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英掀开中军大帐的帘门,大踏步走了进去,大帐之内,路超正背对着帐门,盯着挂在边上的地图,凝立不动,如同一座雕塑一般.
“大将军!”虽然路超背对着自己,但嬴英仍然向路超行了一礼,秦人军制就是如此,哪怕嬴英贵为王子,但在军中,他却只是一员将领,需要以大将军路超为尊.
嬴英与路超年纪差相仿佛,赢英今年风过三十,而路超也只不过三十有二,但嬴英现在却对这位年轻的大将军满心的佩服,在秦国数条战线都僵持不前的情况之下,路超这一路取得的辉煌战果,将会影响到整个战争的走向.
“你是想问,为什么我们停下了前进的脚步?”路超没有回头,淡淡地问道.
“是!”嬴英点头道:”如今赵魏联军已经被我们打破了胆,为什么不趁势进军,直逼大梁呢?如果我们能做到这一点,那么赵人必然要调动主力前来援救,从而减轻李大将军在河东方向的压力,只需李大将军哪边也能作出突破,灭魏便不远矣.”
路超转■长■风■文■学,.c▽≤t过头来,看着嬴英,”赵魏联军的确被我们打破了胆,但我们现在,也是强弩之末了,一口气吞下这么大片的地方,我们也需要时间消化.”
“是因为后勤方面?”嬴英问道.
路超点点头,”天寒地冻,大雪纷飞,运输艰难,从后方运上来的粮食,每十斤在路上便要消耗掉六斤左右,军中,粮草已经不足了.”
“可勒令公孙婴再征民夫,加强运输.”嬴英道.
“如今再无韩国,而只有大秦的颍川郡.”路超转过身来,走回到大案之后,坐了下来,指了指前方的椅子,”嬴将军,坐吧!”
“谢大将军!”嬴英坐了下来.面对着路超.
“初平韩地之时,我们以雷霆手段,扑灭韩地反抗者,镇压那些心怀二意的韩人,此时立威,而现在,颍川郡已设,韩人亦变成了秦人,我们就必得怀柔,以尽收其心,为了这一战,颍川郡已经是竭尽所能,如果再加赋税,再征粮草,颍川必然不堪得负,逼得狠了,先前取得的那些成果,不免又要付之流水.冬季过后,马上便是春耕,我们不能涸泽而鱼.”路超温声道:”灭国之战,需缓缓图之.更何况,眼下我们有可能迎来又一个敌人.”
“又一个敌人?”嬴英皱了一下眉头.
“黑冰台刚刚送来情报,征东军动了.”路超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征东军中央集团军叶真麾下大将那霸带着五千征东军已经在向凤城方向运动.”
“叶真手下兵力不足,又分镇各地,如果他真动了,就说明高远必然已经派了大批部队增援,他是想与我们正式开战?”赢英噌地一下站了起来,他亲自到过积石城,看到过征东军的兵威,亦见识过征东府那些临时征召起来的民兵,对于征不东军,他是深怀戒心的.
路超赞赏地点点头,”你说得不错,本来归属叶真统辖下的步兵率领的六千骑兵,新归附征东军的东胡人万余骑兵,还有青年近卫军第一师,正在兼程赶往天河.”
“抛开东胡人不说,这步兵与青年近卫军第一师,可都是征东军的精锐部队.”赢英心情有些沉重.
“停下进攻魏人的脚步,也有这方面的原因.”路超道:”我们要集中力量,应付征东军.”
“固守凤城?”嬴英看着地图,问道.
“不,主动出击!”路超笑了起来.
“主动出击?”赢英一怔,立时便反应过来“征东军必然认为我们会固守凤城,我们主动出击,便能掌握战场上的主动权.一举击溃那霸的这支军队.”
“如果只是为了对付那霸的区区数千人,我那里需要费如此大的心思?”路超冷冷地笑了起来,”这一次,便先让我给高远留一点深刻的记忆吧!”
看着路超脸上冷酷的笑容,嬴英心中不由泛起一股寒意.
