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要干什么?这是误会!快放下兵器!”被抓住的朱明,看得比局外人都清楚,心知是这老头一时激动方才失态抓着自己,如果自己不冷静激发了双方矛盾,自己肯定第一个完蛋,遂对周围大喝一声。
那抓住朱明衣领的老头对周边的情形不管不顾,只是反复地追问:“大明王师为什么会大败?为什么……为什么……?”
朱明轻轻推开他的手,对着他手一拱施了一个礼:“明军确实是败了,这些战士都是参与松山大战的幸存者,他们可以作证。至于败的原因太多太多了,晚辈恐怕一时之间也说不清楚!”
那老头松开手,还在喃喃自语:“为什么……为什么……?”
“大哥!这次你信了吧?洪承畴也是个不成器的东西,大明最后的精锐被败的干干净净了!也许,我们该离开这里了!这么多年在辽东风餐露雪,我们对得起大明了……我们无愧于戚家军的称号……”鹰眉狼眼的老头抛下手中刀上来说道。
戚家军,等等,不是有记载说戚家军早在天启年间的浑河战役中就全军壮烈覆没了,离现在也至少有二十年了吧,怎么还有人说自己是戚家军?朱明听了,大为好奇。
“原来两位前辈是戚家军的,晚辈方才多有得罪了!”胡天雄上来诚恳的道歉。
跟随着胡天雄,一些战士纷纷上来告罪道歉。
戚继光是明朝的军神,戚家军在明朝军人心目中形象无异于泰山北斗,浑河战役中全军虽然覆没,却是虽败犹荣。
当听说他们是戚家军,胡天雄和其他战士立刻变换为一副恭敬的样子。
原来,戚家军在天启元年的浑河战役中被满清八旗团团包围,力战后几乎全军尽没,只有少数的战士突出重围,突围出来的幸存战士,一部分加入了其他明军部队,一小部分人选择了坚持在辽东敌后与满清周旋。
此两个老头,为首的名叫邬铁山,鹰眉狼眼的老头名叫于镇海,年轻的则是邬铁山的养子,名叫邬望归,原是辽东的汉人孤儿,被邬铁山收养长大。
此时,邬望归正跪在邬铁山面前,扶着邬铁山的手,柔声呼唤:“爹,爹,爹爹,我们回去吧!”
朱明叹了口气,此两位老人是心志坚如铁石之人,你说他们忠心耿耿于国家民族也好,愚忠朝廷也罢,他们为了自己的信仰和理想,奉献了自己一生的努力,现在他们看到自己为之奋斗的目标破产,不管他们怎么哀伤,都不算过分。
朱明本想说些安慰的话,但欲言又止,摇了摇头,只是站在一边一言不发。
其实钨铁山等人早就收到明军在松山决战中大败的信息,只不过朱明等人带来战场参与人的第一手信息,再次证实了这个消息,令他心中最后的一丝侥幸奢望破灭,情不自禁地在众人面前失态。
钨铁山毕竟是饱经风霜的人,心志甚是坚定,没过一会,就醒悟过来,并在心中迅速作出新的决定,猛然甩开邬望归的手,盯住朱明,严肃地问道:“你们打算怎么办?欲去向何方?”
朱明几乎毫不思索,抬手向南一指:“回中原去!清虏将来一定会南下的,届时再跟清虏一较高下!”
“好个再与清虏一较高下!清虏在辽东的根基已稳,此地确实已不适合立足了!”说出此句话的时候,钨铁山语气平静,但无法掩饰苍凉与无奈,还带着毫不犹豫的决绝,顿了一顿,向朱明问道:“那你们打算怎么回去?”
“渡海南下是最快的捷径!”
“渡海?你们有足够的船吗?”
“到梁房口找船。”
“梁房口?那里是清虏赐给蒙古鞑子一个小部落放牧的地方,牛羊马匹倒是有一些,蒙古鞑子不会水,不喜欢摆弄船只,就算有一些汉人百姓留下的破旧船只,也不会有很多,根本不够让上千人同时渡海!”
钨铁山等人在辽东敌后坚持经营多年,在各地布有不少眼线,对敌后各地的情况还是有大致的了解的。
“拿地图来!”
随着钨铁山的话语,邬望归由身上取出一幅地图,铺在地上。
朱明到了这个时代,第一次看见地图。
此地图与后世卫星飞机测绘而制作的精确地图相比,简直就是粗糙到惨不忍睹,顶多算个手绘印象派简图,但总比没有地图要好,地图上面标示的山川河流与实际位置基本上还算吻合。
钨铁山手指地图上的一处:“旅顺口,这里有船,当年的东江镇就曾在此驻守,孔有德、沈志祥等贼子也是在此登陆投敌的,满清八旗的******只能坐马匹,对大海中航行的船只兴趣不大,搞来的船只有很多扔在这里,这里驻守的清兵,大多抽调到锦州前线去了,剩下的兵力肯定不多,只要迅速赶到这里,不难夺取那些船只,从容渡海南下!”
