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是我讲究,分明是你太讲究,我这不是在将就你吗。”沃琳嬉笑着边嘟囔,边拿起火烧咬了一口。
冷水洗过手,在暖气片上烘了一下,一冷一热,手有点痒,她是在用毛巾戳痒痒。
刚出锅时酥脆的火烧外皮,因搁置的时间久了,已变得酥软易碎,一口下去,有碎屑掉下,沃琳用油纸包接着。
“嗯,好吃。”沃琳喟叹一声,盯着桌子上的另一个油纸包催韩霆,“你也赶紧吃呀,凉了就不好吃了。”
一模一样的油纸包,里面肯定也是火烧呀。
“你先吃吧,我吃了一天小吃,现在还不太饿,等会儿咱们分着吃这个。”韩霆把另一个油纸包装进了他的衣服口袋。
“咦,你这个不是火烧吧?”沃琳盯着韩霆的口袋问。
韩霆拿起油纸包的时候,沃琳感觉这个油纸包明显和她手里的这个不一样,轻飘飘的,体积也变小了一些,形状似乎是方形的。
“先保密,一会儿你就知道了。”韩霆不告诉沃琳。
“嘁,我还懒得知道呢。”沃琳装作不在乎。
反正韩霆经常做些神神秘秘的事,不过大多是让她惊喜的事,对于油纸包里到底是什么,她倒是有些期待。
沃琳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你的行李呢?”
“火车上太挤,我没带行李,就这么来的。”韩霆从内衣口袋掏出手机和钱包放桌子上,“出门有这两样就行了,其他都是累赘。”
别说没有带行李,他上车连车票都没买。
春运期间火车票紧张得很,他托了好几个关系都没有买到车票,只好先托人把他送进火车站,只要有来首都方向的火车,他就想办法往上爬。
试了几次,他终于从车窗爬上一列火车,中途转了两次车,快到首都车站之前的两站时,他挤到补票车厢,从那一站开始补了到首都的车票。
倒不是他刻意逃票贪便宜,主要是怕给自己惹麻烦。
“可是,你洗澡不要换衣服吗?”沃琳围着韩霆转,“或者说,你能变出衣服来?”
韩霆经常给她意想不到的惊喜,她绝对相信,变出衣服这样的事,韩霆一定做得到。
“小妹妹,哥哥的路数都让你摸清了,以后哥哥还怎么在你面前保持神秘伟岸的形象?”韩霆挑起沃琳的下巴,神态像极了无赖调戏良家女。
沃琳才不怕他:“别闹,火烧渣该掉得满地都是了。”
她正常吃火烧的时候,只要当心一点,火烧渣会掉在油纸包里,可她这样仰着头,火烧渣难免掉到地上,不小心再踩到的话,会弄得满地都是。
韩霆松开沃琳的下巴,脱掉外套和毛衣,露出他用胶布粘在秋衣上的内衣裤和洗漱用品,内衣裤和洗漱用品是他逛街的时候买的。
魔术还没变,就被沃琳揭穿,再强行变魔术,就少了预料中的乐趣,不如就此露相。
“哈哈,被我说中了吧。”沃琳围着韩霆转圈,看还有没有藏着别的东西。
韩霆揉了揉沃琳本就乱的头发,嘱咐沃琳:“你吃吧,我去洗个澡,挤了一天的火车,身上都是汗,在暖气房里这么一呆,难受得厉害。记得奶粉一定要喝掉啊。”
沃琳摇头:“太多了,我喝不完,给你留一些。”
宿舍没有开水瓶,她每次喝水都要临时烧,干脆买了个大不锈钢杯子,烧一次水可以坚持的久一些。
韩霆泡了满满一杯奶粉,她哪喝的完,而且泡得这么浓,她更喝不了多少了。
还好这个杯子的杯盖是个倒扣的碗,她可以从杯子里分出一部分奶粉喝。
等韩霆洗澡出来,沃琳已经吃饱喝足。
韩霆一口气喝光剩下的奶粉,催沃琳:“你也去洗澡吧,你和别人共用卫生间,趁别人不用卫生间的时候,你赶紧洗澡洗衣服什么的,省得大家用卫生间的时间都挤在一起,抢地方。”
边说边替沃琳挑选好了换洗衣服放在盆里。
卫生间有挂衣服的地方,但韩霆对于公用的东西总是不太放心。
“好吧,韩医生说的话永远都是那么有道理。”沃琳玩笑,然后端着盆去了卫生间。
沃琳洗澡出来,刚进宿舍门,就被韩霆拿走了手里的盆放在地上,然后被韩霆抱了个满怀,韩霆俯身吻着沃琳,将沃琳越抱越紧,沃琳的手隔着韩霆的秋衣都能感觉出韩霆身上烫得吓人。
