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容
李聪和杨柳两人归家的时候也不是太早,大概半个时辰后就该做晚饭了。李聪收拾完院子,将背篓靠着墙角,看着两扇紧闭的大门,他叹了口气,自己进了灶房。
两人的卧房靠灶房很近,杨柳清楚的听到有人生火舀水的声音,她撇撇嘴,扯过被子盖住头,试图将那恼人的声音隔出在外。
耳边传来“咣当”的一声响,吓得杨柳猛的坐起来,余氏这是做饭吗,是要砸锅卖铁吧?她蹬上鞋子打开门,往灶房一看,正看见李聪往手里哈气。
不是余氏,杨柳微微愣了几秒,动作却先于脑子快步走进了灶房。
“烫着了?”
李聪嗯了一声,杨柳问完话不等李聪回答就已经往空木盆里舀了一瓢冷水,撒了些盐,然后把李聪的手按在冷水里泡着。她又转身去翻菜籽油,但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她记得好像是看到过的。
“不碍事的,只是被锅里冒起来的水汽冲着了,别忙活了。”李聪忙解释道,被水汽冲了一下又不是啥大事,这么紧张干什么。
找不到菜籽油,杨柳也无法,瞥见地上躺着一把锅铲,杨柳伸手试了试温度,摸上去已经不烫了才将地上的锅铲捡起来放在灶台上。应该是李聪将锅铲放在锅沿附近,等水烧开了,水蒸气和柴禾的热气将锅铲把烫热了,李聪没注意直接用手去拿结果被烫到了。
以为你是金刚啊,不知道拿洗碗布隔一下再拿吗?
“我当值的时候不见你帮忙,现在又不是我当值,你干什么往灶房钻?她不是在家吗,谁要你帮忙啦,人家求你啦?!”杨柳的语气有些重,除了第一天当值李聪帮她宰猪草外,其余都是她自力更生宰的,为的是不让何氏说她欺负她儿子。猪草刀很重,杨柳也从没在李聪面前抱怨过一句,因为家里其他女人也要做这些活,杨柳不想让人看不起,也不想李聪被说。所以她忍了,从老长一段到现在的长短均匀,她得到的只是手上一层薄茧。她已经忘了自己这个杨府三小姐的身份,只记得她是李聪的妻子,所以她尽力做到最好。可现在呢?自己心疼的丈夫在帮别的女人做饭,还笨手笨脚的还烫到他自己,真能啊。
“我这不是看该做饭了二嫂还在生气......”看杨柳的脸色越来越黑,李聪也不好再说下去,一句话完结,“都是一家人就不要计较那么多了。”
“一家人,是你们是一家人吧。”杨柳一急,眼眶都红了。上回不要她参加家庭会议,她嘴里安慰着说自己不在乎,可能真的不在乎吗?她是谁,异世穿越而来的一缕魂魄,现在被抛弃的一个庶女,她回不了现代,回不了李府,李家屯这个家是她现在唯一能落脚的地方。她想把这里当做家,把这里的人当做自己的家人,她那么努力想要融入这个家里面,可到现在才发现是她一厢情愿。
算了,照自己的方式活吧。杨柳擦了擦眼睛,不想有种叫眼泪的东西显出她的脆弱。
杨柳去敲了敲余氏的房门,平心静气的说道:“二嫂,该煮饭了。”
屋里没人吭声,但杨柳听见余氏翻身的声音。她心里了然,又敲了敲,“我话是传到了,该怎么做你自己掂量。别想要挟也别指望我帮你,你爱咋咋的,就是在娘面前我也有话说。”
杨柳说完,拉着李聪的袖子就回了自己屋里。
不管两人的夫妻缘分到底有多深,至少现在杨柳是把李聪当做可以信任的朋友,因此她从不在李聪面前掩饰自己的情绪,等两人隔着一张炕几在炕上坐下,杨柳直言不讳:“我生气了,很生气。”重点在后半句上。
李聪用不赞同的目光看着杨柳。他觉得杨柳很不懂事,小姐架子太重。二嫂是长,说几句又怎么了,说得对的就听,说得不对的笑笑也就过了,何必那么较真。二嫂是怎样的性格,他就算被糊弄了,难道其他人都是瞎子傻子?屯子里大多数人还是乐意跟二嫂相处的,因为有话她从不藏着掖着,也从不掩饰对一个人的厌恶,这种性格的人心眼也不会坏到哪里去。再者一大家子在一起过日子哪没有磕磕碰碰的,牙齿还有咬到舌头的时候呢,动不动就生气甩脸子,这日子还怎么过?所以李聪看着杨柳,破天荒的没有表态。
看李聪这样,杨柳心里一阵发凉,冷笑一声:“是不是觉得我很不懂事,很小肚鸡肠?”
这样的语气是李聪从来就没听过的,他直觉的就要摇头,又记起何氏的话,自个儿才是一家之主,凭什么事事都要他先低头?这件事本来就是杨柳做得不对,作为年纪小的让一步,吃点亏又怎么了,一家人有什么好计较的?有一就有再,这种脾气不能惯!李聪挺了挺脊背,点点头。
杨柳觉得自己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这就是自己以为的疼爱?宁愿自己膝盖受伤也不让自己受伤,帮自己背重物,这些都是身体表面上的疼爱。她要的是心底的疼爱,能让心都感到温暖的。杨柳眼里含泪,吸了吸鼻子撇开脸,淡淡道:“我懂了。”
是的,她懂了,她和余氏就像磁极一样的磁铁,排斥不容。而她和李聪,是拥有不同磁极的磁铁,虽然会互相吸引,却不防在彼此吸引之前,他的磁极上已经沾上了一根铁钉,现在两个磁极不同的磁铁碰在一起,注定中间隔着一根铁钉。
这是事实,她懂得还不算太晚。
李聪偷偷的看了眼杨柳,自打两人成亲,这样难堪的境况他还是第一次碰到。他伸了伸手,最终还是没有去牵杨柳。他心里明白,若是不趁此次让杨柳清醒清醒,以后他还会面临更多这样的场合,这次是二嫂,下次又是谁呢?他们是他最亲近的亲人,他不允许有人伤害到他们。
李聪和杨柳,一男一女,隔着一张炕几,各自头偏向一边,是夫妻,心却不在一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