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吉原本就是个急性子,最讨厌说话绕弯子,加上现在的身份跟过去已经完全不同,每天要处理的事情也很多,可以说是大忙人一个。
所以说,在迎接美利坚联盟国特使的酒席上,发现那位副总统先生说话太过不着调,很不对自己的脾胃之后,李永吉干脆失去了继续交谈的耐心,不再继续亲自接待,而是找个借口回去继续宅陪苏荷,谈判的事情都交给了高俊杰。
高俊杰就是杰森.吉姆逊的中文名字,当初蒲安臣过来史密斯兰谈判的时候,就是他负责接待,并充作中方的随身翻译。
虽然杰森.吉姆逊是一名英裔白人,但早就加入了中国国籍,还在中国娶妻生子,之后又接受了东方集团的雇佣,派来了好莱坞红堡,最终因缘巧合加入了中华远征军,成为远征军中众多中国籍白人翻译官之一。
当初远征军之所以雇佣了那么多白人翻译官,是因为李永吉要去的是北美洲东南部,周围都是白人或者黑人,基本没什么黄种人,所以他们这支远征军算是真正的孤军深入。
正因为要征战的目标都是以白人为主,所以为了交流方便,必须带一些白人翻译官。
说起来,在中国正式向美利坚合众国政府宣战之前,好莱坞红堡,或者说洛杉矶那座新兴城市,基本已经是中国人的聚居地了,虽然也有不少白人来往,但都是经商的商人,就算会说几句中国话,但也只能是一些最简单的常用语,要当翻译是绝对不成的。
在早期好莱坞红堡大建设时期,或者说在中美正式宣战之前,洛杉矶华人对外交流的语言还是以英语为主,只是在宣战之后,中国人迅速出击,横扫整个加州,把旧金山等重要城市全部收归囊中,这才强制性的要求整个加州以中文当作官方语言,但英语依旧没有放弃,毕竟当地还有大量的白人。
在开战之初,李永吉就提前想过白人方面的问题,所以提前向国内招募大量的白人翻译。
白人翻译未必能力就比华人翻译强,毕竟严格来说,当时的中华帝国中,懂中英双语的华人很多,不说南洋,光一个香港就有不少人可用。
反倒是精通中文的白人,是属于十分稀少的物种,之前的满清时代就不说了,哪怕中华帝国建立,精美的中国货开始强势的行销全世界之后,来中国的白人越来越多,但真正懂中文的白人数量很少,雇佣这类白人翻译的价格就更不用提了,是华人翻译的数倍,性价差太多。
当然了,如果是在过去的满清时代,白人翻译还是很吃香的,毕竟那时候的洋人在中国的土地上拥有特权,官府都不敢得罪,所以要是雇佣一个白人翻译,做事会方便很多。
但是,当大清帝国被推翻,中华帝国强势崛起之后,这种洋人高人一等的情况就完全扭转了过来,洋人在中国土地上再也没有了像过去那样的种种特权,反而受到很多约束,一个不好就要受罚吃官司。
甚至是,由于之前洋人身份高人一等,华人自觉矮一头,结果等自家国力增强之后,民族自尊心迅速膨胀,中国人对洋人的观感也因此有了很大的反弹,由原先的极度自卑,一下变成了极度自大。
也就是说,在过去的满清时代,一般华人老百姓见到洋人都是下意识的低头避开,是一种深入在骨髓的自卑心理,可当洋人被连续击败,且重新跟中华帝国政府签署了一系列所谓谅解备忘录,取缔了洋人在中国的特权,洋人也要遵守中国法律之后,中国老百姓一下子就抖起来了。
这种变化一开始还不明显,毕竟洋人的长期淫威让大家还很畏惧,但是当俄罗斯远征舰队被中国海军全歼,被迫割地求和,且割让的领土面积比得上大半个中国领土之后,这种天朝上国的心态就重新涌了出来。
到了那个时候,上海、苏州、杭州等地的华人,一旦见到了洋人,再也不像过去那样下意识的低头避开,而是刻意的挺胸抬头,来显示自己的高傲,甚至很多当地的精明痞子还故意拦在洋人面前,用各种方法加以挑衅。
