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安洁跳上石台,魔鱼娃娃拼命鼓动着喉咙追鸣,形如敲击木鱼的咚咚声响彻幽兰故城。回音缭绕不散,整个地下废墟因此变得“诡声”鼎沸,死寂千年的四方开始躁动不安,黑水水面脉浪褶皱,泛出幽冷的波,漂浮在水面上未沉的羊皮艅艎“灯烛”忽明忽暗有节奏的闪耀着昏黄的光芒。深埋在地下的幽兰女国幽魂似乎就要被惊醒。
我和安洁翘首眺望幽兰废墟,那奇异的云遮雾绕把我俩全淹没在如梦似幻的千年古城之中,身旁街市妄影行云般穿梭,千年幽兰繁华虚声入耳,掠影划过,一切仿佛都活了过来,身临其境真假莫辨,如梦般幽兰仿佛已悠然出现在眼前。或许我和安洁异气同声的感慨已经把该有的情愫表达透彻。
“许默,走吧。”安洁催促。于是我和她奔上石窟高台。
眼前看到的是残破的佛窟,一幢两丈余高、破烂不堪的木门竖立。木门刷了几回红漆,只是木片残破腐朽,漆层剥落,幽兰花图案斑驳不堪,但其中的历史宏韵犹存让人有恍如度世之感。
门前两尊有佛韵色彩的人兽威严盘踞,守卫着大殿入口。人兽的形象和螭族人一致,只是雕刻得更加的威严,神韵丝毫未殆。
两扇木门虚掩,门缝斜错,我和安洁问步寻路走了进去。葫芦他们已经站在空旷的大殿内遥望破败的残窟佛殿安黯然兴叹。
佛殿整空静若隔离了人间烟火,飘渺得虚度了上下千年,幽兰之美正如它留给世人千年之迷一样只在美梦中才能浮现。看着殿内满壁各式精美佛像,已是云里雾里的我也只能兴叹不迭。
葫芦见我走进来,目光盯着雕梁画柱的佛韵壁画,吃惊地对我说:“默默,这才是千年幽兰之都,太……太他妈壮观了。”
能见到如此壮阔的地下都城谁都会一声叹息,想不到沙海下还埋葬着这么美丽的残窟碎片,幽兰女国是怎样悄无声息退出历史舞台的,又何故没人能记起久远的千年前曾经还有如此风韵绝美的古国存留于世。
我抬眼查看佛殿遗址,墙角分明,四方棱角犹在,塔墙下琉璃转瓦落地,露出斑驳的古佛城墙。雕绘着仙飞佛渡云雾的圆柱笔直壮阔静静矗立在四周。我们现在站在两三丈高的佛韵石像面前端视着昙花一现的幽兰残破废墟惊叹不已。
安洁轻掠移步站在我旁边,若有深深思绪地说:“许默,你看到了没有,这些佛像、壁画都不是满天神佛的原始形象,清一色都是女子,样貌优美儒雅,神态举止又带有很深的佛教神韵。幽兰女国借鉴了佛学宗教,又有自己宗教理念。”
站在旷古罕今的绝世女儿国国土上,只能动容满怀,用心去体会从不在历史典籍上留下半点脚印的古城风韵。我能感觉得到佛学清幽飘韵的幽兰女国之美,美得让人窒息,我联想到千年前幽兰女国人踏入佛殿礼拜诵经的场景,更觉得自己恍如隔世,仿佛我是从那久远的绝美幽兰女国走来。
女佛像神态逼真,一笔一划勾勒出的都是柔美和端庄的色彩,他们的衣裙轻盈仙飞,正静静止步立于幽兰花丛之中,等待着后世之人瞻仰其如诗如画般的绝美风姿,或许他们就是一代代幽兰女国的女王的原始相貌。
