,只见沉香疾步想着自己走来,然后用只有他们二人听得到的声音低声道:“是我听说有人在大门外头低了帖子,可是却被大爷压了下来,我私心想着那帖子是卫国公府送来的,或许有必要跟你说一声。”
家禾大吃一惊,疑惑道:“爹爹为何要将这事儿压下来?”
沉香沉吟片刻,似乎是在回忆当时的情形,然后原话答道:“二爷他说眼下正是敏感时期,咱们家做事处处都被人盯着,早前不过是良贵妃说了几句公道话,帮咱们查清真相就惹了一身腥,若是如今再被人看到咱们两家私下走动,只怕是又要给贵妃娘娘惹来麻烦了。”
闻言,家禾心中越发的不是滋味 ,要知道若是她猜得没错,这在幕后一手主导此事的人应当就是良贵妃,而他们文府不过是良贵妃用来扳倒乌家的棋子,是埋在陛下同乌家之间的一根刺。
但是她的家人却毫不知情,反而对卫国公府格外的维护。
不知不觉,她湿了眼眶,第一次有了对甄琢的埋怨,恼怒他走得太急,恼怒他的姑母如此利用自己同家人。
见到家禾的脸色变了几变,沉香还有位家禾是在埋怨我文二爷的决定,于是连忙解释道:“姑娘千万别生二爷的气,二爷他也是想得周全。”
“我没有,”家禾果断摆了摆手:“爹爹做的无可厚非,只是沉香姐姐可知道是什么人来送的帖子?”
“这个嘛。”沉香想了想,这才应道:“听他们说是卫国公府的二少爷,啧啧,我听说这位主儿当初在宫里很是得贵妃娘娘的宠爱,会不会是贵妃娘娘托他给您带什么话?”
“呵呵,”家禾果断笑了笑,摇头道:“贵妃娘娘可绝使唤不动他,要我说他必定是自己有事要找我。”说到这里,家禾试探性的问道:“爹爹既然没许他们进来 ,以甄瑾这厮的性子绝不会善罢甘休的,恐怕一会儿就会杀回来了,你且带我去大门口。”
见到家禾决定做的这么急,沉香连忙提醒:“可是姑娘您明日就要走了,是不是这时间赶了些。”
“嘘,既然沉香姐姐肯给我送信,就证明您是向着我的,可千万别说漏了嘴,千万帮我这一次。”
很难见到家禾这般苦苦恳求,沉香自然早已经被她打动,满口应了下来,顺便还帮她打起掩护。
果然如家禾所料,那送帖的人碰了壁之后立刻回去禀了甄瑾,小家伙果断第一时间杀了过来。
家禾早有准备,悄悄等在胡同口截下了甄瑾的马车。
“阿禾!”甄瑾远远的见到家禾披了一身灰鼠皮的大衣,立刻命车夫放慢了速度,渐渐停在她面前。
“二少爷,咱们借一步说话。”家禾揉了揉冻得通红的小脸儿,带着他去了胡同口茶馆,一进雅间立刻问道:“既然是来做客怎么来的这样晚?可是有什么急事?”
甄瑾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叹道:“前些日子一直没找到机会,所以给耽搁了,谁知道突然听说你们要走,这不我就赶着过来了。”
家禾诧异,疑惑道:“你是怎么知道我们要去投奔云州亲戚的?”
甄瑾狡黠一笑,故作神秘道:“这个嘛,自然难不倒我,不过你放心,也只是我们知道而已,顺便还能给你打打掩护。”
家禾虽然狐疑,但也不好再问,只得无奈道:“你赶着这么急来见我,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出事到没有,我其实也是跑腿的。”甄瑾一边说一边可怜巴巴的看着家禾,委屈道:“都怪三姐姐她太懒了,非要我带花给你,说你们家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好叫你放心。”
闻言,家禾心下一惊,虞瑢肯说这番话,相当于给她下了承诺,同时还有另一层的意思,就是暗示自己他们很有把握。
那他们为何会如此有把握呢,多半是会因为这件事根本就是良贵妃一手操刀弄出来的。
家禾心念百转,眉头紧紧的锁在一起,甄瑾却没想这么多,只当他们是因为哥哥才如此照拂文家,于是便不免有些得意,故作傲慢的对家禾开口:“没想到你这丫头还是傻人有傻福,现在虽然我哥哥不在,但我姑母还有三姐姐肯定会想办法不让你受委屈,啧啧,本少爷给你传了这么重要的信儿,你要咱们的答谢我啊?”
他正说的得意,完全没有注意到家禾此时此刻难看的脸色,还以为自己同姑母都是文家的恩人。
家禾一怒之下,冷笑着应道:“二少爷说这话是想让我铭记贵妃娘娘的恩典?是不是我还应当感激涕零这才应景儿?”
听出她话中的浓浓讽刺,甄瑾有些诧异,他一向又趾高气昂惯了,怎么肯给家禾低头,便更加傲慢的指责家禾:“你这是怎么了,明明是你们家的麻烦事儿,我却巴巴跑过来给你吃什么定心丸,哼,全怪我多事 ,我就知道你还是那个没心没肺的样子!”
听到这话,家禾更气,完全失了往日说话的分寸,只管随着脾性度赌气道:“不错,我本来就是没心没肺的,谁要你巴巴的过来送什么信儿了,文家如何不都是与你们卫国公府无关的么,我们是小门小户,受不起甄家的大恩!”
“你!”甄瑾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顿时红了眼圈,满脸的欢喜也全然变成了伤心,他动了动嘴,最终还是说不出任何伤人的话来 ,突然走上前拉着家禾的手道:“你平日里虽然对我一直不好,却也没坏成这个样子,我是真的不如哥哥?准你见到他就柔情蜜意的,见到我凶成这个样子?小心我闹起来,搅黄你们的婚事。”
眼前的少年眼底突然一闪而逝黯然,家禾这才缓过神来,发现自己是因为良贵妃所做的事而迁怒了他,心中既觉得抱歉又觉得有些不甘心,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到最后却是不能说出一句。
甄瑾见到家禾的表情有了变化,连忙趁机道:“啧啧,我看你怕了吧?要是怕了可就别再怠慢我,否则我发起威来,你铁定吃不消。”
听着他半威胁半玩笑的语气,家禾知道甄瑾是不想跟自己闹得太僵,无奈之下她长叹一声,轻声开口:“替我谢谢三公主殿下。”
“哼,我就知道你会厚此薄彼,你谢谢三姐姐怎么不来谢我?要知道姑母可一向最疼我的,到时候我帮你说几句好话,她肯定会尽全力帮忙的。”
听到甄瑾又提起良贵妃,家禾才刚刚缓和的情绪顿时又生出几分怨怼,甄瑾见到她表情微妙的变化,心中也隐隐的有了猜测。
要知道家禾这丫头他是知道的,虽然平日里嘴巴坏了些,却从来不会真的怨恨上什么人,但是这一次,她却同以往不同,满心都是怨气,这其中肯定有什么隐情,他铭记在心,暗暗猜想到底是什么事情让家禾起了这么奇怪的变化。
思及至此,他脑海里浮现出当时虞瑢怅然的神情,看来想要弄清楚事情的原委,还须得三姐姐来帮忙。
家禾对甄瑾的心理活动浑然不觉,心中还在思忖着虞瑢的承诺,虽然虞瑢给自己吃了定心丸,但良贵妃的做法已经相当于在她心上隔了一道口子,即便是她亲自用药也还是难免留下疤痕。
眼下,她有些迫切的想要到云州见到甄琢,看看他到底是否知情,又是怎样的态度,而这些,都关系到她日后面对良贵妃的态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