一开始,很多洋人不适应,面对那些华人的挑衅,往往都用自己的方法去抗争,一般来说就是动手动脚之类的。
但是,一旦动手动脚,那些华人痞子就开始高声喊冤,然后就上报警察,而那些警察呢,大都是以前的捕快转变而来,本来过去对洋人就心气不顺,一但遇到这种事情,基本都是二话不说就把洋人抓起来,再安上各种罪名,进行严加审讯。
一开始,当地的领事馆还提出过抗议,可是发现没用之后,也就迅速转变态度,开始主动服软,让被抓的洋人乖乖的认罚了事,千万别玩什么上诉之类的。
果然,那些上诉的洋人都遭到了无情的反驳,大多数都被法院判处了轻重不一的刑法,而那些不上诉,乖乖认罚,尤其是态度好,拿钱多的洋人,大都被训斥一番,要求写个检查,交了钱就被放出去了。
这么一来二回,发生过几次类似的事情之后,再加上当地领事的严加嘱咐,结果就是在中国的洋人行事越来越束手束脚,平时都集中在领事馆附近的区域,一旦需要深入中国内陆,就必须雇佣几个中国通随身,否则的话肯定是被讹诈的命。
因此,虽然说中华帝国已经在名义上已经对所有合法入关的洋人开放了,也就是说持有合法入关许可的洋人可以在规定时间内,自由的在中国任何一个地方行走,但由于中国的环境使然,白人在没有华人作陪的情况下,根本不敢私自深入,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种华人主动排斥洋人的情况,在李永吉还在国内的情况还算比较轻,比较那时候华人的心态还没彻底扭转过来,而且李永吉坐镇皇宫的时候,威慑力也比较大,比较都知道洋人跟皇帝关系比较好。
但是,当李永吉隐姓埋名的前去北美洲,国家内政都交给皇后以及沈世明之后,情况就开始变化了。
皇后殷素素虽然掌握内务府,但她天性疏懒,不爱管理朝政,每天大多数时间都在带孩子,所以慢慢的,朝政方面都归了沈世明所掌握。
沈世明主政之后,或许是童年阴影,小时候曾经被洋人欺负过,所以对洋人开始呈现出强势的一面。
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发现首相大人对洋人似乎不太感冒,下面的官僚也就懂了该怎么做,具体到地方警察局呢,很多警察干脆把这个项目当做了本地创收项目。
为啥这么说呢,因为警察抓捕洋人大都是用莫须有的罪名,其中以行政处罚,尤其是罚款的处罚方法居多,而这种罚款是可以截留一大部分留给自己的,只需要上缴三分之一给上面。
有这种好处,警察当然是乐意罚人了,可是如果是处罚当地的老百姓,且不说大家都是街坊邻居,面子上不好过,就说真的要罚款吧,穷人摆明了没钱可罚,万一惹急了,他们的家属去法院告你,弄不好还要吃官司,得不偿失。
富人就更不行了,中国的富人大都是当地有名望的人,势力盘根错节,不是有钱,就是有关系,随便抓一个都能弄出一大堆事儿来,到时候都不用法院出面,光那些挂名的议员就能让你头疼的。
所以说,警察一般是不处罚当地人的,至少不会明着诬陷,可洋人就不同了。
洋人是妥妥的外来户,在本地毫无根基,而且仇恨值很高,不管是有钱人还是穷人,都很讨厌这些洋人,所以诬陷处罚这些洋人,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心理负担。
在过去的时候,洋人有坚船利炮做依靠,有衙门的老爷们做约束,可现在洋人作威作福的日子已经过去了,而衙门的老爷呢,面对洋人也都变成了强项令,可以说惩罚洋人是没有任何风险的。
所以说,警察干脆配合当地地痞流氓,让地痞流氓先去找茬,警察再过去收尾,整个过程有理有据,形成了一整套的钓鱼执法模式,并且迅速广为传播,成为了各地警察部门搞创收的必学科目。
