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雨带来毁灭,一场激战就带来死亡?
一动,死亡就靠近。
谁先按捺不住性子,谁就先动。
傀儡无心,九个罪犯先动,一动就要别人的性命。
燕子琛是第一个先动的,人若然无心,往往是最可怕的,因为他无惧死亡。
在他们的眼中也只有死亡,乔仲谋和岳千寻挡住燕子琛的路,他就要出手将他们推向死亡。
死亡神秘而可怕,冥冥中就有一只手将死亡推向人间。
死亡要降临大地,也不是人力所能抗衡或左右。
杀人虽然不难,可是也不是举手投足间便了结人命,至少燕子琛做不到。
也许,燕子琛畏惧刀狼,刀狼却死在乔仲谋与岳千寻的联手之下,冥冥中他也畏惧了两人的合力,纵然燕子琛已无心。他当然想不到,真正杀死刀狼的人是刀狼他自己。
也许,死亡本该一早已降临,燕子琛变成死人。
只是,岳千寻的心里却想着别的事,她的目光也时而看向她的三个小妹,因为她们对决的人就是卓东山。
——整个韩城牢狱只有卓东山可以跟刀狼抗衡。
钟灵秀的眼睛一向都一针见血,七罗刹能够在南城独树一帜,几乎全因钟灵秀是七罗刹的眼睛。
卓东山与刀狼交手时,若不是时刻还提防着乔仲谋,绝对不会让刀狼的攻击逼得一退再退,如此狼狈。
何况,此刻卓东山还是无心的人,无我无惧,出手间更见利落和凶狠。
慕容楚楚、庄听雨和钟灵秀三人全凭多年的默契合作无间,才勉强与卓东山对抗。
其余的七个罪犯虽然也无心,可他们毕竟不是燕子琛,更不是卓东山,他们的拳头虽然也够硬,但绝对不能打碎龙在贤和秦蒙洛的鼻子。
只是,他们都不知道痛,被痛击倒下,又再爬起,又再继续挥动疯狂的拳头。若然他们有心时,也能有这种毅力和勇气,也许就不会沦为罪犯,即使倒霉,至少也只是很短暂的罪犯。
黑僦没有动,脸上露出那种张狂的笑容,静静的看着韩亦轩三人,笑容不仅可以掩饰自己内心的感觉,更让别人摸不透。
韩亦轩也不动,放下了玩命,面对任何事他都不想再轻举妄动。
甄如来面对着黑僦,说。“他要你的命,你要他手上的命书,我们要对付的人是不是已经变成他了?”
韩亦轩说。“我不想杀人,我只想要六道族人的命书,只是别人总是逼迫我杀人。”
李冷夜冷冷说。“我想杀人,我天生是为杀人而活着。”
黑僦没有说话,只微笑。
甄如来凝视着他,说。“有句话说得很有道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为什么偏偏还要抢回这个烫手的芋头。”
黑僦还在笑,这笑说不出的复杂,说。“我喜欢刺激,你们最好可以杀了我,你们不杀我,我就杀你们。”
李冷夜脸上露出讥笑。“那么,你为什么还不动手?”
韩亦轩说。“他不敢先动手,因为他在害怕。”
李冷夜说。“他害怕什么?”
