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奚也看见了这个人,还看见这个人的脸和眼睛,她的脸上就露出奇怪又复杂的表情,甚至比看见一个****着的男人站在她面前还要复杂。
习奚自己本身就已是一个让男人看见都会心跳加快的女孩,她却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女人居然如此的骄傲和大胆,不仅骄傲,全身上下更充满一种就连女人看见都会脸红的诱惑,就连骨子里都散发着一种诱惑。
她的脸,她的眼睛,她全身上下仿佛都是一把钩子,勾走男人的心,勾走男人的灵魂。
现在,她是不是已开始勾韩亦轩的灵魂?
习奚立刻就问。“这个女人是谁?”
韩亦轩的眼睛还在看着这个女人。“她叫李傲儿,也就是李玲的亲妹妹。”
冰繇也说。“也就是将她的族人变成六道族人的人。”
傲儿抢口说。“我更喜欢别人叫我傲儿。”她说话的声音和方式居然都透着一种妩媚和诱惑。
习奚更加吃惊,吃惊的看着李傲儿。“李玲她摆了我们一道,其实她早就知道她们就是新的六道族人,所以才让我们来这里?”
韩亦轩摇头说。“李玲她不知道。”
傲儿微笑着说。“你怎么肯定她不知道,就因为你和她有了孩子,所以你相信她?”
生孩子,听见生孩子,无论是男人抑或女人都总会激动,只是女人比男人的心情更复杂一些。
有些女人甚至会觉得不可思议,难以接受。
冰繇吃惊的看着韩亦轩,习奚也吃惊的看着韩亦轩,韩亦轩却似什么都没有看见。
她为什么故意提起生孩子,为什么要揪别人的心?
傲儿笑得更媚。“我也替你生孩子,你会不会也相信我?”
勾走灵魂的钩子已经慢慢靠近过来,她走得很慢,她走路的步伐居然也像一把钩子。
韩亦轩的眼睛没有炽热,心也没有乱跳。“相信你什么?”
傲儿说。“相信我可以为了你,就连六道族人都可以放弃不做。”
韩亦轩说。“你在这里等待,难道不是来杀我?”
傲儿的目光变得更幽怨。“我怎么会舍得杀你,我当初只想杀韩氏一族。”
习奚的眼睛里仿佛已有火,也不知是妒忌还是厌恨。“这有什么分别。”
傲儿的眼睛里仿佛只有韩亦轩,她一直看着他。“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诛杀韩氏一族?”
韩亦轩也看着她,他本来并不想理她的,他还是问了。“为什么?”
傲儿说。“因为我知道蓝廷是你的老朋友,我不想你讨厌我,一点点的讨厌都不想有。”她已走到他面前,她的手就要去抚摸他的脸。“我还要你慢慢看出来我其实是一个很好的女人,好得让你不舍得离开我。”
韩亦轩想去阻止她伸过来的手,他的脸不是任何女人都可以碰的,更不能是她。
只是却有人比他更快,女人面对女人时,就像得到上天赐予的争斗的力量,总能快狠准。傲儿的手刚伸到韩亦轩的眼前,习奚的手已去捉傲儿的手,好像还要扭断傲儿的手。
傲儿的手当然没有断,几乎被扭断的是习奚的手,没有人看到傲儿是怎么样捉住习奚的手,韩亦轩也只看见眼前黑影一闪。
习奚没有喊叫,她的手已痛得几乎眼泪都要流出来,她还是没有喊出来。
女人在女人面前,居然就连忍耐都变得与以往很不同——人,的确需要敌人。
傲儿立刻松开手,因为她已看出来韩亦轩就要动,她不想他对她的心连喜欢都还不够多,就已有了恨。
“若然你们不想像黑僦一样,连心都被刺穿,最好不要动。”
她这句话显然是说给冰繇听的。冰繇,黑僦,绝尘,帝祖四人一起共存无数个岁月,冰繇虽然扬言黑僦一做坏事,她就要杀了他,可是别人要杀黑僦,说不定冰繇又会救黑僦,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本就奇怪而奇妙。
韩亦轩忍不住问。“刺穿黑僦的心的人就是你?”
傲儿回答。“嗯嗯。”
冰繇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
韩亦轩又问。“他已经变成死人?”
傲儿说。“我知道你从来都没有杀过人,我又怎么会与你的信条和行径,背道而驰。”她的脸上又露出那种像钩子似的笑容。“你一定听过有一种菜是无心的,原来有一种人无心也能活着。”
傲儿已经走了,就像她刚才等待在这里一样,无声无息。
她离开的时候,还留了一句话给韩亦轩:我也不是多心的女人,我的一颗心只系在你心间。
习奚也不是多心的女孩,此刻,她的心却是妒忌心。“你怎么会惹上这种女人的?”