这样一来,各地的洋人可倒了大霉,很多洋人都被讹诈过,甚至有不少洋人因此而身亡。
然而,哪怕是有洋人因为诬陷而死亡,甚至哪怕这是一个号称世界第一强国的大英帝国的子民,英国领事对此也只能是提出抗议,根本不敢有丝毫的实际行动,甚至那些英国领事还主动帮助中国政府压制事态发展,阻止消息的进一步传播,以免得丢掉大英帝国的面子。
说白了,还是中国军队表现出了非一般的战斗力,英国政府的有力人士一琢磨,觉得现在跟中国军队打貌似很不划算,赢面很低,加上英国又在亚洲有很多利益,不想跟本地的巨头中国起冲突,这才能保持克制。
否则的话,那种诬陷洋人敲竹杠的行为无异于打脸,比另一个时空义和团运动也差不了多少,英国政府但凡有点能力,绝对不会不管不顾的。
但是,这种事情反过来却刺激了中国人,中国人似乎把这当做了胜利,每次有洋人受罚,都会赢得一片叫好,结果这种攻击洋人的事情不但没有减弱,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到最后,洋人不得不龟缩到了上海自贸区,那里在名义上是属于皇室的土地,也是李永吉当初专门划出的一片跟洋人进行交易的地方。
原本呢,上海自贸区是一个新港区,目的是避开吴淞港这个军用港,加快贸易的物流速度,所以建设了很多仓库区跟住宅区,是一个高端商业区。
不过建成之后,虽然规模很大,但毕竟是新地方,地处郊区,很多不方便,洋人一开始对这里不了解,也就没多少人去。
然而等全国都开始打压洋人之后,洋人忽然发现这里是一个安全的地方,所以纷纷来这里居住,结果瞬间就让这个自贸区人气鼎盛起来,竟然成了洋人的新聚居区。
再后来,发现这种情况有些不受控制,连李永吉都知道了这个事情,所以就专门打电话问了下沈世明,要求他停止这种行为,否则损害的只能是自己!
既然皇帝发话了,加上沈世明也觉得这样下去的确有些过了,妨碍了正常的贸易,导致关税减少,就果断下令各地政府严格约束当地华人,严禁私下攻击并且诬陷国际友人,否则严惩不贷。
在这种从上到下的严格禁令下,那种疯狂攻击洋人的情况才加以遏止,但洋人,尤其是白人却依旧被吓的不轻,结果就是外来的洋人一般都是直接去上海自贸区,连以前的租界区都不敢去了,如果非要深入中国内陆,就一定要带好中国翻译,找个中国人护身。
当然了,也不是所有洋人都会如此,还有一种方法能避免被中国人攻击,那就是取得中国的国籍,成为一名正经的中国人!
此时的中国人的心态很奇怪,明明讨厌洋人,可一旦洋人变成中国人,他们反而对这些持中国身份证的洋人相当爱护,如果你再有个官职护身,那就更是把你当自己人无疑。
像之前在洋枪队任职的华尔,都是类似的待遇,他们不但有中国的国籍,还有官职在身,是可以被称之为大人的存在,结果这些中国籍洋人在中国不但不受歧视,还因为有官身的缘故,在中国很有地位。
正因为如此,当华人疯狂攻击洋人的事情发生后,很多中国籍的洋大人就成了外来洋人的救命稻草,比如之前说的华尔,他就是个热心肠,不止一次为冤屈的洋人奔走说情,为此还真的拯救了不少人,虽然大多数都只是减轻了体罚,罚款之类的是一样不少,但至少人能迅速捞出来,也少了很多皮肉之苦,结果在洋人中赢得了不小的声望。
高俊杰,或者说杰森.吉姆逊先生虽然早早加入了中国国籍,但他之前并没有官身,所以在那波排外风潮中原本是要受到攻击的,哪怕他本人当时并不在国内,但他在国内有两个中国妻子,还有四个孩子,这些家属也是很容易受到牵连的。