“韩霆,韩霆……”沃琳使劲推韩霆,头挣扎着往后仰,想要逃脱韩霆这霸道的行为。
然而,她的个子比韩霆低太多,头再使劲往后仰,也是徒劳,韩霆反而抱她抱得更紧,吻得也更霸道,沃琳感觉自己的口腔都要撑裂了。
感觉到有东西顶着自己的时候,沃琳放弃挣扎,双手下垂,任由韩霆为所欲为,她明白接下来发生什么,心里没有惶恐,没有期待,没有抗拒,只感觉空落落的。
沃琳的放弃让韩霆找回一丝理智,韩霆松开沃琳的嘴,依旧将沃琳抱得很紧,俯视沃琳空洞的双眼,他心里猛地一抽,几乎忘了喘气,感觉自己浑身的体温瞬间降到了冰点。
“沃琳,你怎么了,吓着了吗?”韩霆稍稍松开沃琳,仔细看沃琳的神情,随后又将沃琳抱紧,一个劲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都怪我,我不该这么着急,吓着你了。”
他明明知道沃琳有空间密闭恐惧症,还做出这样的事,都是因在g市那几天他和沃琳进展太顺利,让他的心理自我麻痹。
说好的耐心呢,说好的等待呢,他引以为傲的理智呢,他自持足以保护她的满身都是的心眼呢,都喂了狗吗?
被抱得太紧,沃琳感觉呼吸都困难,吐字艰难地问韩霆:“你装进口袋里的油纸包里不是火烧,对不对?”
“对,是避孕套。”韩霆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咬掉。
进商场买内衣和洗漱用品时,鬼使神差地,他拿了一盒避孕套。
给沃琳买火烧的时候,说不出是做贼心虚,还是想故弄玄虚,他问老板多要了个油纸包,躲在角落里将避孕套包了进去,沃琳催他吃火烧的时候,他还戏说一会儿分着吃。
现在事情弄成这个样子,这还怎么分着吃呀,他的肠子都悔青了。
“你早就预谋好了是不是?”沃琳再问韩霆。
沃琳没有见过避孕套是什么样子,但避孕套的盒子是什么样她是见过的,每个月的中旬,z医院的计生科主任都会挨个科室发避孕套,发给已经生了一个孩子却不愿意上环的妇女。
最初沃琳看到计生科主任提着一大袋方方正正的盒子,盒子上印着英文,她以为是外国进口药,好奇是什么药,她拿出一盒来回翻转着看,当她翻译出是避孕套时,闹了个大红脸。
当时计生科主任逗她,说是这个东西大家早晚都用得上,有什么害羞的。
联想到韩霆将油纸包装进口袋时的神秘,还有刚才韩霆对她的迫不及待,她就是再迟钝,也猜得出油纸包里装的是什么。
“是,”韩霆点头,马上又摇头,“不是。”
沃琳不说话,就这样仰头静静地盯着韩霆,盯得韩霆心里发虚:“我来看你,真得是因为我想你,否则也不会在副高职称公示这个关键时期跑过来看你,避孕套是我临时买的,当时鬼迷了心窍。”
他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油纸包给沃琳:“生产日期还是前天的呢,我前天在火车上。”
沃琳没有接油纸包,苦笑:“我信你!不过,如果你真把我强了,我不会怎么着你,也怎么着不了你,但咱俩也算到头了,并不是因为你一直以为的我心里的阴影。
“我心里确实有过一段时间阴影,而且到现在都还没有完全消除,可我拒绝你不是因为这个阴影,而是我认为,咱们还没到那个程度。
“我对你,除了之前的几段感情没有和你说起过外,我的一切,几乎都摆在了你面前,而你对于我来说,除了你业务很优秀,照顾我非常周到外,其他的,都是一个谜。
“我现在认识的你,和我曾经以为的你,貌似判若两人,但仔细对比,似乎还是那个你。”
“我不知哪个是现实中的你,哪个是虚幻中的你,或者,站在我面前的你,是虚幻的那个你的分身,又或者,两个你都是真实的,两个你又都是虚幻的。”
沃琳双手捂脸:“我真得很想你,可我又觉得不认识你,我都不知自己在说什么,要疯了!”
