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去很美的东西,都带着假象;能抓到手里的馅饼,都带着麻烦。
这样的老理儿,在苏霏漠的身上同样适用。自从那次苏霏漠落了水,却莫名其妙的得到一本册子,她的生活就乱了套。同时,随册子而来的还有一句--死亡预言!从那句真假莫辨的预言开始,各种匪夷所思的事情,降临在苏霏漠身上。
那一刻,苏霏漠觉得自己快要死了。轻薄的夏衫,在水中包裹着她的身体,变得无比沉重。苏霏漠不会凫水,徒劳的在水中挣扎了半天,终于沉了下去。
苏霏漠最后的一个念头,就是挂念娘亲,不知道自己去了之后,留下娘亲一个人,在这世上孤零零的,要怎么过活?泪水从苏霏漠的眼里流出来,混在浑浊的水里,悄无声息。
此时,苏霏漠的胸腔里已经进了水,因为没有办法呼吸,她的胸口像炸开了一般,痛的要命。这会儿,她的头又晕又沉……不知过了多久,在苏霏漠眼前出现一个模糊的影子。那影子手里攥着一个物事,似在对她说:“你来抓我呀,快来呀,抓到了我,这个就是你的了……”
恍惚间,苏霏漠看见有人影在跑动,却不知道是谁在追逐谁?也不知道众人争抢的是个什么物事。后来,一个影子就来到她身边,和她低声耳语,她又答了一句什么……再后来,她手里就多了个物事。可是,苏霏漠还未来得及品味这些事,只觉得眼前的那一点白光,无限的扩大,笼罩了她。最后,苏霏漠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彻底没了意识。
夏日,熏风袭人,榴花流火般在枝头闹着。夏蝉,“知了、知了”一叠声的唱,不知道到底知道了什么。
被蝉鸣声吵醒的苏霏漠,头痛欲裂。
很痛。苏霏漠伸出手,想去揉额角。这一动,不知道牵动了身体的哪一处,苏霏漠感觉似有一股火,从自己的胸口、喉咙处开始烧灼,随之蔓延至身体的每一处。须叟之间,浑身上下都是痛的,如在炼狱里走了一遭般的灼痛难捱。
“咳咳……”实在憋不住,苏霏漠闷咳了两声。
“阿沫,你醒了……”一双温热的手,握住了苏霏漠冰冷的手,紧紧的,像是怕再失去一般,再不肯松开。苏霏漠睁开眼,一张绝美的脸庞,近在咫尺;一双包含柔情的眼睛,眼里满是泪水。
“阿娘。”听到苏霏漠用暗哑的嗓音唤着娘亲。康氏眼中的泪,扑簌簌的落下来。温热的泪,落到苏霏漠的手上,还带着一丝体内的余温。
“我儿,你可吓着了为娘……”康氏哽咽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阿娘在哭!苏霏漠呆愣愣的看着康氏那张泪痕斑驳的脸。那张堪称完美的面容上,原先清冷的表情,此时,被伤痛和惊慌所占据。长这么大,苏霏漠从来没有见过康氏哭过,也没见过这样惶恐不安的康氏。
往常,在苏霏漠眼里那些了不得的大事,在康氏眼里,都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事。哪怕是冬天里没有足够的炭取暖,哪怕是康氏的药又被停了,哪怕是那些因为病痛折磨,让康氏辗转不眠的夜晚。
那是她们在苏府里,过的最艰难的一年。阿娘的药断了几个月了,身子越发的虚弱,夜里更是无法入睡。后来,寒冬腊月的,居然连炭都断了。趁着两个仆使在边上窃窃私语,苏霏漠溜出去找炭。却在半路上,被自家的好姐弟,纵奴打伤了。
苏霏漠记事很早,那时的情景也记得很清楚。当时,阿娘拍着受伤的自己,轻轻哄着,满脸都是慈爱和痛惜的表情,唯独没有慌张。那些困顿在康氏眼里,像过耳的风,完全不值得一提。那一年,苏霏漠未到五岁。
苏霏漠的早慧,不知道是她的记忆力实在太好,还是那些往事太令人难忘,或者她的心胸实在不算是个宽广的人,些微小事至今还历历在目。也许只是环境使然。
在苏霏漠的印象里,无论经了多大的事,康氏都是笃定的、沉稳的。无论出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康氏总是智珠在握般的冷静、沉着,应对自如。好像那些艰难,根本算不了什么。如今,娘亲这是怎么了?
