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春风最芳华,零星雨色映流霞。
正是春/光灿烂的季节,沿途的景色确实很美,赵铮的心情却实在不怎么好。哪怕已经出了汴梁,过了黄河,进入河东地界,还是心有怨念。
赵匡胤不地道啊,以还俗作为要挟,逼着自己前去潞州。
没办法,谁让人家是皇帝呢?金口玉言,圣旨不可违抗。人在大宋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赵匡胤以为卡住了还俗,就等于捏住了自己的七寸?哼,清规戒律的限制作用要是真的有那么大,历朝历代就不会有那么多的酒肉和尚了。
不过为了长远计,为了以后的幸福生活,尤其是婚姻生活能够光明正大,更为舒心,还俗还是很必要的。
至于潞州的差事……
半路溜走是不能的,赵匡胤让楚昭辅带着一队禁军乔装跟着,作为自己的搭档。美其名曰是带路,实际上起什么作用大家心照不宣。
赵铮暗忖,以自己的身手,甩掉尾巴也逃走也不难。眼下倒还是十国割据的局面,可要不了多少年,大宋一统天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又该躲到哪去?
辽国?吐蕃还是西域?
赵铮摇摇头,还是中原之地活着更为习惯舒坦。忍了,走一遭潞州就是了,尽管那是龙潭虎穴。
凶险是可以预料的,不过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挑战困难,险中求生,这是穿越大牛们成功的必经之路。
至少,不能做逃兵。
赶路十多天,到了潞州附近,楚昭辅等人纷纷散开,各自化妆进入潞州城。至于赵铮,则是本色出演,对外的说法,他是奉魏王符彦卿侧妃秦氏之命而来的。
秦氏正是七郡主符璃的生母,她娘家的母亲去世了,身为女儿本该前去尽孝,不想却身染疾病,只好由女儿代为前往,才造就了如今的局面。
病愈之后,秦氏亲自抄写了四十九份《往生咒》,在白云寺佛前供奉数日,然后由小和尚戒色送到潞州普济寺,在去世的秦老夫人灵前焚烧,以表思念和孝顺。
定力院这个名字现在有些敏感,故而假称是白云寺的小和尚,至于法号——还是戒色!
现如今一切都准备妥当,佛经有了,魏王侧妃的书信也有了,可以说是万事俱备。
从王妃的态度来看,符彦卿是似乎愿意效忠赵匡胤的,毕竟大局已定,还有个女儿是当今皇弟的妻子,符家仍旧是皇亲国戚。
至于符璃,是他最疼爱的小女儿,自然不希望她身陷潞州,为人摆布要挟。
或许是符彦卿自己有什么难处,故而对赵官家的这种行为不得不配合。成功撇开自己的嫌疑,让皇帝安心,成功救出女儿,两全其美。抑或者有什么别的谋划,谁知道呢?
而这一切的美好愿望,与微妙博弈,不经意间全都维系在赵铮身上。
可他娘的有个问题,现在只知道郡主在普济寺,别的信息一无所知,连个行动策略都没有,怎么救人?行动的负责人是楚昭辅,自己算什么?亲临第一线的探子兼保镖?
按赵匡胤的想法,既要让自己当侦察兵,又要扮演行动组织者的角色,那你给老子指挥权啊?怪不得大宋冗官问题严重,老赵家的制衡观念根深蒂固啊!
难啊,希望楚昭辅大叔能机灵点,像兵变之夜那样默契配合。否则对不住了,小和尚我可不想英年早逝。
走吧,进城!
东西都带齐全了,就这么进城吗?赵铮笑了笑,倒下在地上打了几个滚,顿时满身的灰尘,俊俏的小和尚变的蓬头垢面。
随即又从行囊里拿出一双破烂不堪的芒鞋,套在脚上,大拇指暴露在外不说,一边的鞋底也快磨破了。至于那双几乎全新的靴子,脱下来直接扔到路边的树林里,然后才一瘸一拐地往潞州走去。
从汴梁千里而来,没有点风尘仆仆的样子怎么能行?既然要伪装,那就要从细节做起。或许对方根本不会在意这些,但自己必须要小心谨慎,不能漏出破绽。
远远就能瞧见,城门口盘查的十分严格,仿佛是担心汴梁那边的探子混进来。可实际上,楚昭辅和那些个禁军将士,稍微化妆之后轻松了混了进去。反倒是一些商贾和平民百姓受到为难,守城的士兵趁机讹诈,甚至对妇人动手动脚,场面实在不堪。
赵铮没有着急进城,汴梁口音会直接出卖籍贯。穿越千年,能说好北宋汉语已经难能可贵,还想南腔北调,那纯粹是痴人说梦。
所以想要安全进城,需要等待时机,赵铮待在城门外的官道旁,默默地等待了,直到一辆马车出现。
守城的校尉赖八刚刚在一位妇人臀上揩过油,似乎不是很满足。转身瞧见了脏脏兮兮的戒色小和尚,顿时眉头皱起,程序化地问道:“哪里来的小和尚,可是进城化斋?”
