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合,春三月三日。……‘军师’先写建议牌。”
伴随着戏志才略显玩世不恭的声音响起,这场兵略交锋正式开始。
诸葛亮与庞统第一时间在手中的纸片上挥笔疾书,就连荀彧亦皱眉思忖着在纸片上写了几行字,却唯独郭嘉寥寥写了两字,便端起酒壶开始吃酒。
不多时,见郭嘉等四人已全部书写完毕,戏志才抬手说道,“传令兵,且将‘军师’的建议交给其各自的‘将’。”他早早便请了四名荀家家仆担任了送信的职务,以确保这场游戏的公平性。
四张建议牌,分别送到了张煌等人手中。
[我且先静观?]
张煌诧异地望着手中纸片上的五个字,有些纳闷地转头望了一眼郭嘉,却见郭嘉满脸笑容地点了点头,张煌顿时明白过来。想必是郭嘉想先了解对方的情报,因此并不发号施令,任凭他张煌来处理。
“四名‘将’,可以行动了。”戏志才说道。
话音刚落,便有四名颍川书院的学子各自走到张煌等人跟前,按照规矩,张煌等人可以将行动的指令告诉这四人,由这四人分别在纸片上写下‘行动’,然后将行动牌交给总裁判戏志才。当然了,其实这四人的存在可有可无,不过是戏志才为了避免张煌等人不会写字而已。
对比着各自军师给出的建议,张煌、李通、陈到、臧霸这四人分别将自己的行动告诉了那四名颍川学子,后者立即书写下来,在让张煌等人确认无误后,这才逐一交给戏志才。
“那么,现在由在下公布第一回合四将的行动。”逐一看仔细那四张行动牌,戏志才沉声说道,“颍川方,陈到军原地修营,……”
话音刚落,便有一名学子很迅速地取过一个制作精致的微型营寨模型来,倒着摆在陈到所站的地图位置跟前,这让张煌等人大开眼界。
“颍川方,张煌军,选择渡颍水……遭遇臧霸军!”
[诶?]
张煌与臧霸不由的对视了一眼,继而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
“战或不战?……双方军师可以写建议牌了!”戏志才沉声说道。
诸葛亮连忙挥笔书写,请充当传令兵的颍川学子交给臧霸,反观郭嘉,却是自顾自地饮酒。
“战!”看过了诸葛亮建议的臧霸与张煌异口同声地说道。
“是否阵前斗将?”戏志才又问道。
看得出来,臧霸微微皱了皱眉,但是在看了一眼诸葛亮的建议牌后,他点了点头。而另外一边,张煌亦点头做出了选择。
见此,戏志才身后有一名颍川学子便递上一块两面刻有‘颍’、‘襄’的木牌,不难猜测,斗将的输赢怕是要以这块木牌来决定胜负,但是令人意外的是,戏志才却摆了摆手,直接说道,“双方阵前斗将,臧霸战败!……张煌军是否追击?”
[怎么回事?未经丢牌就直接判定臧霸斗将战败?]
诸葛亮、庞统、荀彧,甚至是郭嘉都不由得微微一愣。
“追击!”张煌理所当然地耸了耸肩。
“张煌军决定追击臧霸军!……战斗结果,张煌军损失兵力十人,臧霸军损失兵力二十人。张煌军成功强渡颍川。”说完,戏志才便示意张煌走到那副巨型地图的颍水西侧。
诸葛亮、庞统、荀彧三人低头思索起来。
由刚才戏志才的举动他们不难猜到,两军阵前斗将并不一定要借助那块木牌来决定哪一方胜利,这其中似乎还有一条隐藏的规则:斗将碰到张煌,则败。
[看来遇到那张煌就只能放弃斗将了……]
诸葛亮与庞统对视了一眼,心中终于明白为何郭嘉一方的张煌军,兵力仅仅只有八百名,而其余人却有一千人。结合这两条讯息,四位军师迅速得出了一个结论:张煌,斗将必胜。
而除此之外,四位军师又察觉到了一个比较不可思议的现象:明明是斗将战败,十有八九要被敌军击溃的臧霸军,最后的损失却仅有二十人,这明显不合常理。很显然,这其中恐怕亦隐藏着一条规则。
[究竟是擅长统军方面,还是擅长撤退方面?]
