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顺着墙壁,窜动着,跳跃着,瞬间攀上的屋顶,将整个房屋吞噬包围起来。
男子的咒骂声,妇人的尖叫声,小孩惊慌失措地喊着妈妈,一片哭啼惨叫从这火光里传了出来,火没有为此减弱,反而得势般越发肆意妄为,最后四周都染成了一片红色。
艾萧白净的面孔已经染成了红色,她开始也在火海里四处逃窜着,只是无论哪个方向都有火向她袭来,浓烈的火舌,强烈的高温,好像她下一秒就会融成灰烬一般。
她慌乱逃窜着,在四个方向不停突击着,可是能动的范围越来越少,火的后面还是火,她没有勇气冲进火海里。无助绝望一步一步慢慢地将她侵蚀着,她也开始不停地尖叫哭泣着,想要逃脱出这一片火海。
"艾萧,艾萧?"
艾萧猛然惊醒,发现自己右脸贴着一个人的手,再往后些就是火堆了。
艾萧松了一口气,怪不得梦里这么热,原来是睡着睡滚到火堆旁了。
"做噩梦了?"
声音如一股清冽的泉水流过,艾萧梦中还有些焦虑躁动的心慢慢平稳了下来。
见艾萧眼神清醒了过来,手也从脸颊移开。
冰凉的触感离去,艾萧有些不舍,顺着手看去。
漫天星空似乎都在这一双眼里失去了光辉,彻底沦为黯然的背景板。
"怎么又呆了?"重耳微微侧下脑袋,双眼看起来就跟琉璃珠子般水晶剔透。
艾萧从那一双清澈的瞳孔里看到自己发呆傻愣的模样,有些羞赧地摸了下右脸"多谢公子出手,不然艾萧恐怕就要滚到火堆里睡了。"
"你下次最好拿块石头挡着,省得半夜睡得滚进去了。"重耳起身,就坐在艾萧身边。
"是,公子说的对。"艾萧一面有些后怕应着,一面又被火烤得难受,梦中的景象还记忆犹新。只是重耳就坐在旁边,不好意思直言让重耳坐开点,身子就不动声色地慢慢往外挪着,希望重耳能明白她的肢体语言,自动坐远点。
重耳感觉到大腿外侧来的压力,脸色不由黑了一下"你挤我做什么?"
"嘿嘿,公子怎么半夜还没睡觉呀?"艾萧不好意思再挤了,免得被重耳误会吃他豆腐呢。
重耳一脸淡定,声线平稳地叙诉着"半夜一直听到有人在一旁嗯哼,嗯哼,喊着不要,不要。"
噗......
艾萧内心顿时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下次才不要睡在重耳旁边了!
重耳似乎没发现艾萧羞愤抓狂的神情,而是继续问道"你最近一直做噩梦?"
艾萧愣了一下,抬头看着满天星斗,鼻尖索绕着木炭燃烧的味道,耳边甚至开始有了蝉虫的鸣叫声。
四周除了边角的守夜人,其余人似乎经过一天的疲惫奔波,睡得极沉,鼻鼾声此起彼伏与蝉鸣相交回映,形成了初夏夜的催眠曲。
"公子不会觉得心不安么?下令烧了整个村庄......那么多无辜的人。"
"他们无辜么?"重耳最后也干脆在艾萧身旁躺了下来,十指优雅地交叉在腹部"如果不斩草除根,我们带着重物,不出几日他们便能追上我们,到时候便是一场恶战。虽然我有信心他们一定会输,但是刀剑无眼,伤亡是不可预算的。与其如此,我为何不在开始的时候便斩草除根?这些人必须死。"
艾萧一想到梦中的场景,不由有些激动说道"但是那些孤苦无依的老人,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还有那些天真可爱的小孩,他们根本不会对我们造成威胁!"
重耳闻言,轻笑了一声"我们杀了他们的儿子,他们的丈夫,他们的父亲,我们对他们做的事情已经是残忍至极了,那何必又矫情地对他们有着些许的同情善意?他们又不会领情,还会想方设法地复仇。既然如此,何必多此一举。"
艾萧无话可说。
她一边觉得重耳的想法太过冷情,一边又在想难道真的是她矫情了?
"总之,你并不欠他们什么,下命令的是我,放火的也不是你。"
说着,重耳已经背过身去"快点睡吧,明日还要赶路。"
艾萧愣愣地看着重耳的背影,他刚才的话,是在安慰她么?