韩亦轩苦笑。“也许是我上辈子惹出的祸。”
无论谁都该看得出,他并不想再谈论这个女人,一点都不想。习奚的心里纵然还有怨恨,也只有闭上嘴。
走出有光的地方,又有了幽暗,幽暗中居然有一道石门。
韩亦轩说。“李玲要我们走一趟水帘洞,只怕就是要走这道石门。”
习奚说。“从这道门走出来,你就是真正的韩氏一族?”她探头朝里面看了看,什么都看不到。“这道门里面有什么?”
韩亦轩摇头。
习奚说。“你什么都不清楚,但是你却相信李玲?”
韩亦轩点点头。“我们都走到了这里,到底是真是假,我们为什么不走完最后几步。”
习奚说。“我并不相信李玲这个女人,所以……”
韩亦轩说。“所以什么?”
习奚看着他的眼睛,静静的说。“我陪着你一起走进这道门,如果是陷阱,至少你不会孤单的一个人。”
石门里面没有陷阱,只有黑暗,让人心时刻警惕的黑暗。
在黑暗中,不知道又走了多远,终于走入一个石洞内。
虽然仍然幽暗,一般人也能勉强看得见事物。
幽暗的石洞居然很大,石洞的四面墙上居然全都是一个个的石坑,石坑上居然都是一座座的石像,韩亦轩就是从其中一个空空的石坑走入石洞的——共患难,不该在这个时候。
一座座的石像,形态各异,亦凌厉亦凶悍亦威猛亦慈祥,手持神兵利器,脚踏祥云,骑神兽,仿佛天下诸神诸魔齐聚石洞内。
只是,石洞内为什么有一些石坑空了,难道人间的祸乱和灾难,就是这里的诸神诸魔到人间作乱,折磨众生。
难道,韩氏一族的力量就是得到了诸神诸魔的祝福?
韩氏一族就是神魔?
又吹起一阵清风,带着远方独特的味道与新竹的清香交集。
蓝廷又将桌子搬到了起风居的溪水旁,他又设宴。
短短的一个月之内,他居然设宴两次,他一生之中都没有几次宴请客人,也许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最近行径古怪。
只是,这次宴请的客人,不会不请自来,也不是宴请韩亦轩。
他一共宴请了三个客人,三个很不一般的客人,无论谁都很难将这三人聚在一张桌子上,三个客人就是宁崇阳,上官秋枫,朱棣。
本来他还想宴请宁诚非的,只是宁诚非与宁崇阳两兄弟之间有一些分歧,他不想自己的宴会闹得不愉快。
酒与菜已经上桌,三个客人也已入座,覃小仙就在一旁娴静的煮茶。
菜已凉,碗里的酒还溢满,没有人起筷,也没有人饮酒,他们虽然客人,却不是来食宴的。
蓝廷已经起筷,他每一盘菜都夹了一块,却滴酒不进。
“你们怎么看待好人与坏人?”
没有人开口,他们也不是来谈论好人与和坏人,他们也知道蓝廷宴请他们来更不是这么简单。
在座的每位都绝对不喜欢听废话,蓝廷小啜了一口酒,终于说。“我就觉得世上本就没有好人坏人之分,正如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他将未喝完的碗里的酒,慢慢倒下地上,这是对死人的尊重。“我知道在座的每位心里都把韩亦轩当作朋友,甚至可以为了他去跟别人拼命。”
上官秋枫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因为他的心并不在这张桌子上。
覃小仙也什么都听不见,她是来煮茶的,并不是来偷听,她有时甚至觉得偷听跟偷窥一样的可耻。
宁崇阳却在看着被风吹乱的枯叶,一片一片随风飘零,就像没有根的浪子,就像没有家的他。
蓝廷看了看三人,自己又倒满了一碗酒,却没有再喝。“人可以为了别人而拼命,大概也因为别人身上的情操值得他去拼命,可是,人死如灯灭,再高尚的情操,也只能埋葬于坟墓下。”
宁崇阳平静的说。“你的意思是韩亦轩已经死了?”
蓝廷又夹了一块肉,小饮了一口酒,他很少喝酒,也很少在不是老朋友的人面前喝酒。
灿烂的阳光从新竹的枝叶间,透射在酒碗上的酒。
风吹动,枝叶也动,酒碗上的光已活了过来,在酒水中游动,朱棣黯淡的目光仿佛也活了,忽然一口将桌子上的一碗酒,一饮而尽。
一碗烈酒下肚,他居然面不改色。
心已死,酒怎么能醉人。
他另一只手摸入怀中,那只伊人赠送的笛子就藏在怀中,触碰到冰冷的笛子,他黯淡的眼睛这才有了一丝生气,还有一丝凶狠。
他又替自己倒了一碗酒。“我只要李仙子活过来,别的人的生死,与我何干。”
蓝廷脸上的微笑还是很随意,他却用眼角瞄了一眼上官秋枫。
“别人的生死,你们不理,你们甚至也可以杀任何人?”