诸葛亮皱眉思索起来。毕竟如果是臧霸隐藏有退败时军队不会溃败的规则的话,他可以充当一个替庞统救火的角色,在遇到必定败北的是战事时,便可以叫臧霸上,这样可以避免兵力上的损失。但若是统军方面有加强的话,那就……不得了了!
不约而同地,荀彧与郭嘉分别望了一眼臧霸,看得出来他们眼中已出现几分戒心。
“襄阳方,李通军在颍水下游西侧屯驻。”戏志才的话宣告着这场游戏第一回合的结束。
“第二回合,春三月六日……‘军师’写建议牌。”戏志才抬手示意着依旧在沉思的四位军师们。
诸葛亮与庞统望了一眼已渡过颍水的张煌,继而对视一眼,相互点头仿佛传递着什么讯息。荀彧本来眉头微微一皱,可待瞧见戏志才并没有丝毫表示后,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只要不说话,军师也是可以用眼神传递讯息的。
想通了这一层的荀彧连忙望向郭嘉,却遗憾地发现,郭嘉姿势不雅地坐在椅子上,一边吃酒一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诸葛亮与庞统二人。
[看来只能孤军作战了……]
荀彧微微叹了口气。
而后,在收到了各自军师的建议牌后,四将开始了行动。
“张煌军选择西行,遭遇李通军……双方是否斗将?”
“放弃斗将。”李通在戏志才问完之后说道。
戏志才点点头,说道,“李通放弃斗将,军队士气下跌,李通军战败,损失兵力二十名,张煌军损失兵力十名。李通军退回原地。”
“不是吧?这就战败了?”李通表情夸张地大叫起来,结果却遭到了戏志才的警告。
四位军师见此又一次低头思忖起来。
[果然有士气一说,这样的话,岂不是无论如何都打不过张煌军?]
就在他们暗暗思忖之际,忽听戏志才又喊道,“臧霸军进攻张煌军,双方是否斗将?”
“放弃斗将。”已经吃过一次亏的臧霸开口道。
戏志才点点头,说道,“臧霸军放弃斗将,全军士气下跌。战斗结果,双方战平,各损失兵力十名,退回原地。”
“诶?”
“放弃斗将,竟然战平了?”
“出错了吧?方才没有士气下跌可是战败了啊。”
有些不明所以的学子们议论起来,然而诸葛亮、庞统、郭嘉、荀彧四人却是明白了。
[原来臧霸是在统军上有加强……]
诸葛亮的眼中露出了喜色。
臧霸在统军上有加强这条规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可以轻易打败荀彧一方的陈到军,哪怕遇到张煌军,只要放弃斗将,最坏的局面也不过只是战平而已。
[抽到上将了!]
诸葛亮不由地面露喜色。
反观荀彧,却是不经意地皱了皱眉,显然他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第二回合结束,四位军师们又开始思索起来。
两轮的试探,他们已经总结出了几条由戏志才制定的规则,而其中有两条最为关键。
第一,张煌斗将无双。这一条规则意味着,在阵前斗将结果影响两军士气的规则下,张煌军在正面交锋时不会战败,最多也只是平局。
第二,臧霸统帅加强。这一条规则意味着,臧霸无论是进攻还是撤退,都不会出现溃败导致损失兵力过重的事发生,并且,除了碰到张煌军时放弃斗将可以换来战平外,他碰到颍川一方的另外一支陈到军,便可以轻松将其击溃。
[相比较奉孝而言,还是那一方的‘大将’更好用啊……]
并不推崇奇兵之道的荀彧望了一眼诸葛亮一方的臧霸,不由地有些头疼。
当然了,这些讯息都来自于正面交锋的范畴,至于奇袭方面的‘武将讯息’,还是要通过四位军师再次试探。
“第三回合,春三月九日。”因为规矩大致已经说清楚,戏志才说话简洁了许多。
但是这一回,郭嘉却很意外地提笔写了一张建议牌给张煌,要知道前三回合,他可是什么建议都没有给张煌。
待瞧见郭嘉的那一张建议牌,张煌脸上泛起一个诡异的笑容。
四将的行动牌,再次交予了戏志才手中,他边看便说道,“李通军渡颍水,臧霸军渡颍水。”
[这是奔着我来了?]