她不是没想过和韩霆在一起,就像李磊搬去和曾依依住一样。
刚才韩霆那样对她迫不及待的情景,她在电视上看过,也会被感动。
但是,她觉得,能住在一起,能到那种迫不及待程度的,应该感情发展到了那种程度,已是水到渠成。
而她和韩霆之间,还没有到那种程度。
虽然她和韩霆认识已快两年,可她和韩霆真正相处的时间还很短,虽然韩霆说过有事不会瞒着她,可她还是觉得对韩霆并不真正了解,甚至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韩霆平时和她说的,都是他自己的事,和她有关的事,还有他所了解的各处的风土人情,他自己的见识,其他的事很少提,她若是问起,韩霆会说那些都无关紧要,只要她知道他爱她就行。
她的观念和韩霆不同,她以为,谈恋爱确实是两个人的事,而两个人真正在一起时,就不单纯是两个人的事了,而是两个家,甚至是两边家族的事。
要不,老爸老妈为什么因对婶婶刘丽芬不喜,连婶婶的侄子刘晓文的面都没见过,就排斥婶婶把刘晓文介绍给她这个宝贝闺女呢,还不是怕有什么样的姑姑就有什么样的侄子?
哪怕刘晓文千好万好,可是有着刘丽芬这样的姑姑,老妈也怕自家闺女以后的麻烦多多。
她和韩霆聊天时,会说起家里人,会说起家里的亲戚,会说起家乡的风土人情,韩霆只是聆听,但决口不提他的家人,关于韩霆的家庭环境,她倒是偶尔从李磊嘴里听到过几次。
但当她仔细问时,李磊却又不告诉她,让她去问她男朋友自己去。
“不要想了,沃琳,你没有疯,是我疯了,”韩霆把沃琳的手从脸上拉开,在沃琳额头上落下轻吻,“是我疯了,是我贪心了,是我性急了。”
他让沃琳坐在床上,拿过梳子给沃琳梳头发:“今天时间太晚了,我先在你这里将就一晚,明天你去上班了,我就去外面找地方睡。”
沃琳没有说话,任由韩霆将她的头发理顺,一遍遍给她梳着头发。
说出了心理的真实感受,她感觉心里是真的空了,脑中也是一片空白,连该要想些什么都不知道。
韩霆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他想说,无论沃琳感觉的那个虚幻的他,还是真实的他,都是他,可是又怕说出来后搅得沃琳的脑子更加迷糊。
其实他自己心里也很矛盾,为了能得到沃琳的认可,他在沃琳面前表现得很完美,可有时还是控制不住心魔。
不厌其烦打电话到座机,只因他在电话里听到过刘老师对沃琳态度不好,他的女朋友不允许别人欺负。
不问青红皂白对沃琳发脾气,事后向沃琳解释是因他担心沃琳,但他心里明白得很,他担心沃琳确实不假,还有就是他的控制欲在作怪。
只要一想到他不了解爱人在干什么,他就受不了。
沃琳之前的感情经历他不在乎,因为那时的他还没有走入沃琳的生活,但沃琳之后的事他一定要知道,因为现在他才是沃琳的男朋友。
他对沃琳的好是真实的,他压制了数年的心魔再次冒头也是真实的,不告诉沃琳有关于他的家庭的事,是怕牵扯出的事越来越多,他的这个心魔吓走沃琳。
他以为将心魔已经掩藏得很好,可终究还是被沃琳那根容易因迷糊表象而被人忽略的敏感神经所察觉。
沃琳说她要疯了,其实是他自己要疯了才对。
一方面,他爱沃琳已经爱到了骨子里,想让沃琳活得恣意快乐,把沃琳因前些年病痛不能随意外出走动而产生的那些缺憾弥补回来。
另一方面,强烈的控制欲这种无时无刻都在折磨他的心魔,像一只巨大的手一样撕扯着他的心,让他忍不住又想要将沃琳圈在身边。
他真得感觉自己要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