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他妈日怪了。”一望无际的棉田里,一位民工对着身边的同伴嘟囔着:“他们的这边早穿皮袄午穿纱,围着火炉吃西瓜,我咋没看到呢?”
正着,鼻涕流了出来,他赶紧摘下薄白手套,擤了一把鼻涕,发出很响的嘶嘶声。
“按,故老相传的谚语没错吧。”旁边的这一位年龄稍微大一的农民,吧唧吧唧地吸着五寸许的旱烟袋:“反正这边的早上确实太冷了儿。”
“嗨,你们没听队长嘛?”隔着不远的另一位,着同样的豫州口音,应该是一个地方过来的。
他摘下手套,把有些发僵的手在嘴巴面前使劲地吹了一口热气,再用力搓了两下。
“那是夏天时候的场景!”戴上手套,看到其他人都在看着自己,他微微有些得意:“夏天一过,没有我们那边的秋老虎,马上就是秋天了。”
“那要不明年我们夏天来?”起先问话的人有迟疑:“这温度都快赶得上我们那边的冬天了。不过这工资给得真高哇!”
“夏天?”有人嗤之以鼻:“沈老五,你瞌睡没睡醒吧?夏天棉桃压根儿就没成熟!”
“到工资啊,沈老五,不得不佩服你的精明。”一位妇女用面巾包着头,指了指前面一丈多远的身影:“你这闺女今年才十二吧?都来挣钱了。”
话音未落,姑娘站了起来:“阿爹。我腰杆疼得要命!”
“瞎!”沈老五自得地笑着,嗔怪自己的女儿:“孩子没腰杆!”
“五妞哇,你摘这么快干嘛呢?”一位大妈关切地问:“又不多给你工资?”
“这你就不晓得了吧?”沈老五一边飞快地把已经裂开的棉桃里面的棉籽和棉花摘下来:“我们的工资都日结。你晓得我家五妞昨天多少工钱?”
每一个人摘五垄,大家伙的进度都差不多。听到沈老五的话,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儿,好奇地看着他。
沈老五又慢条斯理地擤了鼻涕,擦在鞋跟儿上。
他故作神秘地伸出两个指头。
“两块呀?”周围的民工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是很正常吗?”老农已经抽完了旱烟,把烟袋在鞋跟上磕着。
他看了一眼沈老五,恍然大悟:“忘了你不识字。通知上得清清楚楚,完成五百公斤以上,每天给的工资更多呢。老五啊。你咋想的,每个姑娘读书成绩都好,你非得拽回来种地!”
“就是,”旁边的一位妇女也愤愤不平:“想想吧。你家的账不都是几个闺女在算吗?”
“唉。姑娘都是赔钱货啊!”到几个闺女,沈老五有些高兴,更多的是遗憾:“家里一个带把儿的都没有,我自问从来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老天爷为什么要让我沈家断子绝孙呢?”
“爸!”五妞抛开这群人都快两丈的距离了,她扭过头,满脸不乐意:“政策宣传上不是的生男生女一个样吗?”
“谁的?”沈老五脖子一拧:“我们大队书记的比唱的好听,结果自己家儿媳第一个生的是姑娘。马上让她躲到娘家生了第二胎,不就生了个儿子?”