荀彧双眉一挑,而就在这时,却见戏志才嘿嘿笑道,“张煌军于上游蓄颍水三日,于李通军与臧霸军渡河时掘开颍水,李通军与臧霸军受到重创,分别损失兵力一百名。两军退回颍水西侧。”
[什么?]
诸葛亮与庞统惊愕地望向了郭嘉,却见郭嘉一面吃酒一面笑眯眯地望着他们,张着嘴做了一个口型:春汛。
[……]
诸葛亮与庞统对视一眼,只感觉后背冰冷一片,他们这才意识到,原来戏志才在回合数上加上日期,可不是为了让众人方便记忆,或者方便于计算四支军队的行动力,更主要的,恐怕还是要叫四位军师因势利导,结合天时地利用技。
[这么说,四将脚下所踩的地图位置,亦能利用了?]
荀彧连忙望向陈到,发现其正站在地图中一座小山丘上,他这才松了口气。在他想来,若是地利也可以利用的话,凭借他占据高处的优势,臧霸军也不见得就能打败陈到军,攻下那座他花了两个回合建立起来的营寨。
然而此时,殿内众学子们却仍在窃窃私语。
“一……一百?”
“两军直接减一百?”
“笨啊,奉孝兄都献掘颍水之策了,区区一百还算多?你倒是想想,若是颍水当真被掘开,那是何等可怕!”
“说的也是……”
诸葛亮与庞统表情凝重地望向了郭嘉,他们知道,这是郭嘉猜到了他们要一同对荀彧下手,因此叫张煌在颍水上游积蓄春汛之水,于李通与臧霸渡河时发动水攻,让他们白白浪费了宝贵的一回合,更让他们付出了每人一百名士卒的沉重代价。
[还是郭奉孝技高一筹啊……]
荀爽颇有些自得地捋着胡须,瞥了一眼面露焦虑之色的司马徽,心道,瞧瞧我的学生,一计就叫你两位爱徒损失巨大。
司马徽不是没有注意到荀爽示威自得的眼神,只不过他眼下没有工夫理睬罢了,因为他清楚地注意到,诸葛亮那位‘大将’臧霸的脸色,已越来越不耐烦。
果然,司马徽的预感验证了。
“第四回合,春三月十三日……臧霸军北上,与张煌军……”说到这里,戏志才脸上竟然露出了几许意外,不可思议地念道,“斥候战?”
戏志才不解地望向臧霸,临时暂停了游戏,走到臧霸身边,与他低声对话了几句,继而这才点点头表示理解。
趁着这段时间,众学子们纷纷议论起来。
“奇怪了,臧霸军怎么不渡颍水呢?之前虽说让奉孝兄用水攻杀了一回,可策略却没错呀……那张煌军明摆着难以对付,为何不集中力量先将文若兄的大将给灭了?”
“你哪的你?你怎么替对手考虑啊?……不过你说的倒是没错,奇怪了……”
像郭图、逢纪、钟繇、陈群等兵略较强的学子们,面露不解地望向诸葛亮,却发现这位年纪十一岁的睿智之童满脸通红,神色复杂地望着他的大将臧霸。
众人心中顿时明白过来:原来是‘将’与‘军师’失和了,‘将’不再听从‘军师’的建议。
“乳臭未干的小儿,岂能服众?”郭图哂笑道。
没过多久,这场游戏再次开始,据戏志才新加入的‘斥候战’的这个理念,臧霸军与张煌军开始了对于外野控制力的争夺,分兵、分兵、分兵,不断地分兵。一般的学子们哪里晓得斥候战的重要性,对于臧霸与张煌这种损敌不利于己的行为表示不解。
然而,意外发生了,再双方相互付出了两百名士卒的代价后,张煌竟然放弃了对于外野的争夺。
“张煌军于斥候战战败,失去对外野控制,士气下跌……”戏志才饶有兴致地想着这条新加入的规则。
在殿内学子难以理解的目光下,张煌皱眉望了一眼有些得意的臧霸,沉声说道,“撤兵!……撤回颍水东。”
“到下一回合你才可以行动呢。”戏志才友情提醒了一句:“另外,在你撤兵的时候,因为还要面临臧霸军的追击,你还得付出三十名兵力的代价才能撤回颍水东。”
张煌顿时就愣了,继而这才想起他这回合的行动已经结束。
[他为何要撤兵?]
