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城牢狱,韩城牢狱后面的削壁上。
削壁上,有草木,有岩石,也有女人,五个蒙着面的女人。
五个蒙面女人一定是美丽的女人,因为她们不但说话的声音甜,明亮的眼睛也甜,就连穿着紧身衣的身姿都甜,身子高挑,玲珑浮突,环肥燕瘦。又香又美又甜,男人看见都忍不住想咬一口。
只是,她们的谈话,却让男人热了的心又冷了下去。
“牢狱里面的罪犯已经作乱了,我们是不是也要动手了?”
说话的是一个黑发及肩的女人,她说话的声音又温柔又善良,就像邻家的小妹。
“再观察一阵子。”中间的女人,一头秀发束起,露出圆润饱满的额头,显然平时也是一个果断利落的女人。
她左边高挑的女人就问。“你们真的相信那个一脸病容的人说的话?”
五人之中最瘦小的女人立刻回答。“我不相信。”
黑发及肩的女人说。“我也不相信,那个男人看起来虽然不像坏人,可更不像没有私心的好人。”
高挑的女人说。“关押在韩城牢狱的乔仲谋就是与你岳千寻青梅竹马的男人,这件事除了我们七姐妹之外,知道的人本就不多,那个男人却知道,居心可测,就这一点,这个男人就不可信。”
如此的妄断,无论谁在这个女人面前,都只能承认女人说的话就是道理。
岳千寻就是秀发束起,露出圆润饱满额头的女人,她的眼睛还在看着韩城牢狱,因为她还没有看见她青梅竹马的男人乔仲谋。
一个一直没有说话,长着一双灵动大眼睛的女人,看着高挑的女人说。“不如三姐你说一下,你到底怎么想?”
高挑的女人说。“我怎么都不想,我就只想告诉你们,男人都不可信。”
长着大眼睛的女人说。“通常女人被男人欺骗了感情,才说男人不可信,三姐怎么看都不像会有这种遭遇。”
高挑的女人说。“我又不是你,三言两语就被男人偷走了心,你主动陪我们来救人,说不定就是因为你知道那个男人也来了,现在你只怕恨不得立刻就扑向他怀中。”
长着大眼睛的女人说。“我是喜欢他,像他这种幽默风趣的男人,也只有三姐你讨厌。”
一双大眼睛已经看向牢狱大门外,却不知她口中的男人是谁?
冲出来的罪犯已越来越多,第一批冲出来的罪犯是南门七道门的十二个罪犯,还有七八个东西两门的罪犯,只怕东西南三门五十六道牢门一百三十九个罪犯,都已破开了铁门。
蒋治天还站在那里,没有动,深邃的眼睛一眼关七,他满布茧子的右手已紧握着腰间的黑棍,他腰间四尺长的黑棍就是他的威严,也是他镇压罪犯的武器。
无论多粗多硬的黑棍都不及一把锋利的刀剑枪,蒋治天他们没有这种锋利的武器,那只因为韩城的历任霸主早已有命令,罪犯也是人,也有权力得到人权和尊严,于是牢狱里便不允许存在利器,就算守卫韩城牢狱的人都不允许携带。
可是,这么样的暴动,若然没有利器,又怎么能震慑凶悍的一群罪犯。
能震慑,蒋治天就能,就算他的手上什么武器都没有他也能,仅凭他当了四十几年的狱长,历经了大大小小二三十次的罪犯暴动,他都能挺起胸膛,自信而自傲的在同伴和罪犯面前走动,可想而知他应付这种暴动的手段一点都不简单。
擒贼先擒王,本就是最直接最有效的法子,可是一众罪犯中,他还没有见到刀狼的身影。
法子永远不会只有一个,路也不会只有一条,蒋治天的脑子也像他脸上的皱纹一样的深,很快他就想到法子,他已亮出了他腰间的黑棍,在空中挥动。
不是他即将动武,是他从井冈山手中接任狱长之后,训练出的下达命令的暗语。
一众守卫有些人之前没有见过蒋治天,但一定听过蒋治天这个名字,蒋治天三只字就是一种威仪和气势,他手中的黑棍就像大将军手中指挥千军万马的兵符。
军令如山,黑棍一出,所有守卫立刻受命,排兵布阵,每个守卫都站到他自己的位置,严阵以待,等待下一个指令。
黑棍再挥动,一众守卫便展开了攻势,犹如排山倒海之势,扑灭一群暴动罪犯的凶悍。
一群暴动的罪犯,已经在控制之内,这一切,只不过眨眼间的事。
龙在贤脸上露出激动的表情,又敬佩又仰慕,就连一向将计谋运筹帷幄的秦蒙洛眼睛里都露出敬重的神情。
唯独宁诚非却好像一点都没有看在眼里,因为时不时又看向别的地方,好像还有不少的烦恼。
韩亦轩就问。“你在看什么?”
