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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外强中干的樊城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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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客,你不晓得这是哪个荡荡?”老农呼了一声“吁”,老黄牛迅即止步。

话的声音,有儿像巫县话,不过听起来有些怪异。

在巫县,靠近北边的二五八区一线,话就有这个味道。

“我真还不晓得呢,老乡。”巫山苦笑着:“莫名其妙就到了这里。”

“这才怪哒,”老农摸出烟袋抽起了旱烟,吧嗒吧嗒的老式打火机,了几下才着:“你车子啷个连印子都没得呢?”

这?巫山一凛,没想到老农观察得如此仔细,总不能我也不知道咋来这里的吧。

“我车子里没东西,”他呵呵笑着:“你看,就我一个人还有两条狗。”

“汪汪汪汪!”正着呢,布丁醒了,冲一人一牛吼叫着。

那老黄牛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居然一连往后退了两步,嘴里发出“哞哞”的叫声。

布丁的双腿在主人身上不停刨着,发出急促的呜呜声。

“别闹,布丁,我在问路呢。”巫山把它抱起来,冲老农笑笑:“您看,就这条狗,还有一条大些的狗。”

老农还是有些半信半疑,显然不太相信。

姜是老的辣,尽管他很少看到过吉普车,乡政府还是有的。

机耕道上,不时有拖拉机拉煤什么的经过,路面都被压得塌陷下去。

这吉普车看着就挺沉,竟然一印子都没有似乎从天而降。

“我们这个村叫双桥村。听你的口音,好像不是本地人吧?”老农有农民式的狡黠,总觉得哪里不对。

“老者。您对了。”巫山耐着性子回答:“我是巴蜀人,巫县的,不晓得您家听过没有?”

您家,在川陕鄂交界一带,是通用语,晚辈对长辈的称呼或者年轻人对不认识的长者的称谓。

“巫县?”老者有些不敢置信:“你是巫县人?”

“对呀,”巫山自若地笑笑:“半夜三更开车到这里。太累了睡了一觉,醒来就不晓得东南西北了。”

“老头子我就是巫县人,”他把烟袋在鞋底子上磕了两下:“解放前逃荒到汉江。一晃都四十多年过去了。”

“喔,”巫山对他是哪儿的人不感兴趣,总不成还要认老乡吧,心中急着要走出山村:“您家刚才的双桥是归哪儿管啊?”

“以前这个村叫双桥大队。是双桥公社的。现在双桥公社被拆了。并到曾经的向坝区,改的向坝乡。”

尽管话被打断,老人也没有半丝不悦。

“没有改革开放以前,巫县的农村苦得很啦。一遇到三四月份青黄不接的时候,就跑到我们这里要粮食吃。”

所谓的要粮食吃,是很客气的法,就是讨饭的意思。

“现在情况颠倒了,他们不过来。我们跑过去都没人理我们。”

从老人的讲述中,巫山大致明白。这里应该离着巫县不远。

看上去还有茅草屋的乡村,显得很是贫困,就不知道是隔壁同属亿州市的城口,还是汉江的竹山县抑或秦岭的镇坪县了。

“啊?”巫山有些惊讶:“难道你们现在还缺少粮食?”

“粮食我们不差,”老人摇摇脑袋:“关键是卖不成钱。”

“刚开始改革开放的时候,我们粮食多得吃不完,挑到县城去卖,可惜没人买。”

“后来又挑到巫县卖,买是有人买,价格低,他们买过去喂猪。”

“当年他们讨米过来,都是要我们的满口钻,像稀奇肉巴子一样。”

意即曾经巫县人过来讨饭,找他们要玉米,稀罕得跟肉一样。

老人可能好久没有过巫县话了,着着越来越顺溜。

不过,一旁的巫山就有些苦恼了,究竟是哪个县呢?

“多好的粮食啊,居然拿来喂猪,太可惜了。”

“老者,您家这边不出产大米吗?”巫山好奇地问:“有山有水,就能种大米吧。”

“那个东西,我们种过,也就巫县那边能收吧。”老人叹息着:“我们汉江这边和秦岭那边,都种不活,没得几天枯死了。”

这话终于让巫山晓得,原来清风子老道竟然把自己弄到竹山县来了。

他的曾经有个门派挨着老家不远,莫不是神农架?

不管是川陕鄂交界的界梁子还是这一带,深山大川,都是神农架的余脉。

“多谢您家了,”巫山松了口气:“巫县在哪个方向?我车子能开过去吗?”

“巫县在那边,”老人指了指西南方向,又指着东北方向:“沿着机耕道上大路,拐过来就可以一直开到巫县那边去。”

这下,巫山有些犯难了,车头在朝大路相反的方向,狭窄的机耕道上,连掉头都不可能。

“您家晓得那宽绰些?”他满怀希冀地问:“我得把车子脑壳掉过来。”

“喏,那边的老大队三合泥晒坝。”老人努努嘴。

看到巫山要发动汽车,老人腿脚麻利地跑了过来:“这个同志,我好久没遇到巫县人了,今天早上到我家吃早饭吧?”

