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膳房的炊烟直通云霄,恐怕今晚直到以后,御膳房都要冒“绿烟”了,都是煮绿豆水闹的。
几名宫人在往大瓷碗中挑豆子,那些绿豆都是经过严选的,豆皮和豆瓣挨得很紧,豆子散发着浓郁的草本气息。
汝荷将一碗莹绿色绿豆汤送去公主的房内,公主十分高兴,一饮而尽,她觉得身边有了苏杏璇这个好姐妹,多了几份安全感。
“姐姐,快来尝尝御膳房新研制的烤杏酥。”
苏杏璇毕恭毕敬道:“公主,切莫叫我姐姐,我乃一介民女,不敢和公主称姐妹,还是叫我本名吧。”
雍若媞放下手中夹着的酥饼,脸上透着不悦:“姐姐也太见外了吧,当初我们还同住一室,一起并肩劳作,出力流汗,一句尊称怎就隔了心变了味儿了?”
“公主,我……”
“好啦,不说这个啦,我就叫你姐姐,谁说都不管用。姐姐,姐夫最近在忙什么?”
苏杏璇不知从哪说句,单挑那无关痛痒的说:“他呀,在和他哥哥学习经营药店的事宜。”
雍若媞摇摇头:“哎呀,我问的不是这个嘛,我问的是,你们有没有孩子?”
“啊,你这拐弯拐得也太大了,我都转不过来呢,我们还没有所出。”
说到这里,苏杏璇有些怅然,她避开谈魏锦纶的病。
雍若媞掐着手指算了算:“到今年,姐姐也该二十有二了吧,和锦纶哥哥基本同岁,你们若是再不生育,更待何时?”
“哎,呵呵,我们不说这个话题了。公主,快掌灯了,我先回屋去了。”
“唔。好吧。”
苏杏璇掩上缡染宫的房门,下了台阶,往后庭的偏殿走去。路上,有个和她擦肩而过的男人回头看了她好几眼,那就是廉祯。
廉祯走进公主房,见一桌子饭菜,还有一大碗绿豆汤,他明知故问道:“哎呦,公主喝这么一大碗汤做什么啊,恐怕喝了汤就吃不下饭了吧。”
雍若媞对这个驸马心里稍有戒备:“哦,最近总决心热烦躁,太医说可饮用绿豆汤来去秋燥,说我腹内大火,不解会转变成内毒,侵犯五内。”
“哦,这样啊,那快喝吧。”
“驸马不来一口么?”
“不了,我今天有点积食。”
雍若媞没有去管驸马说的话,她示意汝荷去御膳房再给驸马端一碗过来。
廉祯谎称自己要出去片刻,其实他是去拦截汝荷,想在汤碗里做点手脚。
廉祯拦下了端着托盘回来的汝荷,自己端了进去,就在快要进门的时候,他用早已备好的火鸽翎羽伸进绿豆汤中一搅和,然后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般走进屋里。
雍若媞已经打算撤离饭桌去寝室休息,见廉祯走进来,手中还端着碗绿豆汤,便又坐下了。
“驸马怎么亲自端进来了,来,快坐下歇歇。”
“公主,适才是我不对,乱说话,公主既然喝绿豆汤是为了解毒,那就多喝一些吧,来,我喂你。”
雍若媞的防线突然又崩塌了,她最受不了这种温柔攻略,于是乖乖地饮下了整整一大碗,连碗底的豆沙也被她摇晃着喝了下去。
……
次日,苏杏璇应邀逛御花园,纵然花园中风光迤逦,但苏杏璇的心早已飘回了魏然轩。
“为何皇上还不放我回去,说好了不就是与公主叙叙旧么,不就是替公主看看病么?”
苏杏璇心不在焉儿,被廉祯窥破,他借机怂恿皇上将苏杏璇挽留在宫中,以备他用。
“皇上,苏杏璇对公主的病症拿捏准确,又和公主素有旧交,不如,将苏杏璇留在宫中,常与公主相伴,还可以为他人造福。”
皇上斟酌了片刻,拍手道:“好,朕同意这个建议,只是不知苏杏璇你乐不乐意?”
苏杏璇心中叫苦,这下她可碰见了难题,若说乐意,以后可如何回家,若说不乐意,就可能是杀头之罪。
苏杏璇还没说话,雍若媞便高兴起来:“好呀好呀,就叫苏姐姐和我住在一起!”
苏杏璇忙拉了拉公主的衣角,可皇上见公主这么高兴,便以天子之威下了旨:“好,那苏杏璇你就留在宫里陪公主吧,朕再封你一个太医院助理大医手的职务,如何?”
