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半以后,孙旺就向李永吉递交了一份初步的调查报告。
实话说,这份报告并不详细,只是粗略的说明了太后在大概什么时期开始倒卖皇家旗号,参与的人大概又有那些,数目大概是多少,首相大概在什么时候开始介入...总之什么都是大概跟估计。
与此同时,孙旺一边表示会加派人手,调集力量,深入细致的调查真相,一边不停的自责,痛哭流涕的表示自己工作疏忽,导致连这么重大的事情都没及时发觉,真是罪该万死,主动要求皇帝从重处罚,不管是任何惩罚,哪怕是死,他也甘之如饴。
很显然,孙旺这番做派,都是他跟义父孙贵仔细商量出来的结果,比如一天半的缓冲时间,就是孙旺提出的,而先给出一份粗略的调查报告,则是孙旺自己悟出来。
也就是说,详细的情报,孙旺手里早就掌握了,但他秘而不报,偏偏一天半之后,才给出一份粗略的调查报告给李永吉,这就给人很大的可信度。
相反,如果上司一问,你就呼啦啦什么都报上去,那反而会引起上司的注意,觉得你怎么这么快就调查清楚了,是不是提前就知道了什么。
而现在呢,孙旺推迟了一天半的时间,期间还特意在中情局的办公室里兴师动众,让手下发动一切力量去搜集,而搜集到的粗略情报呢,也的确是这些动员后的手下查到的,然后孙旺就迅速上报给了李永吉。
可以说,所有的一切都看起来十分正常,孙旺在手下面前气急败坏的样子也被很多人看到,事后就算李永吉找人询问,也不会出一点问题。
从这一点,就看出私人势力的好处来了,比如那些提前收到的情报,孙旺都是通过心腹秘密搜集的,而这些心腹呢,基本都是孙贵的家人。
孙贵一家虽然人数不多,远远称不上族,但终归是有人的,只要孙旺给安排点重要职务,稍作安排,要想在私底下做点私活,弄点秘密情报,还是相对容易的,而整个孙家跟孙旺已经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所以就团结能力跟可靠性来说,不比后世那些久经考验的地下工作者差多少。
就算在信息爆炸时代,国家领导人也不可能把下面所有的人跟事搞清楚,更别说这个通信手段还相当落后的时代了。
顺便说一下,此时的中华帝国,虽然提前有了无线电通信,但这这种发展模式其实是相当畸形的,严重依赖李永吉的进口。
换言之,由于李永吉的急于求成,整个帝国目前根本没有普及电报线路,也没有普及电话线,而是一上来就搞无线电通信,偏偏掌握无线电通信的人又很少,所以一旦这些掌握无线电通信的人自己组织小团伙,上面是很难发现的。
说白了,李永吉只是借用现代的无线电通信器材,暂时的把部队跟政府的主要机构给连接起来,基本都是用在军事目的跟政治目的,还没有向民间普及,所以就整个帝国的通信系统来说,依旧是落后的,某些方面甚至还不如英国跟法国。
另外,李永吉匆忙的出国,也是一大败笔,虽然他有着种种理由,但毫无疑问,指望靠几条无线电线路来遥控国内,虽然能持续向国内刷存在感,在整体上稳住帝国,但难保在细节上不出问题。
所以,有心算无心,加上天高皇帝远,所以孙旺的小动作做的无声无息,尤其是在电话里那种痛哭流涕加感怀往昔的深深自责,更是让听者动心,闻者动容,连李永吉都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苛责了。
李永吉将心比心,觉得自己都无法完全知道国内的变化,之外孙旺全知全能,似乎也有些不妥,做事有疏忽么,在所难免,你看自己,不就因为一门心思扑在干涉美国内战上面,结果国内的事情都知道的越来越少了么。
果然,听了孙旺的简略版调查回报,加上对方事后这一番哭诉,因为苏荷有孩子而心情重新好起来的李永吉也就没有太过苛责,只是要他戴罪立功,尽快查清事情的详情。
而结束通话之后,孙旺这才深呼一口气,抹了下脸上的泪水跟汗水,噗通一下坐倒在地,心脏还在扑通扑通的狂跳。
开玩笑,刚刚他虽然卖力表演,可毕竟这是在欺瞒皇上,稍有差错,那下场可不是玩的,所以他虽然提前做过不少演练,可真正做起来的时候,还是怕的浑身发抖。
刚才那番歇斯底里的哀求哭号,倒也不完全是演戏,有很大程度上是真的,不过这个真,是吓的,因为他害怕一个不小心露出破绽,或者皇帝不听他的这套,硬要对付自己,那结果可就真的难说了。
幸好,至少目前看来,皇帝似乎没有太过苛责自己的意思,当然,也可能是对方故意这样...总之,现在的孙旺脑袋一团浆糊,几乎什么都想不起来,也不想去想了。
"伴君如伴虎,伴君如伴虎啊!"孙旺慢慢闭上了眼睛,一下仰躺在地,使劲的握紧了微微发颤的拳头。
就在孙旺在那后怕的时候,另一头的李永吉则皱起了眉头,开始重新的听起起孙旺刚刚给他做的汇报。
由于通信器材跟技术的关系,目前在中国南京与北美洲的史密斯兰之间虽然能够通过中继站的方式做到无线互联,但通信质量很一般,而且只能通话,却做不到传输数据,连传真也发不了。
之所以如此,主要跟技术问题有关,因为那种信号好,功能全的传输方式,需要的设备太过先进,操作也太过复杂,维修也是个大问题,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能轻易掌握的。
