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楚皓一楞,看向楚穆,却发现楚穆正看着与身边人嬉笑的凌铭若有所思状。
“父亲,你是在跟我话吗?”虽然问的很白痴了些,但是楚皓依然回了一句,因为刚才楚穆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楚皓觉得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上一世,自己的少冠礼上,凌家人始终都没有出现,而那自己名义上的未婚妻,那凌欣语,在他楚皓身体这番情况之后,第二次见面,也是在少冠之后的数月,据是因为回了祖地。
但是……同样看向前方的凌铭,楚皓心中有些不确定了起来。
“呵呵。没什么。”
楚穆把视线转了回来,低头看了一眼楚皓,却发现,今日一直让他意外倍出的儿子,那眉间之间已然开始脱去青涩,渐然开始显露出了俊逸,不由精神略微恍惚了下,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楚皓的头,温声道:“开始像你母亲了啊。”
“可惜她见不到你长大的模样了。”
看着回头看向自己的儿子,那眼神之中突然出现的一丝茫然,楚穆心中下意识不由一酸,但却很快回过了神,将手放下,转而拍了拍楚皓的肩膀,声音也再次变回了那种充满威严的,神似冷热不进之声:“今日表现可圈可,但今日尚没有结束,待会无论发生何事,你要记住,你已然不再是个孩子,要以家族为重。”
“是,父亲。”回神过来的楚皓头,躬身应答道。
“那便好。”看着在自己面前态度谦卑的儿子,又想到刚才在宋无道面前又显的稳重,甚至算的上极为卑鄙狡猾,楚穆发现,自己竟跟自己的儿子已经走的如此之远,竟没有发现他是因何从一个傲气凌人的少年,变成了今日这幅模样。
“走吧。”
抬头望着前方,那布满青苔石阶延上的地方,那已然墙体斑驳的古庙,那充满着古老沧桑的青铜大门上方,那块牌匾,那楚庙两字,充斥着他楚穆的视线,最后也让他把心中万般情绪全部放下,没有泄露出一丝半,哪怕连站在他身边的楚皓都没有察觉,最后能得到的也唯有那厚实的力度,拍在他的肩膀,让他下意识的踏上了那充满着岁月气息的石阶。
“咚!咚咚——咚咚咚——咚!!”
而就在当父子俩踏上石阶的那一刻,鼓声再次开始响起,只是不同于开始的那样,这次的鼓声越发沉重,而最后当那通往山宗庙一路上的千面大鼓完全敲响的时候,这个世界,仿佛已然听不到任何其他的声音。
唯留下厚重而苍凉的鼓声回荡在茫茫群山和那硕大的王城;
“咚!!”
而当最后一声鼓声敲罢之后,所有的人已然发现,早已不知在何时站起,所有的目光都注视到了那对背影身上。
石阶之上,同样的服饰,虽是不同的花纹,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协和感,而在那协和感中,两人一步一步踏着石阶,背朝众人,走了上去。
而也是这一刻,众人有种错觉,仿佛那父子俩踏的并非是石阶,而是众生。
踏着众生,到达一个个全新的高度。
“不可能!他们父子虽曾都惊才绝艳,但是如今……”有人低语,却发现在此刻环境下,一切的言语仿佛都毫无力度。
隆隆隆……
随着一阵沉重的摩擦声,一切的低语和私语皆被打断,迎着那父子的背影和脚步,宗庙那古旧的青铜大门也在一阵淡淡的烟尘中缓缓打开。
而当父子踏完最后一阶石阶的时候,青铜大门也已然完全打开,只见广寂的宗庙内、那一张张香台上的牌位,密密麻麻,大有数不清之势的出现在门外无数修士的眼前。
“这是……!”有人低语,震惊之色溢于言表。
“我等修士,一生为何,只为改命长生,最后与天地同寿,不死不灭,这楚家虽为王城五大家,其实却不过八百年的历史,为何却有如此多的牌位。”有人震惊之余,道出疑惑。
若是凡人家族,八百年的风雨变迁,死生轮回,也理应会出现如此多的先人灵位,但是他们修士却岂能一样。
世人皆知,踏入修行,可得长生,如风如水,从此己命任逍遥
此乃不知从何时流传下来的一句话,道尽了修士之欲,凡踏上修行之路的,皆欲博得千年不死,万年不灭,最后直至不死不灭。