建国说幽兰女国原来这么美,这么优雅,它的陨落让人伤怀不已。我想表达的也是这样的情怀,在没有灾难来临前幽兰女国正处在繁荣的时代,它的离别消逝更能勾人哀伤。我们全都默然难以为幽兰之陨释怀,找不到言语可以表达此时的心情,只能为女国幽兰默哀告怀。
幽兰美丽的历史就在眼前,尽管它已经支离破碎再也无法恢复到原来的风貌,但对于能接触到其踪迹的我们来说,光它残留的遗址碎片已经足够让我们震撼的。
布鲁斯在叶秋的带领下在幽兰佛殿内来回走了数圈,此时站到我们面前叙述了他的观察结果:“安洁,这座佛窟有两百多平米,规整的正方形,一共两排十棵石柱。四方都有女性石像站立,最里供奉着巨大女佛像,佛像下还有石炉和香灰,没有多余的事物。殿内佛殿高有二十几米,有两层,楼梯在那边,我们是不是上去看看。”
安洁避开布鲁斯和叶秋的视线范围,往前走过去,站立在高有三丈有余的女佛像面前仰视。她双手合十,美目微阖,对着女佛像拜了三下,静默地矗立了良久回头才对我说:“许默,你对墓室构造的了解比我多,你看看女佛像面前的佛台上怎么会刻有这么多的人皮劘灯。”
我们头灯光束扫视着满目疮痍的佛殿,在神台下发现了骆驼毛编制而成的幽兰花蒲团,而佛台下的“蕴佛”屏风尽皆是奇异非凡的人皮劘灯图案。
我看了一阵,寻找幽兰风水的布置构造,一遍就看出了端倪。
这次项目在组织之初,安洁和我讨论过人皮劘灯的内容。如果子母胙点在诀龙点藏位上,只能单独而立,不能完全罩在“生人勿近”的格局上,因为这样的布置就成了葬魂阁,只有跟死者有深仇大恨的人才会用“葬魂阁”风水葬人,让死者魂飞魄散无法度入轮回。
不过这样的布置还有一处特别的做法,那就是“轮回生”葬法,这样的埋葬方式东南移位,刚好映衬在“玉女望天格”和“天女葬魂阁”上,埋葬女性最合适不过。两种格局是相互扶持的,风水格局的相生相克就在这里,“玉女望天格”和“天女葬魂阁”必须在“生人勿近”的格局上才能纳福赐逸。
再说幽兰新娘的“虚位轮回生”棺材,这样的布置是利用“天女望天格”的风水为引龙入棺,幽兰新娘找到她的棺椁位置,也就对上了“天女葬魂阁”,两脉风水相碰,棺材内又必须有生死相生的“轮回生”,幽兰新娘是“死”而我是“生”,我才有机会避开“凶位”进入幽兰故城,当然这要魑族将军抬棺来完成。这些步奏递进,我们便接触到了“鬼位丞龙”上的“脉”和“诀”,脉、诀墓室风水格局找准方向,就可以形成“葬”位。简而言之,这些布置是希望后人通过安葬幽兰新娘找到“丞龙诀”。进入艅艎后,完全是幽兰女国的墓室风水格局把我们牵引到这里的,而且是有进无退,退则“虚位”变成“葬魂阁”,必死无疑。
从另一方面可以判定,幽兰女国故城早就布下风水脉象,仅能精通《盗鬼经卷》的地官才能完成,毕竟害人的廆魙和魑族将军为幽兰墓葬所有且认世尊地藏为尊,不懂其风水要诀,进入艅艎可能就被廆魙和魑族将军弄死在墓穴内成了魔鱼娃娃的口粮。最关键的是幽兰新娘,只有她才能找到点藏“丞龙”位,普通的盗墓贼进入艅艎,鬼眼早就虚布眼线,根本就接触不到幽兰新娘,脚钉位置可能就把自己困死在了“葬魂阁”上,“葬魂阁”通过鬼眼引黑水上的白丝入水,水下的魑族将军便知道有人闯入艅艎。