韩亦轩说。“他怕自己先动手,我们其余的两人就有机会看出来他身上的伤不但还没有慢慢愈合,反而已开始腐烂。”
李冷夜说。“可是,你还是看出来了。”
韩亦轩说。“我也没有看出来,但是我却知道。”
甄如来说。“因为你恰巧有一个秘技。”他有点好奇。“要练出这么样的鼻子,一定很不容易。”
韩亦轩说。“本来就不容易,将任何一件事做成功都不容易,当中一定需要付出无尽的血与汗,无尽的忍耐与毅力。”
李冷夜说。“幸好,我只是来杀人,杀人很简单,不是我杀死别人,就是别人杀死我。”
黑僦还是不动,甚至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化,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
就在这时,高亢激昂的笛音忽然一变,又冰冷又锋利,就像一把饮血的利剑突然出鞘。
利剑挥出,总有一种东西被削断,韩亦轩已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力量仿佛都被削了一剑,任何的一个动作仿佛都缺少了力量。
他看了一眼甄如来,又看了一眼所有人,出现这种状况的人,原来并不止他一个。
然后,他就看到黑僦脸上露出狡诈的笑,黑僦就动了,又快又疯狂。
原来,想杀人的人没有被削一剑。
“就算身上有渐渐腐烂的伤口,也能够杀人的。”
黑僦觉得自己是为追寻刺激与乐趣而活的,杀人也是一种刺激,但一下子就将一个人杀死,个中的乐趣远远不够满足他的心,他只挥出一拳,一拳就击向韩亦轩的软肋。
肋骨是人身上最脆弱的骨头之一,一下子受到猛力的撞击,一定会断,断了的肋骨若然倒插入身体的内脏,大多数都是致命的。
韩亦轩不是大多数人,他更不是这么倒霉的人,虽然不会致命,但一定会受伤。
黑僦还喜欢看见,鲜血从口中喷出来的血花,一定胜过夜空中明亮的星月。
韩亦轩动了,他忽然发觉自己的眼睛比以前更明亮,不仅看到黑僦脸上狡诈的笑容,还清楚的看到黑僦疯狂的拳头。
这是怪事,更怪的是,他居然完全避不开黑僦的拳头。
身体的力量远远不止被削了一剑,简直像是削断了灵魂与身体的连系。
整个身体就像陷入了深不见底食人的泥沼,又迟钝又无力。
黑僦动,李冷夜与甄如来也动,几乎同时动,一动就挨一拳,两个人一人一拳。
这两拳虽然是黑僦挥出的第二拳和第三拳,这一拳之力也不轻,只是他们三人都不是陶瓷人,挨一拳至少不会倒地不起。
他们三人虽然不是陶瓷人,却有人脆弱得跟陶瓷人差不多,一拳就要命。
七罗刹在韩城一枝独秀,每个人的身手当然都有一定的能耐,想要了她们的命也不容易,可是,偏偏有有心人。
慕容楚楚的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系在一个男人身上,这个男人一倒下,她的心一紧,就想不顾一切的去到他身边。
几乎同时,卓东山的攻击就袭了过来。
血,血花飘飞,是高挑女人钟灵秀的血。
她替她抵挡了卓东山致命的攻击,她被击中的地方就在后背,就在心的背后。
心只怕已碎,生命只怕亦一命呜呼。
庄听雨距离最近,她亲眼目睹着这一切,目睹着钟灵秀倒下。
怒喝一声,已攻击向卓东山,愤怒虽然不能使死去的人复活,至少让活着的人忽然有了力量。
岳千寻是最后一个察觉到的,她先是听到一声痛苦的呻吟,然后再听到一声怒喝,她看过去时,慕容楚楚也中了卓东山的攻击,倒了下去,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倒下的人不止钟灵秀和慕容楚楚,两三个罪犯倒下,龙在贤也倒下,倒在血泊中,他自己的血。
站在大岩石上的蓝廷还是没有动,他反而提醒他旁边的小孩。“他们杀人与求生的伎俩,你一定要看清楚,过了今日,你就可以开始学杀人的力量了。”
小孩还是什么反应都没有,因为他正专心致志的学着杀人的伎俩。
蓝廷没有动,蒋治天已动了,他已开始往外走,越走越远,他走得一点都不吃力,仿佛那削人力量的乐章,对他无效,居然也没有人拦阻他。
轩辕十三郎也没有动,他从激战开始时就远离战场,也站在比较远的地方看着几人的交战。
死人总是倒霉的,谁都不想沾染上。
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受尽磨难,受尽别人白眼和厌弃的孤独的野孩子。