因此,李永吉为了保证通话质量,在远距离通信方面,就采用了中波通信加夏威夷中转站的方式来横跨太平洋,然后再通过一个个的高塔式或者临时氦气球式的中继站,用短波接力的方式传输。
这样一来,不用卫星,也不需要复杂的地面基站,就可以建立起一条初步的远洋通信网络,得益于这个时代基本还没有大规模使用无线电,所以通信质量还是很不错的,尤其是在晚上。
然而,这样做的话,就无法添加太多其他功能,或者说,添加其他功能也不合适,至少这个时代的人就很难在短时间内掌握,所以李永吉跟张信达商量的结果,就是只搞通话,其他的功能一概不加。
正因为如此,所以孙旺刚刚的汇报工作,是全部通过电话口述的,然后李永吉这边打开扩音器跟录音功能,一边听一边录,这样就可以录下双方的对话,然后事后慢慢听,防止有遗忘跟疏忽,或者以做备份。
不过,因为这些跟国内的通话往往都涉及到机密,加上李永吉的事情也太多,所以平时负责接听电话,收录录音备份的话务员工作,都是由苏荷来完成的,毕竟她也算是内人了。
尽管现在苏荷怀孕了,不适合继续工作,但因为一时之间没人可以替代,加上习惯使然,所以苏荷依旧跟在李永吉身边陪听,只等新人培训出来之后,才接手苏荷的话务员工作。
实际上,以李永吉如今的记忆力之强,只要他想记,只听一遍就够了,但那只是死记硬背,并不能仔细的分析,加上身边还有苏荷,所以通常他都是要把重要的通话录音听两到三遍。
这一次也不例外,虽然在之前的通话中没有明确的责罚孙旺,只是轻轻放过,但这不表明他不会重新听录音,当然,他听录音的重点已经不是孙旺的哭号跟自责了,而是孙旺在前面的汇报内容。
根据那份孙旺的汇报录音,李永吉大概听明白了,太后是在大概六七个月前才开始介入倒卖皇家旗号的,在那之前,虽然民间也有一些打着皇家旗号的伪皇商,但大都是坑蒙拐骗,并不成什么气候。
最早介入这一行的,就是一些入户南京的晋商,这些人偶然跟沈家的一个外门子弟搭上了线,然后偶然的机会,跟义王府中义王妃沈氏的贴身婢女搭上了路子,又通过这个婢女,与搬去义王府居住的太后建立了联系,并最终在短时间内搞出了倒卖皇家旗号这条路子。
具体来说,晋商那边的人出钱,通过太后的宫女缴纳一笔孝敬给太后,太后这边则负责把对方的名字收入王氏族谱,算是王家的远戚,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给他们一个皇室旗号,有了这个旗号,这个商户一家做买卖的时候,就可以在帝国境内一路通行,不需要缴纳任何的税收,享受皇商的待遇。
换言之,太后只是把这些人变成王家的远亲,这就避过了正式纳入皇亲国戚的那番麻烦,可以绕过内务府宗政处的审查,只需要在王家族谱上填上个人名就可以,算作是重新认的亲戚。
只要在王氏一族添加了人名,再向宗政处报备一下就可以了,而宗政处呢,鉴于太后的面子,加上又是王家人自己认亲,而王家本来就是个人口众多的大族,如今抖起来了,多了点来认亲的穷亲戚也不奇怪,只需要太后点头认可就行了。
相反,如果要冒充皇室本家,也就是李家的人,那就复杂多了,要追查九族,还要反复论证,反复调查,并根据亲疏远近细细筛选,太过偏远的支脉,比如在李正祥那一辈出了五服的,就不再算是本家,不计入族谱。
这么做,自然是为了保证皇室的纯粹性,最早也不是李永吉能想出来的,而是李正祥最早提出来的,目的就是避免太过欺世盗名之辈过来认亲。
要知道,李正祥当年虽然出自安徽李家,但严格说是支脉的支脉,跟正统的李家早就不搭边,而李正祥当年在家乡的时候也没少受委屈,所以后来李正祥发迹了,从来不回老家,本来就表明了态度。
后来虽然因为自己的妻家太强势,李正祥想过召集李家的人过来,但又怕喧宾夺主,搞的尾大不掉,所以最后干脆作罢。
或者说,就在那个时候,李正祥已经隐约的察觉出来,作为皇帝,皇室的家族势力太大,掌握它爱多特权,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事,而自己老婆家的人越聚越多,势力越来越大,似乎有些不妥,奈何老婆李王氏不听他的,他也就只好当没说过。
由此可以看出,有些本性,是很难轻易改变的,李正祥原本就有些惧内,或者说有些愧疚,毕竟他在外面有人了,所以劝了不听,也就不再劝了。
太后通过扩招王家远亲的方式,避开了皇室族谱的审查,而因为一些历史原因,王家跟李家并没有严密的分割,也就是说,太后一族的王家也可以打皇家的旗号,并不仅仅限于徽州李氏一族。
太后一插手,性质就变了,这皇室旗号卖的如火如荼,几乎是来者不拒,也就是因为入场费,或者说孝敬的标准太高,起步就要十万华元,一般人根本交不起,所以能买这个的,都是大商户。
另外,这皇家旗号也不是你花了十万雪花银就行了的,那只是买个注册,不对,是入名费,也就是同意你家出的某人变成王家的远亲,之后呢,你每年还要定期上缴五万华元给太后,只要交不出,或者交钱不及时,随时可以取消你的皇亲名号,夺回你的皇旗!