想着,艾萧也侧过身对着重耳的背影,嘴角不由轻轻上扬着,最后好心情地睡着了。
有着充足的粮食,每天狩猎食物的时间大大减少,整个队伍行驶的速度也变快了起来。
而且有着充足精锐的武器,路上的危险也大大降低。
半路突然窜出一只大虎,或者黑熊之类的众人都已经能很淡定地解决了。
如果它们识相,乖乖地走了,一切相安无事。
如果非要扑上来咬一口,那就可以尝试下万箭齐发的销魂或者连环夺命刀的酸爽。
最后它们的皮毛洗净铺在地上当被褥用,肉自然是直接烤了吃,体型大只的甚至可以吃一两天,最后众人都爱上这种守株待兔,食物自己送上门的滋味。
后面凡是见到大型动物,想跑?没门了。
今日比较幸运,他们自五天前,又找到了水源。
只不过这个水源只是一汪深潭,水流从山涧石缝淌下了的,四周皆是石头树木,没有落脚歇息的地方。
幸好隔着深潭一里外有片空地能歇息,众人就把火堆在那架了起来,要取水洗澡就走一里路过来。
晚上吃肉的时候,狐宴又公布了一个好消息。
按照行程速度,应该还有十来日就能到卫国边境。
到时候找个边陲小城歇息整顿三日再出发!
这个消息一说完,队伍里一片欢呼。
艾萧也高兴地举起双手,虽然现在有动物皮毛垫着,但是柔软的床榻对艾萧的诱惑力还是巨大无比,更别提还能好好地洗个热水澡。
吃完后,重耳把艾萧叫上,两人举着一个火把朝深潭走去。
重耳的手伤经过一个月调养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手掌可以完全的合起来,脱衣服自然也没有问题。
不过重耳没受伤的时候都让艾萧帮他脱穿衣裳,更别说现在手还受伤着。
半路,重耳似乎有些奇怪问道"怎么从未见你洗过澡?"
"我洗呀,一般在大家都睡了时候去洗的。之前太多人排着队洗澡,甚至还有不少人干脆一起洗,反正我第二日一般起得比较晚就干脆等大家都睡了再去洗。"艾萧想到自己每次偷偷摸摸胆战惊心地洗澡,就觉得一阵心酸。
重耳没有怀疑,接着说"不如等会我洗后,你也下去洗吧。"
"不用不用,公子洗完后就去休息吧,不用等我。"艾萧心一慌,连忙拒绝,见重耳疑惑地眼神,突然又想到了一个理由"还有就是我洗的时间长,所以才会选择晚上大家都睡的时候。"
重耳见此也就没有坚持,一里路也不远,两人很快就到了。
但是,两人突然面对了一个尴尬的境地。
之前都是歇息在河流旁,两人摸黑顺着河流走就可以了,但是这次深潭是在密林里,没有火把根本走不了路。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
之前艾萧是摸黑把重耳的衣裳解开,再摸黑穿上去的。
此时举着火把,衣服上的花纹都看得清清楚,这可怎么给重耳解衣穿衣?
艾萧偷偷咽了下口水,心跳有些加快,双眼亮晶晶着。
今日难道可以有幸一窥公子春色么!
公子这身段这皮肤肯定没得说,还有之前第一次脱衣摸到的肌块,应该很有看头吧~
重耳看着火把有些纠结,随后看到艾萧兴奋的模样,眉头微微一扬"原来你每次替我更衣都是这副幸福的模样?"
"呵呵。"艾萧脸色一僵,干硬笑着"能替公子解忧,自然是幸福的事情。"
重耳闻言,不由细细笑起来,笑意染上了眉目,传进了眼底,面容因为笑意渐渐舒展开,美得就雨后开窗见到的那一抹碧空。
让人心情也莫名地舒畅起来。
艾萧有些恍惚觉得,重耳似乎许久未如此笑着了。
从离开北狄后,他更多时候是一个人静静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是在叹息他与晋国之位挥之交臂,与夷吾的兄弟情碎裂,还是在想着林娇?
就如同,她偶尔会回头看着他们走来的路,想着会有一个人策马而来。
"喏,把这个拿着。"
艾萧回过神来,手里已经被重耳塞进了一个火把。
"诶,我拿着火把,怎么替公子更衣呀?"
重耳垂下眼脸,琢磨着自己的衣裳"你转过头去,我自己解衣,你帮我拿着衣裳便好。"
艾萧有些惊讶,"公子不是不会解衣么?!"
重耳抬头,又是一个让人神魂颠倒的笑容"我是说,不善解衣。"
艾萧郁闷不已地抱着一堆衣服,还得努力地空出一只手撑着火把,听到后面哗啦啦的水声,没好气地说道"公子,这水可深了,你可别掉进去了。"
"放心,我就坐在一旁石头上洗着。"
"那也要小心点,一般这些石子都很滑。"艾萧有些不怀好意地想着,重耳坐着一屁股青苔。
似乎知道艾萧怎么想,重耳说道"我捡了干净的石,"
"扑通"
突然背后传来巨大的落水声音,艾萧惊得回过头来。
光秃秃的石头上,哪里还有重耳的身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