不过幸运的是,排外事件发生前,高俊杰就受雇东方集团,而东方集团是个有皇帝背景的控股公司,在国内外拥有极大的特权,加上高俊杰当时已经加入了李永吉的远征军,所以对他们的家属,东方集团都进行了有力的保护,没有让这些人受到牵连。
然而,国内的排外风潮依旧刺激了高俊杰,所不同的是,他没有因此而对中国离心离德,反而更加清晰的认识到了中国的本质。
高俊杰认识到,中国虽然是以华人,尤其是汉族人为主体的国家,但本质上却并不是个民族主义国家,而是一个权威主义国家,毕竟中国是个有多种民族的国家。
在这里要想站稳脚跟,不需要隐瞒自己的民族血脉,只需要获得更高的官位,拥有更高的权势,那不管你是什么肤色,你都能在中国畅通无阻。
应该是,高俊杰的这个想法其实是错误的,毕竟此时的中华帝国虽然还不是个有强烈种族主义的国度,但肤色的作用还是很大的。
不过呢,高俊杰之前不过是个英国水手,所知有限,他对权威看的很重,更加明白到一个事实,那就是以他的身份,不可能在欧美西方国家获得太高的地位,只有初生的中国是他的机会。
远征军的战斗力,则加深了他的这种想法,所以说,就如其他喜欢附庸强者,渴望依靠强者来获得权势跟财富的有心人一样,高俊杰在为远征军服务期间,可说是尽心尽职,在帮助华人打压白人同胞方面简直是令人发指。
比如说当初的史密斯兰谈判中,他就发挥了不小的作用,很多额外的条约,比如各种租界的索要,都是他最早提出来的,许多地方连李永吉自己都没想到过。
要不说呢,对自己人最狠的,还是自己的同胞,就目前来看,对白人最狠的,还得是白人自己啊。
不过换个思维来看,高俊杰,也就是杰森.吉姆逊原本是个英国人,还是在英国的海军当水手,而英国人本来就十分痛恨美国人,英国海军又是尤其痛恨美国人的存在,所以作为曾经的英国海军水手,高俊杰痛恨美国人的心情也就可以理解了。
总之,因为高俊杰在之前的谈判过程中作用突出,加上当时李永吉手中也没啥人才可用,那么最突出的高俊杰就被李永吉迅速提拔,成为了今后对外交涉的主要负责人,说是远征军的外交官也不为过。
之前的时候,高俊杰接待蒲安臣的时候,还是以翻译的身份陪同,当时为了照顾对方的心情,加之当时他的地位很低,他用的是自己的英文名字。
但是这一次招待联盟政府的亚历山大.斯蒂芬斯副总统就不同了,高俊杰是代表东方远征军,是以谈判代表的身份跟他谈,因此用的是中国名字高俊杰。
虽然严格来说,东方远征军是隶属于东方集团的私人雇佣军,高俊杰现在只是个商业集团的代表,还不是中国的官员,但高俊杰很清楚东方集团的性质,知道只要在这里表现好,权势跟名利这些东西,都是唾手可得的东西。
因此,基于再创新功的心情,高俊杰是以一种极度兴奋的态度来对待这位副总统,他不怕对方说话不着调,就怕对方说话少,因为只有对方说话多,他才能探听到更多的虚实,并趁机狠下死手,为己方争取更多权益。
简单来说,己方的谈判底线,或者说己方的谈判目的,高俊杰是十分清楚的,毕竟李永吉都详细的跟他说过,而如果能在这个基础上为己方多增加一点好处,那就都是他能力的体现。
换言之,能多从对方身上撕下一些利益,高俊杰的功劳就越大,功劳越大,赏赐就越多,说不定,只是这一次谈判,他就可以飞黄腾达,借着远征军以及东方集团这个平台,真正在中华帝国内部成为一个让人仰望的大人物,甚至有可能成为一个贵族!
据说,那个让欧洲大陆一片鸡飞狗跳的拿破仑曾说过,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一个好士兵,而在中国,高俊杰认为这句话应该变一变,应该是不想当官的国民就不是一个好国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