每年都要交五万华元,就是每年交五万两银子,一般商家没这个实力,根本就不敢接,而一旦接了,要是赚不回来,那可就是赔本赚吆喝了。
所以说,只要能买到皇旗的,都在拼命的压榨皇旗的价值,借着免交一切税收的名义拼命捞钱,甚至一些违法犯忌的事情,比如倒卖人口,倒卖药物,甚至军火等,他们都干的如火如荼。
反正有皇旗这个护身符,什么人都不敢查,所以只要是那些买过皇旗的伪皇商,十个有九个跟走私有牵扯,也只有这些暴利行业,才能撑得起太后的胃口。
或许要说,太后什么都有,干嘛这么贪财?在这方面,孙旺的报告中也有提及,不过这些信息大都是未经证实的小道消息。
据说,自从太上皇跟外面的女人有了孩子之后,跟太后就很少来往了,加上两个儿子都不在身边,太后孤单寂寞,就干脆搬去跟儿媳妇殷素素一起住了,美其名曰看孙子。
然而,尽管一个是太后,一个是皇后,但婆媳矛盾也是很难避免的,加上殷素素的性格不是很讨太后她老人家的喜欢,在孩子的教育问题以及其他方面也都出现了很多冲突,所以太后为此很是发了不少的火。
可是,太后虽然身份高贵,但终归没有多少实际权力,相反,皇后殷素素虽然是儿媳妇,但掌握内务府,是内务府的代理扛把子,所以整个皇宫上上下下的人,或许很敬重太后,但对皇后,却是打心里的敬畏。
原因很简单,太后发火,宫里面的下人最多挨一顿训斥,可一旦惹怒了皇后,就算皇后性子好,当面不说什么,可皇后身边的人,比如她的亲信近臣,掌管宫中规制的丽娘娘(就是当初四大女仆之一的丽丽)可不是省油的灯,轻则挨顿鞭子打的死去活来,要闹的不好,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所以说,大家在丽娘娘的叮嘱下,都对太后实行冷处理,也就是在太后面前从来不带笑脸,做事也总是拖拖拉拉,事事把规矩挂在嘴上,这久而久之,太后在宫中就觉得越来越憋屈,可她跟儿媳妇闹也没用,最终只会让自己难受,所以干脆搬出了皇宫,去了另外一个儿子家,也就是南京义王府里居住。
义王此时虽然不在府上,而是在外巡游,但义王的家眷都在,比如沈王妃就在府上主事,而沈氏出自大家闺秀,很是对太后的胃口,所以太后就乐呵呵的在义王府上住了下来。
事情就坏在了这里,太后住在义王府之后,可能是之前连遭碰壁,心情不畅,开始对金钱权势重视起来,而此时沈氏一个外族子弟不知怎么入了太后的法眼,居然通过那个外族子弟,跟晋商勾搭起来,并逐步展开了倒卖皇家旗号,或者说虚开王氏族亲的买卖。
一开始,太后也只是试一试,可很快就发现,这样做来钱又快,还能得到一大票外来势力的支持,增加了王家人的实力,让她十分满意。
要知道,太后的确不怎么缺钱,但那时不缺小钱,如果真的是大钱,尤其是自己能随意支配的大钱,太后手里是没有的,毕竟她不像小儿子那样是皇帝,也不像大儿子跟老公那样掌握大量商号,本质上,她以前就是个普通的商人妇,或者说家庭妇女罢了。
就这样,看到来钱这么容易,收入又如此巨大,太后等人的的贪婪算是彻底被打开了,也体会到了权力的乐趣,并且学会了如何把权力变现。从那以后,太后跟沈氏越加变本加厉,越加频繁的虚开王家族谱,肆无忌惮的添丁加人,然后滥发皇家旗号,导致各地打着皇旗的皇商越来越多,以至于才几个月的时间,就有泛滥之势。
时至今日,太后到底靠这个收揽了多少财富还不得而知,但明面上购买皇旗的皇商保守估计就超过一千人,按照一人十万华元的入场费来算,太后最少收了一亿华元,实际数字多少,那就只有知情人才知道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