不过想清楚这些我又有些不舍,埋葬幽兰新娘的位置应该是“鬼位丞龙”的“葬”诀上,一旦葬入,风水闭塞,气脉全毁,黑水下的地下水脉受压力催使,鬼窟必倒,气脉成滩外溢又遇阻断膨胀,幽兰城即尽皆倒塌。幽兰故城墓室风水只布置一次,就算千年间有盗墓贼来过恐怕也都死在了这里。
幽兰女国神秘流传下来的墓室风水格是透过现象看本质的妖异风水理论,环环相扣,走错一步无关紧要的位置,当真粉身碎骨。我当时得出的结论是牧严在离开幽兰故城后布置了幽兰新娘的“轮回生”葬法,起到指点后世世尊地藏的到来,她是想地官传人将幽兰故城封存,不让外族人侵扰,不过牧严通世之才,她轻易就可以将幽兰故城永远封存在地下,为什么还希冀于后人呢。我想答案或许就在佛窟之内,我要找的是和牧严有关的线索,这些线索就该在“鬼位丞龙”的“葬”诀上。
安洁问我关于人皮劘灯的事,我一连串想了许久,安洁伸手在我眼前摆了几下追问:“许默,你想什么想的这么出神,你看佛台上的人皮劘灯是什么含义。”
我哀怨地说,佛台人皮劘灯,实质是希望幽兰女国先祖世代保佑幽兰女国人远离外世侵扰。黑河里的祭祀台那埋葬着被拜月教徒欺凌**死去的幽兰女国人,她们全被剥皮制成了人皮灯笼……
我不知道该怎么把剩下的话说下去,当时心中怒气难平,拜月教徒是怎样残忍杀害幽兰女国人的,还将她们的头发全部剔除缠结绑在祭祀柱子上用作引魂的祭祀物。
葫芦和建国此刻很安静,不过神态凶煞,拳头捏紧,恨不得找个拜月教徒出来暴揍一顿。
安洁发掘我神态有异,小心扶着我的肩膀说:“许默,你怎么了,别难过,我们会还幽兰女国死去的人清白,让她们能入土永安。”安洁说这句话是,她眼角也已经泛起了泪花,原来她坚强的外表下深藏着细柔心肠。
我只说,我可怜的幽兰女国……
叶秋终于开口说话了:“许兄弟,我找到丞龙位了,咱们可以把幽兰新娘安葬了。”
安洁转口问叶秋:“叶大哥,你也熟悉人皮劘灯的墓室格局?”
叶秋点头,跟着的语气带了些许哀怨,他说:“安洁,别难过……”叶秋并不善言辞,话说到一半已经没有接续。
建国看着入棺的幽兰新娘说:“默默,你能找到最合适的点藏位吗,得让幽兰新娘永世安宁呀。”
我说,到了这里基本可以确定位置了。她是幽兰女国最后一位新娘,可惜在她新婚那天,拜月教徒就把她杀害制成了人皮灯笼……
我光叙述这些故事,叶秋接话把点藏位置的由来说了出来:“人、皮、劘、灯一共四个位置,幽兰新娘皮肉分离,根据丧葬习俗所言,她尸身不全,永世不得度入轮回,但如果葬在‘人皮劘灯’的位置可保魂魄不散。点藏位置该在‘灯’位上,也就是说她在为自己亮着引魂灯----那应该有人重新布置过才对啊。”叶秋说着说着,神态渐渐陷入沉思之中,他怎么可能会想到,在幽兰新娘身上会有人布置了奇异的引魂灯守着幽兰新娘血肉埋葬之地。(这也是死去千年的幽兰新娘能寻找点藏位的风水要诀)
我不愿多说,安洁却明白了这些,她惊讶地说:“这么说,是牧严重新定义了幽兰新娘存在的意义。那她想要对后世的人表达什么?”