宁崇阳说。“过去的十三年,我已杀了太多人,我厌倦杀人。”他的声音中充满一种对生命消逝的疲倦,他的眼睛却变回风迹。“可是,谁挡我的路,谁就要死。”
上官秋枫还是什么都看不见,他的眼睛只看得见过去。
蓝廷拿起了那碗酒,他并不是要饮酒,一边对死人敬酒,一边说。“人最原始的存在,本就没有肉体,死亡也只不过是另一个开始,杀人又怎能算杀人,死亡又怎能算死亡。”
一碗敬酒已尽,茶也沏好,覃小仙悠然说。“酒不能醉人,何不以茶代酒,道尽心中话。”
宁崇阳已站了起来,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该试探的也已试探,这片竹林怎么能逗留太久。
茶会尽,心中的话却道不尽,他也从来都不会将心中话说出口。
朱棣也已离开,他不懂喝酒,更不懂喝茶,他只懂得吹笛,用绵绵不尽的乐章诉尽悲伤与思念。
上官秋枫还是不动,仿佛突然变成了哑巴,变成了聋子,也变成了没有心的男人。
覃小仙喝尽一杯茶,又再倒茶,又再喝,好像觉得剩下一滴的茶水,都是对茶的一种不尊敬。
她的眼睛好像也看着过去,连一眼都没有看过上官秋枫,她能够轻易的走进别人的心中,自然也能看穿别人眼中的情感。
上官秋枫并不是不恨她,他只是不想恨她,也不敢恨。
蓝廷终于正眼看着他。“你还有话要说?”
上官秋枫还是没有反应,他的心仿佛在过去逗留太久,已在滴血。
蓝廷说。“我知道你心中有恨,又不敢恨她,你不妨可以和我打架泄恨。”
上官秋枫也终于看着他。“我只会杀人泄恨。”
蓝廷说。“你想杀人泄恨的人就是我?”
上官秋枫冷冷的说。“就是你。”
蓝廷说。“那么,你为什么不动手?”
上官秋枫又闭上嘴。
蓝廷看了一眼覃小仙,覃小仙还在喝茶。
上官秋枫站了起来,又坐下,心中有些话,终于问出口。“你既然不爱她,为什么还要强留她?”
蓝廷的目光也很平静,反问他。“你觉得我强逼她留在我身边,而她又想离开?”
上官秋枫没有说话。
蓝廷已站了起来,准备离开。“到底她想离开抑或留下,你为什么不亲自问问她。”
一片竹林,两个人,只剩下两个人。
阳光如此的灿烂,溪水如此的动听,这刹那间,仿佛已褪色。
上官秋枫已走了过去,覃小仙手中还拿着一只茶杯,她的眼睛注视着杯中的茶,竟似没有看见他走近过来。
渐行渐近,他走到了她的身边,却一直走,没有停。
他走过来,只因为路就在这里。
他没有停,也许,他想问她,又不敢问。
韩亦轩也在走,走出了那道石门,他又怔住了,石门外又多了一个人在等待他,卓别离就站在石门外。
“我想你已经猜出来,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习奚凝重的神色间也有一抹悲伤,显然卓别离已将事情的经过大概说了一遍。
“你的爷爷已经死了。”
韩亦轩脸上仿佛没有表情。“他怎么死的?”
卓别离说。“七转斗星禁术的一劫,他就已受了很重的伤,七天前,他的心又再被重创一次。”
韩亦轩说。“他离开韩城,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他受了重伤?”
卓别离没有回答,沉默的意思就会默认。
韩亦轩说。“九死一生的劫数,都没有要了他的命,七天前的重创却要了他的命?”
卓别离眼睛里的忧郁又深了,说。“因为七天前,蓝隽死了,就死在他面前。”
杀死自己的人通常都只有一个,心伤也从来都是最可怕的,这种伤能让一个活人突然走向死亡。
习奚接着说。“杀死蓝隽的人就是蓝廷的手下。”
韩亦轩说。“你想我找蓝廷报仇?”
卓别离摇头。“我回来只想告诉你,有人死了,就有人可能要给死人陪葬?”
韩亦轩想了想,忽然才明白。“梅子坞已回韩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