“小僧来自汴梁,前往本城普济寺!”赵铮一口标准的汴梁官话,十分清晰。
“汴梁?”听到这个地名,赖八立即如临大敌,大声喝问道:“你从汴梁来的?这么远的路,来潞州所为何事?行囊所带何物?拿下来检查!”
“不行,小僧的行囊你们不能动!”赵铮像个受惊的小鸟,将行囊紧紧抱在怀中。
“呦呵,小和尚你还牛气了是吗?不检查不能进城……从汴梁来的,进不进城都得检查!”赖八很嚣张。
“大胆!”赵铮大喊一声,声音虽然大,但是表情和眼神,却暴露了外强中干的本质。
赖八等哄笑道:“就是大胆了怎地,小和尚有什么了不起的?”
“你们要是敢动一下行囊,就是找死!”赵铮努力平静,高声道:“里面装的可是魏王妃给太夫人抄录的经文和祭品……”
魏王?赖八等人愣了一下,旋即笑道:“魏王是谁?王妃又是谁?在潞州只认咱节度使大人。”
也不能全怪士兵嚣张,实在是五代十国,政权更迭频繁。经常连皇帝是谁都搞不清楚,更别说遍地的王爷了。
赵铮辩解道:“魏王妃之母去世,正在本城普济寺办法事,孝子便是本城的秦大爷,你们也不认识?”
“什么姓魏姓秦的,谁认识那些阿猫阿狗,汴梁来的,先抓起来。”赖八刚喊出一声,猛地脸颊吃痛,一个肥嘟嘟的男子站在身旁,手中握着一根马鞭。
“你谁啊?竟然打我?”
“不认识你秦大爷吗?”肥胖男子怒道:“谁是阿猫阿狗?还敢对魏王,王妃不敬?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一声怒吼,赖八有些懵了。
那肥胖男子径直走到赵铮面前,问道:“小和尚,你从汴梁来?魏王妃派你的?”
“是!”赵铮心中一喜,却不动声色。
“随我走吧!”
“不能走,汴梁来的人不能走!”想起闾丘从事的严令,赖八壮起胆大声喝止。
马鞭再次抽在脸上,火辣辣的疼,肥胖男子怒道:“滚一边去,敢挡爷的路,找死啊!”
“小和尚,跟爷走!”
赵铮心中暗笑,佯作不知问道:“敢问施主尊姓大名?”
“秦大康,我就是你要找的人!”赵铮要等的就是他,符璃郡主的亲舅舅。
“谁也不许走!”连着挨了两鞭,脸上多了两道血印子,当兵的赖八也有些怒了。
“爷就是要走呢?”
秦大康态度蛮横,赖八也拔刀相向,城门口顿时剑拔弩张。
赵铮不由满头黑线,原以为秦大康在潞州起码是小有名气,没想到连几个丘八都唬不住,唉!
不过恰在此时,马蹄声响起,一位锦衣贵公子远远便喊道:“住手!”
“公子!”守卫将士见到,纷纷行礼。
秦大康则哈哈一笑,略有些谄媚道:“李公子,你可算来了!”
“发生何事?”
赖八刚想要分辨,秦大康抢先道:“魏王妃派人来给符璃郡主送东西,结果被这厮阻拦!”
“就是你?”贵公子了解情况后,转身问赵铮道:“你奉王妃之命而来?”
“是!”
赖八不死心道:“公子,小心是奸细的冒充。”
“在下携带有魏王妃亲笔书信,郡主看过便知真假!”
贵公子神色一动,点头道:“好,随我来!”
赵铮疑惑道:“敢问尊驾是?”
“昭义军节度使留后……大宋皇城使李守节!”
啊!赵铮心中一声惊呼,怎么是他?糟糕了!再抬头的时候,
李守节已经策马而去。
秦大康先鄙视了一眼赖八,对赵铮道:“跟着大爷走!”
节度使的公子,得罪不起啊!见众人离去,委屈的赖八也匆匆离开,此事必须尽快禀报闾丘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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