宁诚非说。“我在看可以让人走的路,能藏得了人的地方也在看。”
韩亦轩说。“你为什么要看这些地方?”
宁诚非说。“因为到现在,我都还没有看见联盟起来反抗蓝廷的人,半个人影都没有。”
韩亦轩说。“你们没有约定好?”
宁诚非苦笑。“说不定,我们又中计了。”
我们之中当然也包括龙在贤,龙在贤当然也听得出,他偏偏好像没有听到。
宁诚非看着秦蒙洛,说。“还救不救人?”
秦蒙洛沉默半响,干脆的回答。“救。”
宁诚非又在笑,不是苦笑。“我只希望蒋狱长他们不会把我们也当作帮助罪犯越狱的人。”
十几个凶悍的罪犯已被制服,可韩城牢狱囚禁的罪犯远远不止十几个,又一群罪犯冲了过来,见到手持棍子的守卫便一拥而上,就像狗看见了骨头。
黑棍又再挥起,守卫的阵势又一变,全部退到一边,就像一堵跨不过的墙与一众罪犯相对持,人墙中开出一条路,蒋治天慢慢走过去,也像大将军点兵一样,勇悍而威严。
他走近守卫排成的人墙时,又对后面看向他的守卫,使了个眼色,这个守卫立刻会意。
这个守卫叫杜子夫,被派遣来韩城牢狱也有些年了,蒋治天突然接任狱长一职之后,众多守卫就杜子夫一人待在蒋治天的身边最多。
蒋治天走上前之后,人墙空出的路立刻填上,杜子夫便偷偷的后退。
罪犯之中也有四个人站在最前面,韩城牢狱有三个老大,南门是西门玉郎人称刀狼,东门是卓东山人称大东,西门是燕子琛人称燕不三,站在中间的人就是燕子琛。
燕子琛,燕城人,入狱十七年。二十三岁时奸杀邻村的韦寡妇,被一直也觊觎韦寡妇诱惑身体的村长发现,燕子琛怒火中烧,一夜之间,一口气将村里的人全部杀死,整个村庄沦为死村。
据说,韩城牢狱上次暴动,刺穿井岗山腹部的人就是燕子琛。
若没有在韩城牢狱待过,听过燕子琛的罪过,无论谁都绝对看不出,这么样一个满脸笑容,长着又老实又傻的人会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冷血人。
老大是这么样的人,跟随他的小喽啰自然装模作样也要学得像他一点,旁边的人脸上已堆出善良无辜的微笑,却始终还有一点坏坏的痞气。
蒋治天扫视了一眼一众罪犯,盯着燕子琛。“这么的兴师动众,燕子琛,你总不会又想越狱?”
燕子琛脸上又露出又傻又老实的笑容。“有蒋狱长镇守韩城牢狱,我怎么敢越狱,就算不怕你们这群牛高马大的守卫,也怕蒋狱长手中的黑棍。”
蒋治天仿佛听不出燕子琛的讥笑,严肃的说。“再过两年我就七十大寿,我已不再是不顾后果多管闲事的年轻人,我只希望这半年韩城牢狱风平浪静。”
燕子琛说。“蒋狱长放心,你的七十大寿,一定可以平安度过。”
蒋治天说。“你让你的兄弟现在就乖乖的返回牢狱,我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燕子琛笑了笑,眼睛遥望着牢狱外的大海。“蒋狱长喜欢看海,一定能明白蓝天白云的奇妙。”他向往的目光移了回来,看着蒋治天。“蒋狱长,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久没有去过海边,十七年,整整十七年,我身后有些兄弟说不定比我还久,这种等待的滋味一点都不好受。”
蒋治天高声的说。“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犯下的过错承担后果,时限未到,谁都不可以逃脱。”
“有道理。”燕子琛脸上的笑仿佛变了。“只是,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们要越狱。”他问他旁边的人。“我有没有说过?”
旁边的人也微笑着摇摇头,他又问身后的一众罪犯。“你们有没有说过要越狱啊?”
一众罪犯回答:没有说过。
韩亦轩四人一直都在大牢门外观看着,宁诚非忽然说。“这个看起来傻里傻气表里不一的人,好像很嚣张。”
韩亦轩说。“他的小弟也更嚣张。”
宁诚非就问。“你为什么还不出手去教训这个人,我记得你最喜欢教训这种人。”
韩亦轩说。“我喜欢多管闲事的毛病,已经改了。”
宁诚非说。“什么时候改的?”