“都是老黄历了。”老农起先落后了一距离。现在已经赶了上来:“你的是老杨头吧?大队书记肯定下课,罚款也一分不拉全交上去。”
“是吗?”在沈老五的眼里,大队书记就是天:“怎么可能呢?我来之前还和他过话的,喜气洋洋的样子。”
“哼,一个大队书记,宣传政策难道就是针对下面的?”老农的眼睛不经意扭头向东,那是家乡的方向:“不就是占着有亲家的公社副书记?都得下课,县里来调查了。”
一时间,周围的乡亲们都沉默了,一个比一个动作快,偶尔还能听见刷刷的声音。
换届选举终于结束,京城里的大佬们没多大变化,有的话就是叶帅不当人大委员长,吴振接任。
维省的变化不,谷千里进了一步,成为省委专职副书记。
顾长雄可能比较失落,到秦岭省担任常务副省长,而那边的省长是一个很强势的人。
欧洛泰这里,崔大祥差儿一步到位,在豫州省担任省委副书记、豫州市委书记,他的分量,比谷千里都要重。
而在欧洛泰本地,梅家国上升一步,成为地委书记。
和他搭档的还是巫山,欧洛泰地区专员。比较有意思的是,他兼任了欧洛泰军分区的政委。
一般来,地委书记都兼任当地的部队政委,据消息到了,梅家国一口气抽完一盒烟。
如果上面不满意他的话,不可能让他来担任这个地委书记,为什么又把军分区政委给了专员?不要在维省,就是中国应该都是独一份。
地委常委大变样,差不多全部换完了。
两个人从京城党校回来,都没有做任何动作,所谓的新官上任三把火,两人没有丝毫表示。
欧洛泰的人口,如今比去年翻了一番。当然,在全国都实行计划生育的前提下,超生是不可能的,大量的移民涌入北疆。
尽管多了这么多人口,当棉桃快成熟的时候,远在京城的巫山当即在国家级媒体上打广告,让忙完秋收的其他省份民众到北疆来摘棉花。
经过电话沟通,棉农愿意分担民工的往返路费。当然,政府根据实际情况,看看需不需要补贴。
要不然,刚刚开始的长绒棉基地就让老百姓赚不到钱,就会成为笑话。
在家的地区行署办公室主任向华经过实际调查。发现今年棉农即使补贴农民工往返路费,赚的钱仍然是种植粮食作物的好几倍。
国家级媒体如今把欧洛泰当成了最大的客户,第一天沟通。第二天广告就出来了。
报销路费,去了供吃包住,还有工资拿。
这样的好事,谁不愿意?到最后,人流量过多,已经超过了棉农的承载量。
所幸,远在京城的巫山及时出手。让各县的干部马上给民工分流,加入到建设的队伍里面。
大家算了一下帐,在建筑工地上挣的钱比在棉田里挣的还多。没有引起群体**件。
所有这一切,梅家国都在冷眼旁观。
首先,他对处理日常事务,确实不在行。
其次。未尝没有想看笑话的意思。
事情过后。他被梅应果叫到书房,里面发生了什么,别人都不清楚。
但从那以后,梅家国的脸上始终不见笑容,就是在欧洛泰的第一次常委会上也板着脸。
巫山的年龄,是一大硬伤。当初在推举他当专员的时候,反对的声音可不。
经过这些眼花缭乱的举措,反对的声音消失了。反而对梅家国这个地委书记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颇有微词。
另一个时空里,巫山亲眼见到欧洛泰地区的干部们都要去棉田里面摘棉桃。而且还以红头文件规定下来,不少党员干部怨声载道。
很简单的事情,农民的收入提高,欧洛泰的人出去脸上有光。
但让一群从来没有下过地的公子姐老爷太太们到农田里劳动,工作效率可想而知。
也许,作为当政者,可能是一个政绩工程吧。
这样的政绩工程,巫山不要也罢。
上面的人觉得这人有魄力,何尝不是武断专行的代名词?
“书......专员!”周一航看到他从里间出来,赶紧毕恭毕敬地站了起来。
“恩!”除非是重要场合,巫山都蓄起了胡须,短短的胡茬子,看上去稍微成熟些。
没有理会秘书,他径自走到行署办公室。
“专员,您来啦?”刚放下电话的向华满脸堆笑:“领导,有啥指示?”
“好你个老向!”巫山哈哈笑着:“给我安排下日程,这几天没什么重大的事情吧?”
看到向华在摇头,他望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流:“我到每一个县的棉田里去一天。”
“那,”向华迟疑了片刻:“这个事情需要梅书记同去吗?”
“咱们梅书记日理万机,就不要去麻烦他了吧。”巫山眼里闪过一丝疑虑,难道这人是梅系的?
不对呀,明明是从乌市调过来的。
大概是官员的固定思维,觉得一把手才能决定一切事情。
“好,我马上去安排!”向华起先的话一出来,自己都差给自己一个嘴巴子,赶紧补救。
“对了,”巫山本来要转身出去的,又回过头叮嘱:“我不需要县里的同志来迎接什么的。让你安排日程,只是有什么事情发生的时候,你知道怎么通知我。”
以前在乌市,向华就晓得巫阎王的威名。
巫山刚刚出去,他发现自己的后背都是冷汗。
作为巫副专员曾经在欧洛泰的专职代言人,吴迪龙是最为失落的。
本来,他觉得换届后,自己可以趁势进一步,成为行署的大管家。
其实,他也不想想,他才多少岁?巫山能到今天的位置,都是一步一个脚印上来的。
而吴迪龙自己,上了副处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一个办公室副主任优哉游哉的不少挺好吗?
熬个几年资历,到县里不是县委书记就是县长,比一般人的步伐快了太多。
第二天一大早,巫山的地委二号车没等到上班的时间,已经向最远的庆禾县驶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