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着中元节进庄来做法事的名义,实际是给苏霏漠专程“瞧病”的,马真人终于来了。
马真人是个诨号,他号道真。本应尊称为道真道长或道真真人的,可众人都爱称他马真人。因他俗家姓马,在做观主之前,负责观里的俗事,和附近的世家豪强颇多交往。那时,众人都叫他马道长,现今他刚接任飞云观观主不久,这个诨号还没改过来。
马真人在娄护卫等人的陪同下,进入苏庄大门。在门口转过一圈之后,众人正要陪着去做法事的地方。不想马真人率先开口,道:“法事的地点,设在东北方向为宜。”
康氏和苏霏漠居住的地方,都在庄子的东北方向。虽然做法的地点一早准备好了,如今请来的道长有新的指示,哪里有不从命的。更何况如今庄子上,被流言弄的沸反盈天,众人心里都希望早日平息下来。
众人兜兜转转来到康氏的院子前,马真人便不再往下走了,上下左右的观看一阵。抬手一指:“就是这里为宜。”
“哦,啊,咦、哎哟……果真如此、原来是这样……”在众人一片惊叹声中,和恍然大悟的表情之下,好像马真人这看似无心的一指,无形中证实了什么。那些荒唐无稽的流言,在众人心中,更加被做实了。
陈刘娘进去禀明了许妪,法事的地点,就被定在了康氏的院子前举行。
不多时候,院子前按马道长的吩咐已搭好七星台;点好引魂灯;两侧高悬幡、幢若干对;案上摆放着做法用的桃木剑、烛台等物。
诸般道具准备的差不多了,仆使、侍婢们把个梨香院,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个水泄不通。不知道这些人都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一下子蜂拥至此,看新鲜。
苏氏诗礼传家,是大周朝几百年的世家望族,儒家讲究个“子不语怪力乱神”,对神佛这样的事,都是敬而远之的。如今苏子推贵为大周朝的宰相,更是自持身份,下人们能亲眼看到,单为除晦驱魔而做法事的机会实在不多。
经了昨日的流言,此时,自是人人兴奋,众人都想看到底是什么魔物在作祟。
只见,一位三缕长髯,清瘦矍铄,观之一派仙风道骨之貌的道长,立在院中,左持笏板,右摇引磬。
“醮诸神,礼太一……人道渺渺,仙道漫漫……”
马真人嘴里振振有词的不停念叨,手里不断变换着各种手势。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灵纸,拍在几案之上,单手掐了一个法诀,隔空在黄灵纸上比比划划一番。
众人知道他这应该是在画镇魂的符咒。道士做法用的符咒,无外乎有两种:一种是做法前已经画好的,做法时直接用火燃了;一种是做法时用纸笔蘸了朱砂现写的。像马真人这般现场画咒的,众人却是第一次见。
此时,马道长这画符的手段虽和大伙认知截然不同,众人虽觉新鲜,只是他比划一阵之后,黄纸上却没有任何变化,众人便起了些瞧热闹之心,窃窃私语起来。
马道长像是没留意周围人的动静,把空无一物的黄灵纸往烛火上一燎,就见刚才还空无一物的纸上,突然现出殷红色的咒文来。这样突然的反差,把周围的人看的倒吸一口凉气,一瞬间,周围鸦雀无声。
在众人的惊诧的目光下,马道长把灵纸在空中晃了晃,让周围的人看的更清楚一点。等众人回过味来,手里的灵纸向空中一抛,另外一只手向虚空一抓。对灵纸隔空一指,虚点了几下,那灵符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半空中燃烧起来。他这一手,空手引来无源之火的本事,着实震慑了在场的众人。众人的目光,都被那凭空燃烧的灵纸所吸引。
马真人的表演还没有完,只见他双手顺势向下一引,像是往地下砸了个什么东西一般。只见他一个手势过后,轰隆一声炸响,像是虚空中打了个焦雷,震得众人双耳发麻。
不知道是谁率先嚷了一句:“真的是活神仙!”
“果然是活神仙。”围观的众人一片赞叹之声。
这马真人还不到三十的年纪,便接掌了飞云观。虽说接掌的时间不长,但人年轻,又有些别样的本事,自然有一番雄心壮志要施展。可惜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没有一个能让他大肆施展的机会和场合。今日里两下应和,到是个天随人愿的好时机。因知道请他来做法的人家,是当朝的宰辅,并且还是为相公唯一的嫡女除祟。
马真人当日听来人这样报上名号,就下定决心,这样扬名的机会,自然不可能错过。面上虽故作矜持的退让几番,到底应下了。虽则应下,却也知道这里涉及了内宅阴私,若果真按那些人的说法去做,绝对是个自毁功德的事。思忖良久,到底是功名利禄之心,战胜了行善积德的执念。只是心里想着做事不要做绝,自己只是顺水推舟的行事一二,把声名展扬之后,剩下之事,自己只消含糊带过就好。
且不说马道长不单是神神叨叨的念咒画符,还显了这样的本事,把围观之人看的各个目瞪口呆,众人交口称赞,都说是请了个老神仙。
单说苏霏漠等人这边的情形。在马真人定下,要在康氏的院子前做法时,苏霏漠就叫人在窗口设榻,上来各式酪浆和点心小食,屋内的众人都饶有兴趣的围坐观看。
苏霏漠姿态惬意轻松,还亲自围炉煮茶,兴趣盎然,当做看戏法一般。
待看到这里,在众人的一片惊愕之中,苏霏漠把煮好的茶,恭敬的递到康氏和东首客座之人的手里。坐定后津津有味的评论道:“飞云观不愧为上百年的名剎道观,果真流传下不少不传之秘。今日一见,果然让奴开了眼界了。”
那颜愤恨不平的轻蔑道:“见不得人的雕虫小技,修行之人却这般心怀歹毒,就算他有几分本事,必脱不了这红尘苦困……”
她们这般议论的热火朝天,却不想坐在她们右侧上首之人,心里着实尴尬。面上虽然绷着并没有显露出来,内里却如坐针毡。
康氏略略的蹙了蹙眉,淡然道:“休要胡言。”
转身施礼告罪道:“这两人的性子散漫,都是我平日教导不利,让她们在大师面前失了仪态了。还请大师宿罪责则个。”
那颜板着一张冷若冰霜的俏丽脸庞,不便回嘴,却忿忿不平。
苏霏漠掩唇一笑,故作娇憨的道:“阿娘,奴不过是感叹飞云观的家底丰厚,内里的不传之秘果然惊世骇俗,您怎么到责怪奴家……”
康氏略微无奈的抬眸看了苏霏漠一眼,虽知道她如此行事不妥,但是,内心里着实不忍责怪于她。
上首之人,没有一点责怪的意思,一片清和温润之声:“小娘子内心纯真清和,是个有福气之人。夫人,莫要责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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