我随即回答安洁:“不是要对后世之人表达,她仅仅是要对地官传人表达。不是地官传人,不会懂得里面要表达的内容,如果考古学家进入幽兰墓地,不仅毁了墓室,还毁坏了千年前痛苦挣扎中死去的幽兰新娘唯一的遗愿。安洁,幽兰墓室风水是会说话的。”
安洁点头,脸色沉了下来,过得一会儿才说:“在以后的考古工作中,我安洁会记住这些墓室风水概念的,不会误了古人的遗愿。”
建国若有所悟说道:“其实古人最大的愿望是长眠地下永世不被打搅。不过这回幽兰古墓却是希望后世地官发掘。默默你说牧严师父和幽兰新娘想让我们完成她们什么遗愿。”
安洁异常聪明,不可能猜不到其中的深意,安洁凝眉说道:“按照这些线索推断,幽兰新娘还有诸多惨死在拜月教徒手下的幽兰女国人尸骸被封存在另一个地方和人皮隔离埋葬,只有找到这个地方才能让幽兰女国永保安宁。”
布鲁斯说道:“那我们怎么处理人皮灯笼,艅艎内有不下三十具人皮灯笼。”
葫芦随口骂了几句拜月教徒的话后说道:“没事,默默,你放心,那些惨死的幽兰女国人皮灯笼交给我了,我一定把她们全部带出去。”
“葫芦,你的想法是好的,不过你带不走人皮灯笼,她们本属于墓室风水上的一脉,你取走,风水就坏,没能保住牧严师父布下的“丞龙诀”适得其反,你我怎么面对死去的幽兰女国人,何以自恃南派薨宇地官。”
葫芦叹息说:“哎!默默,活该我们穷啊,盗墓都盗得这么伟大,完全是为完成小师傅的遗愿来的。不过我葫芦也不是没心没肺的人,这个忙我帮定了。”
我看葫芦像个孩子一样说着幼稚的话实在好笑,接话说说:“那不一定,你信不信我们能发一笔财,而且不是盗墓所得,是造化赐予我们的。”
葫芦听我此言,双目发出光彩,搓着双手就说:“哎哟,真的?默默,你可别骗我。”
建国呵呵一笑也说:“默默说的话哪会是骗人的,放心冥冥中总会有笔财富属于我们三人。”
安洁脸色好看了许多,她对我们三兄弟说:“许默,我就知道你们三人不是盗墓贼,现在可以肯定南派薨宇地官其实并不是盗墓流派,你们得为地官和幽兰女国正名。这是牧严的心愿。等考察完毕,我写给美国的杂志也会用地官这个称谓,在中国,地官代表的是‘风水考古学家’,起码幽兰故城内的风水不是迷信,它甚至绘声绘色地讲述了那段离我们越来越远的久远历史。”
布鲁斯可能听不懂也不愿听我们关于风水的讨论,这时候才插话问叶秋:“叶先生,人皮灯笼怎么处理,还有幽兰新娘怎么办。”
叶秋自信露齿一笑说道:“老先生,你放心,人皮劘灯在这里少‘人’和‘劘’两个位置,但人位其实就是我们,劘位在黑水的正中央石柱那,皮和灯同在这里,幽兰故城的幽兰女国女子尸骸和皮都在这里,不用另外寻找点藏点位,这里就是他们的安身之所,我想你们口中所说的那位牧严早已把人皮和尸骸放到了同一个地方,并且都在‘玉女望天格’上,引出的幽兰新娘同样在风水位上,只是她比较特殊,虚位上得轮回生,轮回生就借在我们这些生人身上,我们是被幽兰新娘‘借魂’的,被借了魂才能保我们到这里。”
葫芦听着叶秋长长表述基本搓着后脑勺不得要领,只能半信半疑问我:“默默,姓叶说的,我葫芦可听不大明白,真的假的。”
我说,葫芦你别想了,你想不明白的,赶紧准备抬幽兰新娘上塔楼埋葬吧。
建国此时似乎想起了什么,拽着我的胳膊说:“默默,你给算算,这里有死人吗?我说除了幽兰新娘外。”
一说到死去的幽兰女国女子,我心中就无故难受,我对建国说:“生人勿近上的子母胙;子母胙下诀龙墓;诀龙一墓葬魂阁;葬魂阁中玉女望天阁;望天阁对应天女葬魂阁,这里有很多尸骸。一两具尸骸是用不上生人勿近格局的。其实坟场就是生人勿近,死人多了就有了生人勿近的心里警告,衍生后为墓室风水名称所用。”