“呜呜”,巫山还没话,布丁在一旁摇头晃脑起来。

山中无岁月,也不知道在天山派修炼了多久。

看到漫山红叶,应该是农历的九十月份了。天天吃的清汤寡水,连盐都没有,巫山听吃,不住往肚子里咽唾沫。

“那啷个好意思呢,”他呵呵笑着:“再也与您家不同路。”

“谁的?”老人瞪大了眼睛:“我家就在公屋里,昨晚给别人家犁田。太晚了没回来,起大早回家吃早饭。”

公屋,就是以前的大队或者生产队的公有房屋。后来没什么用处卖给农民的。

能买得起公屋的人,在农村还是比较有实力的。

三合泥的晒坝,想来刚开始应该是平滑如镜。

如今看上去坑坑洼洼,显然很久没有修补过。

在交谈中,巫山终于知道了,老人叫杨正阶,在解放前带着婆娘娃娃逃荒过来。

农民的流向。是看那个地方有没吃的。

巫县解放前穷啊,地都握在少数地主手里,譬如巫家。

毗邻的汉江省。这里是神农架的边缘,山区土地相对较多。加上面临解放,有钱有势的人自顾不暇,哪管得上自己开荒的人?

巫县的农民。跑到汉江和秦岭两个省的比较多。

他们没有像泰山省的人一样有勇气。去闯关东,毕竟东北离这边还是太远了。

杨正阶的老伴没有名字,叫杨张氏,一个裹着脚的典型旧社会妇女。

他没有闺女,三个后人都是儿子。

大儿子叫杨天财,早就分家另过。

二儿子杨天宝,几年前也结婚分家了。

只有儿子田有俊,以前叫杨天寿的。虽然结了婚还是和老两口一起过日子。

在农村,这样的家庭很是普遍。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嘛。老了之后,大都跟着儿子一起生活。

田有俊改名还有个典故,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老杨家由于是外来户,分配的口粮比较少,养不活三个儿子。

恰好大队有一家姓田的人家不生育,就抱养了过去改名换姓。

没想到抱过去不几年,老田家的婆娘生了儿子,而且一生就是两三个。

生活稍微好转,田有俊又回到了老杨家,但这名字已经被叫出去了,就是生身父母也管他叫田有俊,也就懒得改了。

杨张氏看到家里来客了,出来拘谨地打了声招呼又进灶屋忙活早饭。

至于儿子田有俊,当兵出身,转业后到大队开拖拉机。

后来大队改成村,他干脆自己把拖拉机私人买了过来跑运输。

饭刚端上桌子,田有俊就开着嘭嘭作响的拖拉机回来了。

“妈,老汉,我回来哒!”话的声音高喉咙大嗓子的,带有军人的豪爽,拖拉机熄火了皮带还在转动。

“哈哈哈哈,原来家里来稀客了?”这人满脸的络腮胡,把手里的孩子递给一通进来的妇女:“媳妇儿,你抱一下,我陪客。”

“你就是田有俊同志吧?”巫山站了起来:“刚才正和你父亲到你呢!”

“当兵的都是兄弟!”他爽快地伸出双手:“你好,我在华中军区某军服役过。”

门口停着军车,他想当然就认为是军人。

“刀军长的部下?”巫山有些讶然,握着那有力的大手:“起来我们还有些渊源,我是刀超仁的战友!”

“哈哈哈哈,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田有俊笑道,冲灶屋喊着:“妈,多添两个菜,我和这位,对了你叫什么?”

“我叫巫山!”他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粗豪的转业军人。

“我和巫山喝儿酒,”田有俊高兴地招呼着:“爸,家里还有酒没?那种原度酒。”

看到他老子在摇头,就从口袋里掏出五块钱:“到酒厂打一胶壶来,给王厂长下,还有个酒壶过两天送回去。”

杨家人很是好客,吃的不仅是米饭,桌子上的菜,基本上都是肉菜。

应该与田有俊跑货运有关,要不然,买米的钱堆农民来就是巨大的负担。

见巫山喝白酒就像喝水一样,这家伙傻眼了,刚开始还陪了一碗,第二碗无论如何都不敢喝下去。

这人一喝酒,话就多了起来。

“改革开放就是好啊,”田有俊挑了块脆骨在嘴里嘎嘣嘎嘣地嚼着:“至少我能买公家的拖拉机。”

“不过,我看到这里的农村实在不咋的。”巫山也看出了对方的尴尬,不再用酒解渴,一抿:“还有不少茅草屋呢。”

“我们现在吃的不缺,其他都缺。”借着酒劲,田有俊发起牢骚:“地区的人,不让我们到巫县那边去。”

“人家的公路,早就是水泥地面了,我们的公路还是石渣子路面。”

“我们十堰以前是一个地区。这倒好,一个姓梅的人过来了,划归樊城。”

“好处没看到,坏处处处都是。就打个比方吧,水田需要蓄水,他们上面不来人指导。”

“苞谷以前比啥都值钱,现在卖不出去,只有自己家吃。”

“前两年,倭国人在我们县里投资了个粉条厂,要求家家户户都种两季洋芋。这倒好,夏季洋芋的苗都没长完全呢,下霜了。”

“刚才你父亲不是到巫县那边能卖得出去苞谷吗?”巫山有些疑惑:“你用拖拉机多拉些过去卖,不是很赚钱吗?反正这边的苞谷价格低。”

“你以为我不想啊?”田有俊苦笑道:“人背着挑着走山路过去没问题,我用拖拉机?不定车子都会被扣起来。”

“啊?”巫山有些愤怒,顿时不出话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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