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攻九原郡的战斗已经持续到第三天,征东军已经数次杀上了九原郡城的城墙,虽然最终功亏一篑,但冯发勇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这一天,赵勇亲率代郡三万郡兵赶到,加入到了攻击的行列当中,这使得征东军士气大振,而九原郡已经濒临绝望,王剪自知绝无幸理,已经写好遗书,做好了与城偕亡的准备,他可不是路超,背后有着李儒这样一座大靠山,再加上父亲王逍在函谷关的惨败,如果丧师失地,等待他的必然是最严苛的秦律.
准备好一切,王剪带上他最后的预备队,登上了城墙,在城下,五万征东军蓄势待发,一个个整齐的方阵散发出让人绝望的气息.伴着隆隆的战鼓声,密密麻麻的各类攻城器械从军后被推将出来,数量之多,让人根本无法想象.
城头秦军几乎都是脸现绝望之色,九原郡之战已经持续了近四天,但本土作战,援军居然到现在还没有抵达,一旦对手发起进攻,他们不认为自己还能挡住对手的这倾力一击.
王剪站在城楼之上,凝视着远方飘扬的征东军旗帜,绝望的神情已经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平静,既然如此,那便战死在这里吧!
他伸开了双臂,似乎想要拥抱整个九原郡城,下一刻,他用嘶哑的声音开始吼起了秦军战歌,嗓子这些天早就喊哑了,即便他用尽全力,发来的声音也很微弱.
“纠纠老秦,复我河山,血不流干,誓不休战!”
城头之上,慢慢地有人开始应和着王剪的歌唱,渐渐地在城头之上汇聚成一股洪流,数千残余的秦军,挥舞着刀枪,用尽全身的力气,唱响了他们曾经让他们的敌人为之颤抖的战歌.
远处,冯发勇脸上露出些许冷笑,以前,秦人唱起战歌,是为他们的敌人送葬,今天,他们唱起战歌,却是为自己提前哀悼.
“擂鼓,吹号,准备进攻!”他转身,对身边的传令兵道.
鼓声隆隆响起,嘹亮的军号在中军响起,伴随着中军的军号,一个个的征东军方阵,开始响起应和的军号,一面面的军旗挥舞,表示着已经做好了准备.
“冯将军,冯将军!”一匹快马从远处迅速接近,马上骑士放开喉咙大声喊叫着,顷刻之间便接近了中军.
冯发勇眉头一皱,那是他留守大营的将领,看他神色匆匆,似乎是出了什么意外.
“什么事情?”他喝问道.
“冯将军,刚刚东方集团军司令官贺兰雄命人快马送来命令,暂缓进攻九原郡城,所有部队,立刻回营待命!”将领大声道.
“你说什么?”冯发勇一愕,九原郡城已经唾手可得,竟然要他停止进攻.
“你有没有搞错,来人真是贺兰雄将军的信使么?会不会是秦人搞鬼?”冯发勇身边,代郡郡守赵勇厉声问道.
“回郡守大人,回冯将军,这么重大的事情,末将怎么敢大意,可来人是贺兰雄将军麾下大将贺兰捷将军啊!末将认识他的.”
“贺兰捷?”冯发勇眉头深深的皱起,既然是他,那么军令就不可能是假的了.
“冯将军,我看是这位贺司令官怕我们**拿下九原郡城,抢了他的功劳,这才下令让我们停止进攻,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们先打下九原郡城再说,看这样子,九原郡城根本不可能挡得住我们倾力一击,造成既成事实,他还能怎么样?”赵勇沉声道.
“不错,冯将军,这都打了好几天了,难道就这样收手,那前几天咱们牺牲的袍泽岂不是白死了!咱们这可是在秦军本土作战,他们的援军随时都有可能上来援救,要是这样的话,我们前面的努力,就全部付之流水了.”赵勇身边的老将秦雷附和道.
秦雷是子兰时期代郡的老将,在代郡与赵国朝廷发生内战之时,秦雷率军镇守南彰,扼守西陵门户,牢牢地控制了这一要地,使得赵杞最后为了速胜,不得不绕道南彰进攻西陵,为最后的大败埋下了伏笔.秦雷是现在这支代郡兵中硕果仅存的老一发将领了,新起将领大多来自征东军,而秦雷也是赵勇最为信任的依仗之一.