我顺序在佛殿内走了一圈,四周墙壁上绘制着一幅幅精美绝伦、神态逼真的仕女像。仕女像双脚轻盈站立在地面上,她们手上都挑着灯笼,示意在为佛殿掌灯。我们又在石柱上发现了几座灯台。
安洁随我看了这些壁画,也啧啧称奇,她是考古学家,对这些壁画的了解比我多,她说:“许默,幽兰女国是‘政教合一’,以佛学治理国家,官邸就在大殿内。和藏传佛教的形成相似。”
建国走上前来说道:“默默,咱们先把幽兰新娘安葬吧,大殿已是千年废墟,找不到可用的线索了。”
我走回正殿石像下,再次端详着幽兰新娘美丽容颜惋惜:“你回家了,安息吧!”我随意用地上的幽兰蒲团给幽兰新娘折了个冥枕,再用剩下的几张圆形幽兰花蒲团盖在了幽兰新娘身上。
建国心肠软,走上两步,单膝跪地,将三妹送给他的项链系在了幽兰新娘的脖子上,神情默然说道:“我建国穷人一个,没有多余的东西送给你,这条项链就送给你当礼物,留做纪念吧。”
我看到建国的举动也是感怀,对建国说:“南派地官盗墓禁把身上的物件留在古墓里,建国,你坏了规矩。”
建国拍拍双手只说:“我又不是盗墓贼不守那规矩。幽兰新娘可怜,总不能让她寒酸入棺吧。”
葫芦看来也是动了他那根菩萨心肠,单膝一跪,从怀里掏出彩儿给他的定情信物,一件漂亮的玛瑙腰佩放在幽兰新娘胸口说道:“这腊梅花玛瑙腰佩是彩儿给我的,当年我就是用腊梅讨到彩儿做媳妇儿的,这回就送你做个纪念了,不用还我,你若在天有灵,记得千年后有我这么一个葫胖子给你送过东西就好,两百块钱请人雕的,您别嫌弃。”
葫芦说完走了一圈和安洁他们要东西,说是给幽兰新娘的嫁妆,不过安洁手上只有点美金,硬质的东西找都找不到。布鲁斯是美国那头来的,他觉得我们这些做法迷信,也找不到什么东西当做见面礼,叶秋也一样,身无分文,手上那把崶宇宝刀又舍不得,只好站着不动,任由葫芦叫骂吝啬了。
我扭头对葫芦说:“葫芦,他们身上的东西不适合给幽兰新娘,他们不是地官传人。”我说着小心将指头上的戒指卸了下来。这枚戒指是月莹去世后,为了把她安葬在南京能有个名分,有个家,我请匠人打了一对,这枚在我手上,另外一枚在月莹身上。我把戒指戴到了幽兰新娘的无名指上对她说:“这是我妻子月莹的戒指,上面镂刻有月莹两个字,算是我许默的礼物。”
建国续话说:“默默,这是月莹小妹的戒指,小妹和幽兰女国女王牧严一模一样,送给幽兰新娘再合适不过。”
葫芦嘟囔这嘴说道:“默默,这么说你把刻有‘许默’字样的戒指安葬陪在了小妹的身边?”
我没有回答葫芦,将蒲团放好后站起身子说:“走吧,‘丞龙位’在楼上,那里应该视野开阔,能把幽兰城尽收眼底。抬头天星入夜,俯耳皎月垂带。”
葫芦二话不说,单手准备抬棺材,我和建国站在棺尾两侧,分手抬起了棺材。安洁和叶秋想上来帮手,我急忙喝止:“你们没资格抬这副棺材。”安洁他们只好退在了半边。
葫芦边走边说:“默默,我们盗墓不成反而变成葬墓了,这玩笑开大了。不过我葫芦心里踏实,比捡了一包美金还开心。”
想不到我这两兄弟平时说话半句不离“钱”字,现在却如此“通情达理”,算我许默没交错朋友。
我们慢慢靠近悬环向上的台阶。台阶痕迹明显,上面还有磨损的缺角。我和建国齐步踏上台阶,我急忙对前面的葫芦说一声:“拔刀!”三人同时拔刀出鞘斜靠在身旁,一步一步往上面走去。(在中国带刀出殡的丧葬习俗在各地均有流传)
悬环的台阶层层紧凑向上延伸,我们三人抬着为盖棺板的幽兰棺材吃力地往上迈着沉重的步子。身后的安洁他们把头灯灯光努力向前探照。
葫芦的身影在灯光的照射下印在了两旁的石壁上。光晕时暗时明,影子后的黑墙雕刻着光怪陆离的壁画闪耀着诡异的光彩。
建国神情严肃,步履稳健,脸上没有丝毫的动气扭曲,只是平稳地喘着气,目光笃定盯着前路看。