钨铁山等人在辽东敌后坚持多年,一直未曾动摇,但不代表他们就不留意将来某一天山穷水尽时的退路问题,对于如何南下回归故土,他们是早已有预案的。
朱明仔细凝视了一阵地图,抬头问道:“确定这里有船吗?”
“怎么?你不相信?”于镇海当头一句挡回。
“于老前辈莫误会!晚辈不是那样的意思!我是担心万一最近几天,如果那些清兵因为其他原因转移了船只,我们到那里扑了空,以那里三面环水的地形,满清八旗出动大军由北面压来,我们怎么办?有没有应对的方案?”
“很好!未虑胜先虑败,为将之道应当如此!”与处处语言带刺的厮杀汉于镇海相比,钨铁山却是对朱明很是欣赏,拍着他的肩膀,指着地图说:“梁房口的船不多,但两三艘还是有的,我们可以先拿下梁房口,夺下一两艘小船,顺着北风快快南下山东,山东有老夫的朋友,可以立即派快船到旅顺口接应,如果在旅顺口船不够,只要稍微能拖延几天,就能等到接应的船只了!怎么样?还有什么问题吗?”
朱明向钨铁山拱手施礼:“谢前辈!我们仍然还需要解决一个问题的。”
“哦!说来听听。”
“估摸此地到旅顺口约有四百多里路,路程不算短,我们必须抢在满清醒悟过来之前迅速行动,拿下梁房口后,全体人员必须抛弃所有不必要的东西,全速前进,务必在两昼夜之内赶到旅顺口,否则一切都晚了。还有,如果是……”
“哎!你又没走过到旅顺口的路,你怎么就知道有四百里路?”于镇海无头无脑地插了一句过来。
朱明摸了一些脑袋,这其实他在另一个时空坐大巴旅游由营口到大连旅顺时了解到的信息,当然不能在这里说,看着地图,灵机一动说:“我是看地图比例估摸着大约会有这样的距离吧!”
地图比例?
现在的地图哪有什么比例可言?
于镇海歪着脑袋看看这些印象派地图,但从来不知道还能看地图能看出距离来,他自己斗大的字没识几个,怕追问下去反而显得自己不懂了。
钨铁山觉得朱明此点有点高深莫测,但时间紧急,也不好再说什么,而是白了于镇海一眼,要他别打岔浪费时间,接着刚才的话头问朱明:“你刚才还有话没说完。”
“我想说,不知旅顺口附近海中是否有小岛,如有小岛,找到的船不够的话,可以先将人分批运到海岛上,再分批运送南下山东。”
“在旅顺口东面六十余里的海面有一叫老偏岛的孤岛,如果船不够,我们可以先撤到那里,再图南下!”站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邬望归插了一句。
“不行,此地离陆地最近的地方只有十多里路,被鞑子发现就麻烦了!别忘了,崇祯十年初,满清多尔衮造船八十余艘渡海俘朝鲜王室的故事。满清骑兵怕水不假,但如果海路过短,却是不怕的,甚至有可能逼迫孔有德、沈志祥之辈造木筏渡海攻来!此不妥!如果要采用此策,还不如向旅顺口南面百余里海路的城隍岛,现在是冬季劲吹北风,张帆出海,三四个时辰就可到城隍庙岛了!”
“先到城隍岛是个不错的办法,但此办法的缺点还是需要时间。南下时顺风顺水,速度快,但回头第二批人时,却是顶风而行,恐怕三四个时辰无法回来。此地离辽阳、沈阳不远,如果有一支奇兵奔袭,掩盖我等南下的意图,迷惑鞑子的视线判断,则此计可行性大大增强……”朱明说着,但觉得派一支奇兵偷袭沈阳的计划实在不太靠谱。谁去?自己救下来的一群乌合之众,本来说是要南下逃命才成群结队聚在一起的,恐怕要向北进的计划才一说出口,立马就一哄而散了。
“偷袭辽阳沈阳?捅鞑子的屁眼,打碎鞑子后院的坛坛罐罐……此策甚善……哈、哈……我喜欢……哈、哈……”于镇海似乎恍然大悟地一拍脑袋。
这一群人在打别人后院的主意时,但满清高层此时却把他们视为砧板上的鱼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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