“阿娘,你这是怎么了?”苏霏漠顾不得喉咙里火烧火燎的痛,用嘶哑的声音,焦急的询问康氏。
康氏慢慢收了泪,稳定住自己的情绪,柔声道:“没有,为娘这是高兴的。我儿,你可算是醒了……你身上可有哪里疼……”
经康氏这样一说,苏霏漠这才想起来,自己落水了……苏霏漠恍惚的忆起落水时的情景,蓦地想起水中那个模糊的人影,和手里抓着的那件不知是什么的物事,还有那句紧随而来的预言!
一想起那个声音说过的话,苏霏漠整个人都清醒过来。
当时,那声音在她耳边断续的说:“五日后……康氏……死在回京的路上……”
苏霏漠一想起那句话,胸口好像被铁锤,一下一下的锤着,痛的她喘不过气来。如此一想,眼前居然闪现出康氏垂死的脸。苏霏漠蓦然感觉自己像是又回到了水里,胸口憋闷的不行。便不顾一切的叫嚷起来:“阿娘不会死,阿娘不会死!”
五日之后,阿娘会因她而死,这怎么可能……苏霏漠想起,她在水中最后一个念头,就是惦念阿娘。在这个世界上,她最牵挂的人也是娘亲。当时,唯一的想法就是娘亲没有了她,要怎么活。反过来,要是这个世上,没有了娘亲,她又要怎么活呢?想到这,苏霏漠瑟瑟发起抖来,泪水一下子涌出了眼眶,大颗大颗的泪滴,顺着眼角滑落。
“阿沫,莫怕,有为娘在呢。”康氏并没有听清苏霏漠突然冒出来的胡言,但是看到她泪湿的脸,只当她是吓坏了,或者身上有其他没发现的伤痛。康氏赶紧一手把苏霏漠搂在怀里,一手轻抚苏霏漠的后背,一边使眼色给身边的侍婢,去看看大夫到了没有。
莫名的惶恐擒住了苏霏漠,使她觉得那个预言真的不是空穴来风。下个月,就是老夫人的寿诞了,这两天,大家正商量着何时启程的事。苏霏漠的心里像有一团火在烧,她想马上告诉康氏,告诉她,她们在回京的路上,将会遇到危险……
康氏放柔了声音安慰道:“阿沫,是不是哪里痛,快告诉娘……”
苏霏漠刚要开口,却说不下去了。等等,哪有什么人告诉她,那只是个分不清是男是女的鬼影子,罢了。而且那声音所说的事,实在是太过荒谬了,说出来如何能取信于人。
苏霏漠拧着眉,仔细回忆昏迷前的所见所闻。当时,她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只听见有个声音在她耳边低语,有几句话她听清了,但那个声音所说的更多的话,根本就是喃语,她根本听不清楚“它”在说什么。
康氏见苏霏漠魂不守舍的样子,越发的以为,这次落水让苏霏漠伤的不轻。康氏一边轻声的安慰苏霏漠,内心却十分焦急,默念着大夫怎么还不来。
苏霏漠却在思索那匪夷所思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如今,仔细想来,苏霏漠都不敢确定,真的发生过那样的事。真的有人对她说过,五日后,母亲会死在回京的路上。她不会是被水淹糊涂,发癔症了吧。
没凭没据的,如今回想起来,苏霏漠自己都怀疑,要么是在水下遇到不干净的东西了,要么是落水时太担心康氏,发癔症了。这么一想,苏霏漠觉得,自己发癔症的可能性更大些。
可那种恐怖的情绪,还是擒住了苏霏漠,让她没来由的心慌,她无措的喊着:“娘亲、娘亲。”来抵消内心的那份惶恐。
康氏一边紧紧的揽住苏霏漠,一边继续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着:“阿娘在这儿呢,阿沫不怕。”
这个来自幼儿时期,便熟悉的怀抱,天然的使人觉得暖心。苏霏漠绷紧的神经,此时在康氏的怀里,慢慢的舒缓下来。但心底有个声音一直对她说,那预言要是真的怎么办?五日后,她要是真的失去阿娘怎么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