庞统与荀彧不解地望向张煌,他们不理解张煌为何主动放弃了斥候战,然而当他们计算了一下臧霸与张煌的兵力后,他们这才恍然。
要知道,张煌的兵力原本就比其余三人少两百,因此,哪怕郭嘉一条计叫臧霸损失了一百名,也无法弥补这个差距。总结两者此前的兵力,臧霸还剩下六百六十,而张煌只剩下五百七十。换而言之,在这种徒然消耗双方兵力的斥候战下,张煌因为兵力上的差距怎么也不可能赢过臧霸。
[我赢你了,老大……]
臧霸有些得意地瞧着张煌,只瞧地张煌不由地有些郁闷。
[欺负我兵少?]
张煌恶狠狠地吐了口气,继而有些不好意思地望了一眼郭嘉,不过郭嘉倒是不在意,微笑着摇摇头示意张煌不必心急。
总得来说,臧霸军总算是扳回了一局,尽管手段有点卑鄙,不过成功地用两百人换来了张煌两百三十人的损失,并且,张煌还要浪费一回合的宝贵的行动机会。而最为关键的是,臧霸可以选择渡河就这样一直追着张煌打,利用兵力的优势,逐步蚕食张煌的兵力。
总而言之,只要臧霸不傻到阵前斗将,张煌在他面前已没有赢面。
第五回合,张煌果然只能撤回颍水东,不过臧霸却不放过他,行动依旧地追着张煌打,摆明了要跟张煌互换兵力。殿内众学子清楚地发现,诸葛亮的额头渐渐渗透出汗水。很显然,这一回合,他的大将依旧还是我行我素。
而另外一方面,变故亦有发生,顺利度过了颍水东的李通军,并没有按照军师庞统的指示先立营寨来确保不败,而是径直来到陈到军的营寨面前,搦战。
而配合着戏志才的叙说,李通还朝着陈到勾了勾手指,气地陈到面前满脸涨红。
“搦战?”
殿内众学子们有些好笑,毕竟在他们看来,陈到有营寨之便,岂会傻到出营与李通军作战?
然而让他们有些意外地是,陈到竟然真的出战了。
“陈到军战败,损失兵力三十,退回营寨。”戏志才终于丢了一回那块木牌,同时透露出了一个讯息:那就是陈到与李通无论是在斗将还是统兵作战上,几乎不存在上下。
而与此同时,眼尖的学子们亦从庞统脸上瞧出了惊愕。
[有意思了,襄阳的那两个军师,都被各自的大将给弃用了……]
殿下颍川学院的学子暗暗偷笑。
到了第六回合,荀彧一方的陈到,夜袭了李通军,成功地令李通军战败,而且令后者损失兵力高达五十名,自己却仅仅损失十人。
[原来这小子是加强了奇袭啊?]
众颍川书院的学子们恍然之余不免替荀彧有些担忧,毕竟荀彧擅长的是正面交锋的王道之略,至于诡道,他却很少使用。
就在他们为荀彧运气不好没能选到臧霸而选到了陈到之际,他们吃惊地发现,荀彧望向陈到的眼中亦流露出几分愕然与吃惊。
这会儿,颍川书院的学子们才感觉到不对:夜袭,似乎不像是荀文若的风格。
“有意思……四位军师,却有三位被各自大将给弃用了……不能折服统军之将,也配叫做军师?”
殿内角落响起一句不屑的嘀咕,颍川书院与襄阳书院的学子们在怒视之余,心中亦随即想到一件事。
他们这才意识到,郭嘉、荀彧、庞统、诸葛亮,尽管是这场游戏性质比试的真正主角,但是决定行动的,却不是他们,而是站在巨幅地图上那四名原广陵军伯长,若是四位军师不能折服他们各自的大将的话,那么这场游戏般的比试,他们就连配角亦谈不上,顶多只是看客。
同样意识到这一点的荀彧、诸葛亮、庞统三人感到头疼了。只有建议权没有主导权的他们,只能通过逐步给大将增加胜利信心的方式来挽回这个局面。
可是,具体该怎么做呢?毕竟按照规则,可不允许他们说服各自的大将。再说了,就算去说服,对方也不见得就会听从。
不光是他们三人在深思,就连在旁围观的双方学子亦在苦思冥想。心想若假以时日,他们投奔的主公不再信任他们,他们该如何挽回不利?
游戏,陷入僵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