一想到黄昏下又长又小孤独的影子,他狡诈的目光中就出现一道光,这道光直透到他深心处最阴暗的角落,那一个角落遍体鳞伤。
他拒绝自己想起,所以他的手已经举起。
——让别人痛苦而得到的快乐,总比较容易,即使短暂。
他就要让眼下的所有人,在战祸之中受尽折磨。
无心的一众人眼睛里的杀气已消失,渐渐变成残暴冷酷的神情。
他们不再杀人,他们要让人生不如死。
一个个倒下又站起来,一个个受伤了又忍住疼痛,这种事实更残酷。
轩辕十三郎又开始笑了,他也喜欢血花,更喜欢看见别人苦痛挣扎的模样,他忍不住想走过去,在别人的伤口上再狠狠的踩一脚。
他刚走动几步,他脸上的笑容就忽然僵硬,仿佛别人在他深心处的阴暗处踩了一脚。
因为他听到了笛音,不是朱棣吹出的笛音,是另一种笛音。
这种笛音刚好就是朱棣出鞘利剑的剑鞘。
然后,他才看到吹笛的女人。
长着一张调皮的脸,小小的鼻子,大大的眼睛,身着胜似白雪的裙子,乌黑的秀发上系着一朵郁金香。
在韩阁学院几乎所有人都认识这个女人,轩辕十三郎也见过,这个女人就是前任校长花华夏的亲侄女花白雪。
花白雪离开韩城,是陪伴一个被任慥天施加了血咒的男人去寻找韩城秘村的隐世高手,现在站在她旁边的人想必就是那个男人。
一个野孩子走到今日很不容易,怎么容许别人来破坏。
轩辕十三郎又举起他的手,当他的右手终于举起来后,他的眼睛却注视着自己的手,目光中慢慢的又闪过一道光,仿佛是恐惧的光,前所未有的恐惧。
顷刻间就改变在场所有人命运的一双手,只会让别人恐惧,他自己怎么反而恐惧了。
他的确恐惧了,因为这双手居然也像是被一把利剑削断了他的力量。
怎么可能,他实在不敢相信这会是事实。
恐惧已变成愤恨,愤恨也是一种力量,甚至比大多数力量都可怕,因为愤恨让人失去了理智,忘记了苦痛。
他又再次举起他的手,一挥动,一道利剑似的光削了出去,去削花白雪身旁那个男人的脖子。
那个男人仿佛动了,又仿佛没有动,那道利剑的光,莫名其妙就消失不见。
愤恨的力量虽然可怕,但世上就有一种力量能掩盖住愤恨。
轩辕十三郎正想再挥动双手,他就发现一个人忽然站在他身后,他立刻就闪避腾跃,一股冷冽的劲风紧贴着他背脊而过,他还嗅闻到一股烧焦的臭味。
他回过头,才看到宁诚非又狼狈又不羁的脏了的脸。
“我最讨厌别人想毁了我的脸,比要了我的命更可恨。”他笑了,居然还笑得出。
一个人还笑得出,至少他的身边没有死人,容小燕就坐在一旁喘气。
有人来了,就有人走。
一个人的笛音似剑鞘,一个人的笛音似利剑,剑鞘的宿命就是利剑的归宿。
所以利剑已入鞘。
所以,朱棣已败在花白雪的手上。
败并不是死亡,因为他的深心处还有一个人,所以,他已离开。
燕子琛和卓东山也离开,利剑入鞘,轩辕十三郎操控他们的线就断,人的本能就是求生,他们怎会不逃。
岳千寻和乔仲谋慢慢的走近过去,钟灵秀的身体已冷,活人已换成死人。
慕容楚楚的身体还没有冷,她的呼吸虽然很微弱,至少现在还不是死人,乔仲谋已抱起慕容楚楚,岳千寻也背起钟灵秀,无论是生抑或是死,她们永远都是七罗刹。
容小燕也跟了上去,她偷偷的又回望了一眼宁诚非。
甄如来又笑了,笑容本身就有一种力量,他从来都不吝啬微笑,他凝视着黑僦。“我本来并不相信因果循环的,现在好像恰巧就是这样。”
李冷夜的目光变得冷酷,说。“你杀不了我,我就杀你。”
李冷夜已动,他和甄如来一起动。
死过的人,仿佛对疼痛已麻木,他们动起来的时候,简直就像身上没有带伤一样。
韩亦轩没有动,他终于发现了蓝廷的影踪,蓝廷居然又带着梅青宿出来。
他为什么会这么残忍,为什么会这么冷血无情?
带着血和痛的攻击仿佛更刺激,黑僦却没有疯狂——死人是永远不会感觉到刺激的。
所以,他一击退李冷夜与甄如来的围攻,便离开。
韩亦轩还是没有动,他再看向蓝廷站立的那块大岩石时,那里半个人影都没有。
他沉默了半响,眼睛里就露出恐惧,忽然发了狂似的,朝外面奔跑出去。
刚才他发现蓝廷的影踪时,蓝廷也在看着他,然后蓝廷的脸上就露出一种笑,韩亦轩当时还不明白蓝廷为什么笑。
直到此刻,他才想起,他和蓝廷还是老朋友时,他中了蓝廷的计,蓝廷脸上就是这种微笑。
宫舳,蓝廷是不是已经派人去对付宫舳?
只有荻仙在宫舳身边,宫舳一定不可以有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