苏杏璇赶紧跪下:“皇上恕罪,其一民女已经有了夫君,若是久住宫中,岂不是等于抛夫弃义;其二,民女擅长的是药学,而非问诊看病,术业有专攻,或许太医在这方面要比民女强。所以,民女似乎并不太够格做助理大医手,让大家谬赞了。”
皇上眉头一皱,心中纵有一丝不快,也没有表露出来。
廉祯见事情有变,又想出一个坏主意:“皇上,咱们不是有个新建的丹房么,那里正缺个司药,不如,就请咱们的苏杏璇过去帮忙吧,至于她丈夫的事情,就请皇上准许他俩一个月见三次面,不知皇上的意思……”
还未等皇上发话,雍若媞就对苏杏璇说:“苏姐姐,你就快些答应吧,那个职务真的很适合你,咱们还能天天见面。”
皇上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苏杏璇笑,用眼神命令她同意。
苏杏璇十分为难,她简直无从开口,可是此刻她真的没办法了,要是不同意,她那被公开的家还能有个活法么?
“是,皇上,我这边没有问题,只是请求皇上容我回家三日,交代好店内事宜且与夫君道别,不知皇上您是否恩准?”
“准啊,我们公主最得意的人都同意了,朕求之不得呢,公主高兴,朕就高兴,好好好,那你准备下,叫侍卫护送你回家。”
……
离开皇宫,因为还会回来,苏杏璇并未有一丝轻松,她实在是不喜欢囚鸟的滋味。
心情落寞地回到魏然轩,大伙儿都围过来,又见后面马车载着十分昂贵的礼物,小建豪第一个跑过去抓那些花花绿绿的锦盒。
珍珠一边轻轻打着孩子的小手,一边问苏杏璇:“弟妹啊,你这是进宫干什么去了,得了这么多的赏赐?”
苏杏璇叹了口气:“嫂子,我这次回来的时间十分有限,多余的话我也就不说了,我现在要赶紧在后院召开会议,布置好魏然轩以后的大计,我才放心。”
是夜,无人能眠。
“弟妹怎么神情这么凝重啊,一点都不像进宫享福去了,分明是要去赴死。”
魏锦经打断珍珠道:“诶不要这么说。杏璇本非池中物,她的才华被皇上发现并器重也很正常,我想她这次回来可能是不舍弟弟,毕竟小夫妻都如胶似漆,这一个月才见三次,难免有些残忍,呵呵,行了,别多想了,快睡吧,明早你还要熟悉下管库知识,毕竟,少了杏璇,咱们每个人身上的担子便重了一分。”
魏锦纶那边则更是不能理解:“为何皇上要叫你常驻宫中啊,他手下有那么多的太医,非要留你一介女流作甚,是不是皇上对你……”
苏杏璇脸一沉:“你别乱猜好么?皇上要真是看上了我,他又何必准我与你相见,直接强抢民女不就完了?主要是公主,就是以前那个小乔,乔安奴,你还有印象吧?她身体内有隐疾,需要我留下观察一段时间,我想,公主痊愈了,皇上定会准我回家,不要担心。”
“小乔?天呐,她是公主啊!我怎么就没看出她有一分长得像公主啊。”
“人不可貌相,人靠衣装嘛,尤其是女孩子。再说人家小乔本来长得也不错的,你以前还老嘲笑她是小土丫头。那个,明天我就要回去了,然后再过几天我们才能再见一面,这段时间你可要保重身体哦。”
“哎,好吧。天凉了,多穿些衣服。在宫里规矩多,你要事事小心啊。”
“嗯。”
……
天边浮着一丝流云,飞鸟在广宽的天上自由自在地翱翔。
苏杏璇坐在轿子里,轿子动,可她的心却静止了。
“以后会怎么样呢?”苏杏璇的心里十分没底儿。
道边的茶楼二楼坐着淮化侯的狗腿子陈明暗,他一边喝着茶,一边俯瞰着轿子往皇宫的方向缓缓走去。
一会儿,另一名人物登场了,他就是大内丹房总管事平公公,其实也是淮化侯的人。
陈明暗问:“平九四,丹房进药材的通道都打通啦?”
平公公毕恭毕敬地回答:“回大人话,梦洲水路那边,已经和敬侯、端侯打好了招呼,我们将大量药材推销给魏然轩,等他们觉得离不开咱们的时候,我们再实施下一步计划。”
“嗯,好!不过你的脚步要加快一些,苏杏璇这个女人,可不想咱们想得那么简单,她不只是个弱女子,还是一名出色的药学专家。咱们以后行事,便有一定几率被她破掉,总之,这个女人很麻烦,叫人又爱又恨,等用完了必须解决她。”
“哦,那大人,她很快就要去我的丹房了,那您说,我怎么调教她,才能叫她服服帖帖地替咱们办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