很难想象就是这样一幅装着人皮幽兰新娘的棺材重得让我们口鼻一块儿呼吸都没能把气息调整出节奏,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全身大汗淋漓,被汗水浸透的衣衫和皮肤粘合到了一起。
四周静得出奇,气氛显得异常的怪谲,我们登台粗重的脚步声在蜿蜒的悬环台阶上的窟窿内回荡,咚,咚、咚……两侧的石壁到了这段台阶雕刻的尽是漆黑的人形。他们似乎在无边的黑暗空间内挣扎嘶吼,想寻找一方光明,可这里除了黑暗还是黑暗,每一寸土地都无比的阴鸷,似乎人死后就该落入这样的地方。
身后的安洁他们显得不安,不住地扭头往悬环台阶下看,深邃的台阶甬道切并没有什么东西跟上来。
我拎耳细听,台阶甬道下似乎飘渺着人生鼎沸的声音,而我们的脚步声也随之增多,不知道哪里来的声音。我越想越不对劲。我扭头望向已经被黑暗掩盖干净的台阶甬道,身后不远的安洁正紧张地和叶秋讨论着什么。叶秋崶宇玄圣刀已经提在手上。布鲁斯上尉举着已经没有子弹的双枪虚对着下方高台警戒。
我迈着步子抗着棺材往上走,一手已经攥紧了刀柄。棺材另一侧的建国晃着一对明亮的眼珠子扫视着周围,小心地防备着佛窟上可能潜藏的墓妖。前头的葫芦继续摇曳着他的身躯,吃力地抬着棺材屈膝躬身向前,最后把拜月刀咬在了嘴上。
大家都发掘身后无名而奇异的脚步声,脸上满是紧张的神情,双目急切地扫视着光暗交替的四壁,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在这时候叶秋终于解下了挂在腰带上的皮囊,利索地取出了地藏印玺护在身前,脚步凌乱地半跳半蹭地移到上一层台阶上。
我的肩膀上抗着棺材,脖子不能正常扭动,只能晃着眼皮子寻找台阶甬道上的迹象。翻着白眼看到了台阶甬道天顶上的垂悬壁画。壁画上都是挑着灯笼的女子形象,气质优雅如在大殿内看到的石像一样。
迈着沉重的步伐攀登上十几层台阶后,天顶上的壁画仿若虚步行走,目光完全盯着在台阶甬道内行走的我们。
布鲁斯轻声问:“叶先生,你听到台阶下的脚步声了吗?”
叶秋并不回答布鲁斯上尉的话,只是摇头表示不要说话。然后紧跟上来。
安洁擦拭了自己额头上的汗滴,眼睛一晃,看到了漆黑的石壁上冒出的扭曲的手印。这些手印零零散散把本就诡异的黑色石壁衬托得更加恐怖。叶秋手快将安洁伸出去的手拉了回来,缓缓摇头示意别去触碰这些图案,然后牵上安洁的手警惕地跟了上来。
“嘭!嘭!嘭!嘭……”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重,安洁挺身用头灯照向台阶下面,光影攒动,驱散了封堵退路的黑暗,尽头下什么东西都没有。安洁只能用她的眼睛向叶秋询问缘由。
布鲁斯行伍出身,胆子不容小觑,加上他随安洁考古多年,见过的怪事理应不少,可古窟深处传来的脚步声还是让他神经紧绷,连步子都凌乱不堪。
我们三兄弟抬着厚重的棺材气都喘不舒畅,更别提说话了。不过紧随而来的脚步声我们也听的清楚,心中的惊惧已经被双眼的眼神彻底表达出来。
叶秋终于忍不住给队员打气化解心中的恐惧,小声说:“别慌,有我在,只管往上走,我垫后。”
叶秋话音刚落,冷不丁防传来女子嘻嘻的笑声,大家全僵住了身子,双目来回扫视。接着又是几声嘻嘻的笑声。这种笑声不像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诡异得令人窒息。我们手上的武器已经端平以此给自己壮胆。
“咕咚,咕咚,咕噜噜,叮叮叮……”这声音不知道从哪个方向传来,像是石球滚落在地上又掺杂着铁链拖动的声音。我们还没弄清楚声音传来的方向,接着便是呯嘭和咿呀的声音。这两种声音一个是木头碰撞的声音,另一个却像是木板咿呀挤压的声响。
我状但大喝:“不管哪路牛鬼蛇神,都给我老子让一条路出来。葫芦走!”
