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听那女声,除了尖锐,还有害怕,还有愤怒,微微的颤抖,甚至让这句话都失去了几分本真。
听到了动静的李家人通通都出来,站在廊下,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个手拿菜刀的女人。他们原本以为是小徐氏不满结果找上门,却不想是文氏,一副豁出命的架势。
何氏一家是屯子里最近被提及的频率最高的,一听到文氏的这声喊,还以为又要出什么事情,或幸灾乐祸,或担心,都齐齐走了出来围着何氏家的院墙,三三两两的站着,小声议论。
“哟,看文氏那样子,是要找李强拼命呢。”有先出来的看到了文氏手上扬起的菜刀。
“傻呀,又不是李强的错,怎么会对他动刀呢,文氏难道想当寡妇?原本是要拿刀砍小徐氏的吧。”
“这么暴力,不就是女儿受了点伤吗?又不是死了。”
“你怎么说话的?人家小孩子没招惹你吧,出口就死啊死的。”这大概是个暴脾气,还护犊子的母亲。
“哎哟,我的杨姐姐,我说错话了行不行。”
有人惊讶的抬手一指,“哎,你们看那是谁。”
几人抬头,却只来得及看见一个年轻女子的侧面和一道裙角,人就进了何氏的院子,院门也随之关上了。
“不认识,大概是他们家什么亲戚吧。”不然哪会这么随便的出入人家的院子。
有人不信,“有这样的亲戚,他们家还会像这个样子?”
“亲戚是亲戚,自个儿是自个儿,两家人,怎么可能一样?”叫杨姐姐的女人说道:“你想啊,何氏可有两房儿媳妇都是镇上的,不管是不是走了狗屎运,这份运道可是咱们屯子里头一份儿,说不定他家还真有什么富贵亲戚呢。”
有个跟铁柱玩得较好的小孩子道:“那好像是铁柱的五婶婶。”
众人惊讶,“不会吧。”
那个姑娘打扮的是李聪的媳妇?
有故事!
然后又开始一轮新的窃窃私语。不过这话题已经离原来的话题,十万八千里远了。
文老爹着急,他就一个不留神的功夫,文氏就又把菜刀攥到手里。这是火上浇油,要出事的啊。
这回李聪在家,文氏手里的刀很快拿了下来,何氏难得的没有呵斥,而是说道:“先去看看巧巧吧。”
“巧巧……”文氏问不出来。
“额头蹭破点儿皮,没事。”何氏答道。
文氏这才感觉脚下一软,整个人瘫了下去。
“三嫂。”杨柳喊了一声,最悲催的就是她,跑得气喘吁吁的,现在还要当文氏的人肉垫子。
李聪没想到他顾忌男女有别而犹豫的一瞬间,居然让杨柳吃了亏,赶忙伸手把文氏拉起来,余氏和小何氏已经过来搭手扶住了文氏。
“五嫂?”秀秀有些不确定地喊了一声。
杨柳点头,然后李聪把她扶了起来。
何氏也看了杨柳好几眼,才敢确定那个一进院子就把院门关上,挡住那些好奇视线的大户小姐才是她的儿媳。不过一看到杨柳把头发披下来,何氏有些不高兴,都嫁过人了,还想做姑娘骗那些不知情的人吗?不过何氏还是没有出口喝责,现在最要紧的是老三一房的事,杨柳人在这时候赶回来,起码说明她心里还是有这个家的。这点就够了,这些小问题,只是瑕不掩玉。
文氏被余氏和小何氏两人扶坐在地板凳上,浑身软软的靠在墙上,何氏蹲下身子,伸手拍她的脸,力道比较大,像是要把文氏打醒一般。
大山看着心疼,忙上前唤了一声:“奶奶,我娘……”
“别打我娘。”铁柱直接跑到何氏跟前,抱住了何氏的手臂。
文老爹把铁柱抱过来,说道:“大山别说话,你奶奶这是要把你娘打醒,让她哭出来就好。”
文氏是心里憋着一口气冲回来的,要是不把她打醒,让她发泄出来,气憋在心里,很容易生病。
小何氏默默地搬了一条的板凳过去让文老爹坐,后者点头坐下。所有人都看着何氏的巴掌落在文氏脸上,一下一下,啪啪响,却谁都没有吭声。
文氏是渐渐被疼痛唤醒,迷茫的视线缓缓有了焦距,她看着蹲在她跟前一脸担忧的李强,哇的一声哭出来,扑进他的怀里。
声音呜呜咽咽的,听着好不凄惨。文氏的两只手更是紧紧的揪着李强的衣裳,时不时的捶李强一下。刚才在文氏猛然扑到李强怀里的时候,李聪就冲出去挡在李强身后,给他卸去了一部分力道。见李强不会摔着了才回来并排跟杨柳站着,神情肃穆。
***
送走了朱管家和李武打发回来的人,一家人又围坐在堂屋的大桌子上。
“我咽不下这口气。”文氏一拍桌子站起来。
“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何氏抬头望着她,“一刀砍了人家还是一把火烧了人家的屋子?要不要我给你递刀?”
发生这种事虽然很难过,但他们除了冷静下来又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一气之下做出让家人后悔的举动吧。那时候难过的还不是自家人。
文氏重重的一屁股坐下来,她讨厌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明明是对方的错,他们还不能讨个公道。
“咱们告官吧。”想了许久,她说。
巧巧并没有出大事,双方又都是小孩子,你说县丞大人会不会认为这是小孩子之间的胡闹?可县丞大人不是杨柳的哥哥吗?尽管心里不确定,但大家都把目光落在杨柳身上。
杨柳被一道道目光盯得有些头皮发麻,“我可以试试,但我们到底要什么结果呢?”
“让她坐牢,坐一辈子的牢!”文氏立即道。
“不可能。”杨柳摇头。
众人沉默,若是这也要坐牢,那全天下的牢房不都得人满为患?可若是巧巧没了,又岂是坐牢等抵消得了的?
“难道一点办法也没有吗?就凭白让小徐氏那对母女逍遥法外?”
“呃…”杨柳有些不明白,“他们不是应该担心春花的婚事吗?”
“李春花才十岁,她……”余氏猛然打住话头,对啊,出了这档子事,有孩子的人家都得防着春花,更别提她以后的婚事了。要是别人打听到他年纪小小就敢伤人性命,那还了得。娶了这样的媳妇儿回去,那不是在自个儿头上悬了一把刀?
文氏也想通了,一脸兴奋,“我明天就到屯子里面说。”
“还是不说得好吧。”杨柳迟疑道。不提也会有人记得,何必给人留个咄咄逼人的印象。他们应该是悲苦角色。
没想到余氏会错了意,点头:“这个时候说什么说,得等到给春花说亲的时候再抖出来,那才叫出其不意,没想到你还挺奸诈的。”
“还好吧。”杨柳看了眼李聪,收下这句赞扬。对,赞扬的话。
有了主意,大家的心情都平静了些,开始聊些其他的事。李聪问道:“娘,秀秀的亲事怎么样了?”
你还记着你妹妹?成天就往镇上跑,守着你的媳妇,你还有空关心你妹妹?何氏斜了李聪一眼。
李聪自知理亏,摸摸鼻子,低下了头。
“托人看着呢。”何氏不愿意冷场,又看向小何氏,“听你娘说,她知道一个人品不错的秀才,我让她帮我说和说和,什么时候过去看看。”
“这个好,这个好。”文氏连连点头,“这事儿要是成了,咱们家总算可以出来一个读书人,摆脱这泥腿子的出身了。”
“三弟妹,你的意思是说我家狗蛋的书是白念的吗?”
余氏冷了脸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