“秦老将军.”冯发勇沉吟了一会儿,”贺兰雄司令官位高权重,早已不需要用军功来证明自己了,他的地位已经够显赫了,他下令我们停止进攻,只怕另有隐情,而且,征东军军纪森严,可没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一说,命令没有抵达是一回事,但抵达了阴奉阳违或者不遵守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秦雷胡子一翘,正准备再说什么,冯发勇已经先开口截断了他的话,”秦老将军,高都督已经将山南郡,代郡划为了一个战区,由贺兰雄司令官统一指挥,他是我们的顶头上司,违反军令,那可不是一件小事,而且贺兰雄司令官是匈奴人,可不是那么讲道理的家伙,性情脾气那可是火爆得很,就算我们认为他今天的命令有误,也只能在事后向都督申诉,但现在,我们必须停止进攻.”
说完这句话,冯发勇不再给赵勇和秦雷说话的机会,转头对传令兵道:”吹号,撤军!”
撤退的军号声响起,这一次,下面的回应却是有些迟钝,显然,第一线的将领对这个命令也是莫名其妙,半晌,各个已经做好进攻准备的方阵才开始响起回应的军号.
各类攻城器械转向后退,待得他们退到阵后,一个个方阵原地转身,迈着整齐的步伐,开始远离九原郡城.
城墙之上,本来激昂的战歌之声戛然而止,包括王剪在内,都是瞠目结舌地看着数万征东军,就这样扬长而去.
本可一鼓而下,却这样转身就走,征东军在干什么?武装游行示威么?王剪百思不得其解.
一天之后.
贺兰雄笑吟吟地看着冯发勇等人,”冯将军,赵郡守,秦将军,感觉很恼火,很气愤,很不解吧,这唾手可得的功劳,被我轻飘飘的一个军令,便给弄没了!”
冯发勇哈哈一笑,”司令官言重了,代郡,山南郡被都督划为一个战区,司令官是这个战区的最高指挥者,既然下达了命令,末将理解也得执行,不理解也得执行.这是军人的本份,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好,说得好,军人以服从命令这天职.难怪都督如此看重你.”贺兰雄鼓掌大声叫好,”冯将军,其实我何尝不想打下九原郡城,一鼓作气冲进秦国腹地啊,但不行啊,眼下不是时机啊!不仅是我,便是都督,议事堂,也生怕冯将军你大展神威,一举拿下了九原郡城,那可就坏罗!”
“这,有何坏处?”一边的赵勇不解地问道.
贺兰雄笑吟吟地看着赵勇,这位子兰的幼子自小体弱多病,子兰死后,被征东军扶上马作为一面旗帜,但也仅此而已,随着代郡宣布易帜,成为征东府下属的一个郡治,赵勇的历史使命也将完结,不久之后,赵勇也将卸下代郡郡守之职,前往征东府任职,高远为他准备了一个清贵的职务,养起来.他的重要性,现在根本就无法与冯发勇相比,甚至连秦雷也法相比,像秦雷这样的老将,还是要笼络的.
“赵郡守,战争,总是要为政治服务的,打仗,总是要有目的的,我们为什么要打这一仗,打赢了有啥好处,打输了有啥坏处,自然都得想清楚,打下九原郡城,从表面上看,自然是一场大胜仗,可是不但没有好处,还有大大的坏处,那我们为什么要打?自然是要不打为妙.”
“坏处?”赵勇仍然不解,这位赵公子不谙政治,一边的秦雷皱眉思索,他却直接问了出来.
“是啊,坏处大大的,因为我们如果打下了九原郡城,便代表着要与秦人真刀实枪地干起来了,一场与秦人的全面战争,不符合我们眼下的利益,也不是现在的征东府能够承担得起的.”贺兰雄笑道.
“既然不能打,那么摆出这么大的阵仗干什么?”赵雷嘀咕道.
贺兰雄觉得子兰这位公子真是太可爱了,可惜子兰一世英雄,最后留在世间的血脉却是一个单纯得够可以的小家伙,听闻子兰的长子有乃父之风,只可惜死在了邯郸.不过这对于征东府来说,算是一件好事,如果那位大公子还活着,只怕征东府吞并代郡就没有眼下这么顺利了.
“简单地说,那就是讹诈!”贺兰雄不厌其烦地向可爱的小白兔解释着,”秦人是想试探我们有没有作战的决心,那我们自然就要让他们看看我们的胆色,我们不仅有作战的决心,还有不惜破釜沉舟,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心.也只有这样才能让秦人退缩.我们的确摆下了很大的阵仗,花费不少,但总是会捞回来的,咱们征东府,可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司令官,那咱们数万大军就在这里当看客么?”秦雷问道.
“当然不!”贺兰雄摇头,”九原郡城是不打了,但咱们总得做点什么,几天之后,公孙义的**骑兵师就要到了,到时候,让他们在九原郡扫扫荡,去打打秋风.”
“九原郡可是穷得可以,只怕没什么可捞的.”冯发勇笑道.
“没有钱,人总是有的.”贺兰雄淡淡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