叶秋娴熟地查看地形,双目扫视着四壁。我知道他在测墓,想找到这里有没有还有多余的生物存在或者妖异的墓穴气脉,不过他没法算得出来,我已经一路把该有的气脉封死,除了幽兰新娘的点藏点位,他连“囚龙”位都找不到。
前面的葫芦鼻腔呼吸发出沉闷的哼声,迈上一层台阶后顺势将两排牙齿咬住的拜月到取回手中,脸一侧,耳朵一偏倾听动静,然后才慢悠悠地说:“默默,什么东西顺着台阶滚下来了……”
我竖耳细听,嘭!嘭!嘭……一连串很有节奏的声响,每一声的间隔有两秒,好像是一步一台阶从上方走下来。
我们止步停棺听着那沉重的声响如步履而下,心脏剧烈跳个不停,恨不得从嗓子眼那蹦出来,心脏跳动的声音伴随着越来越近的声响一起浮动,神经随之越绷越紧。
建国双眼眼神迷惑,理不清道不明眼前的虚实,张口说道:“默默,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突然一阵风呼啸,风势从台阶上面灌了进来,一股浓浓的灰尘翻卷着吹扑下来,葫芦惊呼:“默默,下来了……”
我朝斜上方看去,灰白的尘灰已经将葫芦完全罩住,视线昏暗,就像是在沙漠里遇到了沙尘暴,大家捂住口鼻呛成一片。我大喊:“葫芦,快往前走……”
葫芦用力把棺材抖向肩膀,半趴着身子往前移动,我和建国为了保持棺材平衡已经将棺材抬到头顶。葫芦盯着棺材大声呼叫:“默默,这么大的风沙还要往前走干什么?”
我呛得肺管生疼,半天才回答葫芦:“棺材抬起后落不得地,上面才有落脚的地方,快走……”
安洁他们摸黑要来帮忙抬棺材,我喝止:“都他娘的躲开,别碰幽兰棺材,找死啊……”
我们奋力往上继续蹭着步子攀爬,一步都那么的艰难,双目内满是飘飞的细沙遮挡了头灯的光线,光线最后就只剩下光晕印上了模糊不清的光影。
终于,我们往上攀爬上了二十几层的台阶,此时双耳噼啪声响此起彼伏,顺着台阶而下的砰砰声越来越近,台阶深窟各种诡异的声响嘈杂,就连身后的黑暗下的百层台阶似乎也在躁动不安,急促似奔跑的脚步声跟了上来,台阶深窟内风声呼啸,犹如金戈铁马奔袭。
我慌了神,不知道会是什么鬼东西要来要我们的性命。我努力凝神看向前方,两侧的石壁黑影重重叠叠,我大喝:“葫芦,建国,把棺材抬高,上侧墙……”
大家七嘴八舌说着不着调的话,听都听不清楚,我们三兄弟拼了全力把棺材抬高,伸两腿分踩在从两侧石壁上高出的石台,棺材这一变故中险些数次倾倒,我们只好用身背去盯住,往台阶高处慢慢蹭身子,就这样棺材被抬到了台阶深窟顶部,棺材檐顶已经完全贴到了天顶的石壁上。
叶秋带着安洁和叶秋也攀爬了上来,大家只能用两腿分踏在两侧的石壁上固定身子,而我们三兄弟基本就俯首以背顶住了棺材。我们身下只有不到两米的空隙,不知道会是什么东西要在台阶深窟下通过。
我偏着脑袋从棺材底端看了过去,模糊的光韵下几个人影趴着身子,像蛇一般一挺一跳纷纷从台阶上下来。这些人影一条接一跳,我瞪大了双眼想要看清楚下面游走的是人还是鬼。
突然一个半蹲的黑影一跌滚到下一个台阶,我能看到一个梳着高发髻,满脸干瘪,双目瞪得贼大的人抬着头和我的面部只差十几公分。我吓得一阵哆嗦,目送那人落到下一层台阶上去,很快就消失。
身下一条接一条的人,他们轮廓犹在,四肢却没动,借用的是自身的重力,顺着陡峭的台阶半跳似的往下滚下去。嘭嘭的声响此起彼伏。
我往前看去,压在棺材下的葫芦四肢全撑在了两侧的石壁上,拜月刀也已经扎到石壁上借力,他将脑袋埋在肩膀上护住了双眼,不过他却没看到他的正前方棺材下一个狰狞的人四肢虬屈托着棺材,一只手停在半空就要去掐葫芦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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