肉身十重,为博褪去凡人之体,六重以上者,每一重,可得寿元二十载,直至十重,可存人世两百载。
若进秘法,便为真正修士,完全褪去凡人之躯,若能修到七重极限,可存人间八百载。
而那神通境界,凡一踏入者,立得寿元二百载,从此哪怕再无寸进,也可叱咤风云一千年。
而更其上之境界,那已是传,已非他们可以得知,只是据那种境界,已非常人能够揣测。
“像楚家这种修士家族,能死后进入这宗庙,绝非族中凡人,而到底是什么原因,只在区区八百年间,竟陨落如此多的修士。”
或许在凡人眼中,八百年已是沧海桑田,祖宗都难以追寻是谁,但是在修士眼中,不过是昨日与前日的区别,虽在场少有人真活了数百年,那在立志追寻天道的修士心态下,那也不过是弹指一瞬,此生可望的时间。
所以当修士见到如此多的牌位的时候,就像是一个凡人,在一个不过三十年历史的另一个家族,见到了本应几百年才能产生的死亡数量一样,怎叫他们不惊讶。
“尸山血海,哪个势力不是如此而来。”
就在众修士疑惑的时候,那贵宾席上的唐宗祖却是开口了一句,而他眼神之中也闪过一丝黯然。
“呵呵!楚家,想这千年之前,王城其实就四家,然这楚家突然出现,花了百年时间,让其他四家承认了其身份,方才有五家。”同样坐在贵宾席的宋无道突然冷笑,继而侧身对着坐在其身边的唐宗祖用着悠悠却略显嘲讽的口气道:“想这我们脚下的千仞峰,当年原本是你唐家的地盘之一吧。”
“呵呵,宋兄。”唐宗祖暼了一眼宋无道,然后侧身眼神腻宠的摸了摸站在自己身边,充满好奇眼神的唐欣儿的头,继而转头看着宋无道,用着不温不火的口气道:“既然已是五大家,早已共同进退,何必再翻其当年的旧账呢。”
“呵呵。”宋无道笑笑,却并没有跟唐宗祖再什么,而是侧回身子,看向那已经指挥着人将案几等物摆放于好,目前以正面着众人话的楚穆父子。
“今日犬子行少冠之礼。吾虽不敢称旦夕操劳、教子有方,但终盼其长大成人。今日诸位前来参加吾儿冠礼,楚某不胜感激。”
宗庙门前,已是青烟缠绕,楚皓站与楚穆身后一步之位,看着楚穆正对着底下众人,行言着少冠之礼时的致辞,看着楚穆在结词最后的一揖,楚皓突然想起了前世的情景。
前世,也是在此刻,穿越到这个世界,却完全没有对这个世界无感的他在此举行了少冠之礼。
只是前世,与其一切都是那么的平淡无味,还不如他完全还没有进入到一个楚家少年郎的角色,最后也是在迷糊的各种木偶般的动作之后,直至冠礼结束。
而今生,看着发表冠礼致辞的楚穆,和那身后那宗庙里缠绕着香烟的地方,那快快刻着楚氏姓名的数不清牌位,他的体内,一种新的情绪,仿佛已开始发芽。
那是对姓氏的一种归属,更是对于家族的一种归属。
“天地造万物,万物兴和;万物兴我祖,以家以国;祖先荣后,父母传我,人生家国,贵至融和。
夫:人之婴幼少儿既往,青年独立即成,家、族、国者,纳其人之成立,予其人之权利,其成人者受‘个体生存、家族责任、社会义务’之命。此为成人之证,亦为成人之始;特以正礼明典。吉时到,将冠者二加。有请冠者——”
“去吧。”
在楚皓沉迷于自己各种思绪中,不知何时,楚穆早已站在他身边,而当听着今日主持冠礼之人站在已摆放好的香案前念完冠礼赞词之后,他便轻拍了楚皓的肩膀,眼神之中露出一丝鼓励之色,继而言道:“解去外衣,去到族老那边,还有你要须知,今日加冠二次以后,你便是行完了少冠,至此以后你便开始要经历成人之历练,若是通过,两年之后,便是你冠之第三加,也便是那上古流出下来的成人冠礼。
“是!父亲。”楚皓头,这些东西,他在这个世界两世为人,自是知晓。
“恩。”楚穆头之后,便退到了一边。
因为接下来,除去再出来致辞感谢之外,依照规矩,身为冠礼主人的他,已无其他事情。
接下来,在众人的目光中,两名专为冠者着裳的摈者的出现,开始为楚皓解去腰带,脱去外袍,直到露出一身白色的内衫装。
此番过后,脱去华秀外袍,显的有些身材孱弱的楚皓走到那香案前,对着底下的众人先是一揖,继而对着那楚穆口中的族老,也便是今日为冠者楚皓加冠之人一揖,最后才跪坐在其早已准备好的蒲团上,等待下一步的到来。
“你便是皓儿吧,今日便有老夫为你加冠,你可否满意。”看着楚皓跪坐,那身着黑色祭袍,头戴紫木玲珑冠的老者肃问道。
“一切旦凭族老做主。”虽不认识眼前为自己加冠之人,那楚皓依然垂首应道。
“恩,很好。”老者头,却不言其他。
