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很多事情,刘彻都没办法跟自己的臣子说的太过仔细。
就算说出去,估计信的人也没几个。
就在刘彻伤脑筋的时候,来自新化城的报喜捷书,终于抵达了刘彻的御前。
“一网获鱼近百石?”新化城的捷报,让刘彻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汉制,一石四钧,一钧三十斤,一石合一百二十汉斤。
汉代的一斤,大约相当于后世的半斤左右。
换句话说,一石等于差不多后世的三十公斤左右。
一百石,就差不多是三吨了!
三吨鱼是什么概念?
在后世的2013年,天朝年人均肉食消耗62公斤,其中鱼类消耗二十六公斤。
目前汉室人口大约在四千万到五千万之间。
平均人年肉食消耗可能不足一公斤。
换句话说,假如新化城没有撒谎,那么,刘彻只要撒个两万次网,就能满足目前的全国肉食需求!
要是能撒上十万次网,那就立刻能赶英超美,跑步进入三代之治。
怎么想,都觉得,这个一网获鱼近百石,都不那么靠谱。
但不管怎么样,这个消息还是暂时转移了一下朝臣的注意力。
毕竟,新化城那边,刘彻早就放过风了。
那个地方的许多地区,都将作为列侯们的额外食邑之地。
原本,很多列侯的印象中,新化那样的化外荒服,蛮夷之地,能有什么好东西?
也就一个人参跟皮毛让人有些印象。
但,天寒地冻的,谁愿意去?
许多列侯都是准备把不受宠的儿子什么的往那边一扔,当个备胎和后手。
但此刻,听说了新化城居然一网就从河里面捞上来差不多一百石鲜鱼。
无数人都只觉得自己的小心肝扑通扑通的直跳。
肉这个东西,无论是什么肉,都是值钱的。
哪怕是最粗鄙的猪肉,也要十钱一斤。渭河中的鲜鱼,在集市上,一斤至少五钱起,那还是杂鱼,若遇上特别适合做脍的大鱼,起码十五钱一斤起。
再怎么样,那河里的鱼,晒干了卖到长安来,一斤鱼干也能卖个十钱吧?
如今,粟米一石才五十多钱。
一亩地一岁产出不过一百余钱,加上大豆、秸秆和干草什么的,收入撑死了也就两百钱。
换句话说,若是自己家的封地毗邻那条产鱼的河流。
一年下来,只要从河里扒拉上个千把石鱼,晒成鱼干,卖到内陆,一岁起码进账几十万,甚至上百万!
这可比得上一个食邑万户的大国岁入了!
更别说,当地的山林中,还有人参、皮毛这样的特产,土地里也好歹能有些产出,林子里的木材,据说百年,千年的巨木,都很常见。
这帐一算下来,许多列侯,都是喉咙猛咽口水。
受此影响,对河套问题的关注,就开始下降了。
满长安都在议论新化和那条一网就能捕鱼近百石的黑水河。
但这个消息也就只能分散一些意志不坚定的墙头草和纯粹自私自利,只想捞好处的列侯和大臣。
对于那些野心勃勃或者说,感觉自己身负使命的人来说,就算新化城那里发现一个储量百万吨的金矿,那又如何?
后世的天朝,有将军说:宁可弯弯不长草,也要拿回弯弯岛。
在如今,也有很多人,深深的明白,河套对于中国,对于汉室的重要性。
后世的弯弯岛重要,那是因为它是一艘不沉的航空母舰,扼住天朝挺进大洋的咽喉要地。
而此时的河套,却比后世的弯弯,在战略上,对中国的意义更大。
因为,长安到云中郡,走直道只要三天。
换句话说,河套一天不收复,长安就一天还在匈奴骑兵的威胁之下,只要河套依然在匈奴手中,汉室就只能被动防守,没有主动攻击的能力。
没有任何一个将军或者统帅,敢冒着长安有失的风险,去草原上跟匈奴人刚正面。
这从汉室的兵力部署上就能看出来。
整个长城防线的重兵集群和预备队,几乎全部部署在云中、代北和陇右。
历次战争与冲突的经验,也告诉汉室,只有这样才能保证长安和关中的安全。
因此,新化的消息,只是让那些墙头草跟随大流的家伙稍微分心了。
但以老丞相申屠嘉,曲周候俪寄、俞候栾布为首的主战派老将们,却依然不依不饶的继续来甘泉宫游说。
尤其是申屠嘉,他的年纪越来越大了,又中过一次风,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能活多久。
可能是两三年,也可能明天就醒不过来了。
这位十七岁就跟着高皇帝刘邦打天下,几乎参与了汉室立国以来的全部对匈奴战争的老将军,做梦都想着看到河套重回中国怀抱。
用申屠嘉自己的话说是:朝闻王师复河,昔死可矣!
对申屠嘉来说,只要亲眼看到,河套收复,那么就算是死了,也没有遗憾了。
面对态度坚决的老将们还有群情激奋的将军们,刘彻没有办法。
只能召开一次御前会议,来统一思想。
于是,刘彻在七月十三日,于甘泉宫的北殿,召开了这次注定影响深远的军事会议。
与会者,除了申屠嘉、俪寄、韩颓当等主战派外。
还包括了主和派和绥靖派的大臣代表。
以及,南北两军的校尉以上军官、丞相周亚夫为首的文职将军们。
另外,羽林卫都尉义纵也被从云中郡调回,同时还有奉命回长安述职的云中郡郡守魏尚、陇右郡郡守张赫等数位边郡主官。
同时,还有宗室的几位长者。
一时间,甘泉宫中将星璀璨,名将如云。
许多后世威名赫赫的大将、名将,在这个时候,只能是在人群里当个打酱油的路人甲乙丙丁。
譬如李广只能坐在末席,当个背景。
程不识,甚至连个位置都没有,只能跟着一帮校尉,站在殿中的两侧,充当酱油,若无意外,他连发言的机会都不会有。
倒是,太史公司马迁,跟着他的老爹,坐在殿中的一块屏风后面。
司马迁今年已经快六岁了,按照太史公家的传统,已经够资格,能跟随父亲,感受一下汉家威仪,为将来接班做准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