“刚刚改的。”韩亦轩微笑着说。“我喜欢管闲事,我更想管好自己的性命,几十个人围攻过来,这种滋味也不好受。”
宁诚非说。“那么,我们唯有在这里看看热闹了。”
燕子琛又笑了笑,说。“只是恰巧有人开了铁门上的锁,恰巧我们也有兴趣再多看一次蓝天白云。”
如此的嚣张,蒋治天居然也没有生气,他的怒火中烧的脾性早已被儿孙满堂的欢笑磨灭不少。“蓝天白云是不是已看到?”
燕子琛没有说话,只微笑,他旁边的小弟大声替他回答。“看到。”
蒋治天说。“要想时常看到蓝天白云,就待在牢狱里认真悔过,总有一天会从这里走出去。”
旁边的小弟说。“可是,我们老大现在就想像它一样。”
蓝天白云下,一只秃鹰翱翔在高空中,自由自在。
蒋治天握着放回腰间的黑棍的手又紧了紧,这时候,杜子夫已经回来了,在他耳边细声的说了一句话,就退下去。
蒋治天神色间也露出怒气,可很快就消失。
“我再说一遍,你们是负罪的人,就该回到你们忏悔的地方去。”
燕子琛说。“这么容易就出来了,再回去就难了。”
旁边的小弟说。“如果我们不回去,你又能怎么样,一副老骨头,难道还有力气和我们打架。”
在韩城牢狱,高高在上的狱长,受到如此大的挑衅,不大发雷霆,杀鸡儆猴,怎么说得过去。
蒋治天却还是没有暴怒,他历经几十年磨炼出来的威严已显露出来,忽然就踢出两脚,燕子琛旁边的小弟哪里有提防,整个人都倒飞出去,幸好后面的人还算是眼明手快,接住了他们。
燕子琛脸上还有微笑,只是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蒋狱长果然老当益壮,一点都不比这群年轻人差。”
蒋治天凝视着他。“我跟你相比又怎么样,是不是也不差?”
燕子琛眯着眼,说。“还差一点。”
蒋治天说。“还差哪一点?”
燕子琛说。“你老了,我还年轻,而且我更想自由。”
蒋治天说。“所以,你今日就要得到自由?”
燕子琛承认,说。“事不过三,一向是我遵从的信条,上次滔天那个老头子闹起的大暴动,我已经失败一次,这一次,我一定要从这里走出去。”
蒋治天说。“你有把握从我眼底下走出去?”
燕子琛脸上的笑容已经慢慢消失,冷冷的说。“不是有把握,而是我一定会走出去。”
蒋治天忽然笑了。“好,很好。”
静,很静,所有人忽然都静了下来,每个人都该看出来,这一老一少就要单打独斗,展开一场为自由争斗的搏杀。
秃鹰还在高空盘旋,它是不是也在等待一场生死的决战,一个人倒下,它就去啃食他的血肉?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他们无论谁倒下,高空上的秃鹰也是胜利者。
这一场罪犯大暴动背后的渔翁又是谁?
就在这时,韩亦轩忽然看到轩辕十三郎站在牢狱里的走道上,他的脸上还露出狡诈的笑,仿佛在取笑一群大难临头愚昧无知的可笑之人。
轩辕十三郎也看见了他,然后向他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便又消失不见。
再看过来时,蒋治天和燕子琛已展开了搏斗。
谁强谁弱,一时也分不出来,可蒋治天毕竟已六十八岁高龄了,身体虽仍硬朗,也必须速战速决。
蒋治天坐腰立马,忽然又使出刚才踢飞燕子琛的小弟的腿法,腿法虽快而狠,却缺少劲力,因为这腿法本就只是诱饵,真正致命的一击是他的拳头。
一腿踢出,燕子琛果然中计,燕子琛的腿居然也踢了出去,他似是存心要废了蒋治天的双腿。
蒋治天的双腿当然没有被废,燕子琛也没有挨上蒋治天的拳头,他竟似早已有所防备。他又使出了拳头,迎上蒋治天的拳头,两两拳头相击,再硬的拳头都会痛,两人借势,便对开。
蒋治天没有动,燕子琛也没有动,一众罪犯身后,却已有人动了,慢慢的走出来。
“我常说,狗改不了****,燕子琛也只能欺负女人小孩与老人。”
韩城牢狱,一百三十九个罪犯,三个老大,到底是谁胆敢如此侮辱一门的老大?
燕子琛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变,整个韩城牢狱,也只有一个人会这么样讲燕子琛,燕子琛也只怕这个人。
已有三个人走了出来,说话的就是中间的人,就是西门玉郎,人称刀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