传,太古年间唯有成年冠礼,是在其人满十八之际,无论能力,品行如何,皆会被予以加冠三次,赋予各自意义后,承认其成年。
不过,在继上古时代天地大变,人族势弱之后,上古的人族大能产生为让人族能诞生精英,好让人族香火得以繁衍的想法之后,便在十八成年之前,加了少冠之礼,而在其加冠两次以后,便会赐以两年试炼资格,若是两年之后,通过其考验,便能加之最后一冠,真正成年。
所以其实少冠之礼,脱胎于成年冠礼,所以除了那少于最后一加之外,规矩基本相同,而将冠者加冠之人,也必许是其德高望重之人,不过今日,虽楚皓表示的不在乎,那这名老人出现之后,底下的人却对于老者的身份议论了起来。
因为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既无见过,自然也无法证明是不是其德高望重,怎有资格成为能为冠者加冠的正宾。
不过议论之中,楚家,包括那一直退于香案之后的楚穆却无解释,而那老人更是不言其他,并无向众人介绍自己身份和证明自己资格之举,只是刚才一言之后,便那么站着,等待主持少冠之人的告言。
虽此举无礼,却因此处毕竟是楚家之地,倒也无人计较,只是私下不知是谁起了个头,是因为那楚家子的被废和加上宋楚之事,让其实力和品行已然跌到不行,大概已然原先的正宾不想出现,所以方才有这个老者的出现。
至于是不是也是德高望重,鬼知道呢——!
虽然大部分人觉得这言太过荒谬,毕竟再德高望重,今日的冠者也为族长之子,端是忤逆不得,不过此言的出现,却还是让众人看向那跪坐的少年时,多了几分轻蔑。
因为不知为何,虽不知是谁了此言,但此言的出现,正好是将原先父子背影造成的压力,弄消了大半,随同而来的便是态度的反弹。
不过谁也没有发现,那贵宾台上的宋唐两人,看向那老者的眼神之中,除却一开始的疑惑,此刻却已是忌惮。
而那凌铭,却是侧着身子,斜眼看向楚皓和那名老者,眼神之中虽有疑惑,神情却还是不以为然,转而又仿佛在想些什么,那嘴角不时上扬,意味深长。
“一加缁布冠。”
一声高喝,再次将全部的视线集中与那宗庙门前之处。
“吉月令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绵鸿,以介——景福!”
接过摈着手中敬上的布冠,老者高声祝词之后,对着垂首跪坐的楚皓高声训道:“此冠为缁布冠,也是人族最初的冠,只用一块黑布制成,是告诫冠者不能忘记祖先艰苦奋斗的精神,不能贪图安逸,要勇于进取开创之用,你可明了。”
“是!楚皓明了。”按照着仪式,楚皓直腰抬头高声回答道。
“即已明了,——着冠!”
待楚皓应完,老者便开始将缁布冠戴与楚皓头上,其实这第一冠与其是头冠,还不如是一阵布,只是套与冠者头上,尤其是此刻楚皓还是只穿了白色的布质内衫,一头长发散于肩膀之处,所以那一套之后,直起腰的楚皓在众人眼中,大有一种不伦不类之感。
当然前世经历过一次的楚皓自是明了,所以也不会在意,因为接下去便是可以身着第一件外袍,也便是素衣,到时便是一加完毕,起码到时的形象便不会太过难看了。
“——着素衣!”
果然当老者为楚皓“戴”完缁布冠之后,便接过了另一位摈着手中的白色青花纹外套,并对楚皓高声言道:“此为素衣,着此衣裳,寓意是为在这美好的日子里,开始给你加上儒雅的服饰。希望你摒弃幼的心志,造就今后的情操,你可明白。”
“是!楚皓明白。”楚皓高声回应,声音之中已显一丝迫不及待,毕竟谁也不会希望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衣衫不整”的暴露在众人眼中。
言完之后,楚皓起身,双臂展开,让其摈者,为自己加衣,而就在这时,在那衣服还没有穿上之时,那底下却传来了一声让楚皓瞬间眉头一皱的高呼。
“啊!惨了!凌某忘记舍妹还在那山脚之处。”
那观礼席之处,在众人各种眼色交杂之中,凌铭站起,遥遥对着楚皓抱拳,高声言喊道:“楚兄,凌某差忘了,今日我兄妹还有一事要与楚兄相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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