新田,魏赵联军驻地.魏赵联军的统帅周长寿看起来比数年前老了许多,还不到五十岁的年纪,头发却已经斑驳花白,檀锋,周玉在曲沃的反水,给了整个魏赵联军防线重重一击,使得他苦心经营的防线在顷刻之间便冰消瓦解,不得不后退数百里,损兵数万,现在,他已经顾不得去痛恨檀锋周玉这两个反骨崽儿了,他要做得是,重新稳定这第二条防线.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在这一次大败仗之中,赵军损失极小,基本还保持着战斗力,这也是他最大的倚仗了,第二个可以依靠的,就是这寒冬腊月的天气,魏赵联军虽遭惨败,但却是本土作战,秦人的确士气如虹,但前进数百里,却将后勤补给线给拉得极长,这会加大他们进攻的难度.此消彼长,魏赵联军并不是没有守住防线的希望.
这两年来,赵国陆陆续续地向魏国增兵了约一万人,使得周长寿统辖下的赵军达到了一万五千之数,但周长寿知道,这后来的一万人,亦是朝中那些同情自己的人给自己争取到了最后援军,赵杞把持朝政,对于自己向来不待见,只可惜自己当初在渔阳所谋一败涂地,否则局势又怎么会崩溃到如今的地步?
“邯郸那边儿还没有回音么?”虽然知道没有多大指望,但周长寿仍然抬头问自己身边的幕僚,”我们需要援军,需要粮草,需要武器.”
慕僚为难地摇摇头,”没有任何回音,将军,只怕哪边是没得指望了.”
周长寿愤怒地往地上重重吐了一口唾沫,”赵杞鼠目寸光,他也不想一想,如果我们这里局势崩坏,我们赵国能独善其身吗?魏国是我们大赵的一道屏障,只要魏国还存在,便能牵制住秦人一路攻势,赵杞怎么就看不到这一点呢?”
“赵杞不是看不到这一点,他只是不待见将军而已!”慕僚叹息道:”如果不是他现在手上实在没有能支撑大局的大将,他早就将将军撤回去了.”
“魏人哪边呢?”
“魏王也是吓坏了,在全国再一次征兵,可即便征集到人马,这些新兵在秦军面前,又能顶什么用?将军,下一战,只怕我们赵军便只能赤膊上阵与秦军硬抗了.”
周长寿叹息道:”当真是没有一个好消息啊!”
“不,好消息也还是有一个的.”慕僚突然道:”魏国人已经向征东军求援,听说征东府高远已经答应出军,只要征东军出动,以征东军的战斗力,必然会将眼前岌岌可危的局面稳定下来.”
“征东军在天河的兵马不足,能抽出多少兵力来援助我们?”周长寿淡淡地道,脸上看似平静,心中却是波涛起伏,如果有可能,他绝不希望来解自己眼前困局的人是征东军的兵马,自己落到眼前这个地步,不正是拜征东军所赐吗?一时之间,心中当真是百感交集.
“不管是多少兵马,只要他们一动,必然会牵制秦军,如此一来,我们也有时间经营这第二条防线了.”
“光是经营防线有什么用?我们需要反攻,需要收复失地,否则如此下去,这一条防线也有失守的时候,如果再败一次,我们就只能退到大梁了,真到了那个时候,一切便都晚了.”周长寿怒道,”只可惜,太尉去世之后,我们大赵就再也没有一个有长远眼光的人了.”
幕僚默然无语.
冰天雪地之中,藏青色的军服在旷野之上,如同一支蠕动的巨蟒,向着凤城方向挺进,这是征东军那霸所属五千人马,亦是征东军这一次出兵的先锋.
几匹战马围成了一个小圈子,稍稍挡住了一些风雪,小圈子当中,那霸蹲在地上,膝盖之上,摊着一张军用地图.
“咱们现在在白沙坪,再往前便是野三关,,出野三关,经茶店子,便抵达了我们这一次的目的地,凤城了!军长,这还有近百里地呢,天色不早,再向前的话,我们就找不到一块好的宿营地了,干脆就在这里休息一晚上,明天再出发吧!”一员将领大声道.
那霸摸着硬茬茬的络腮胡子,那上面都结上了冰屑,抬头看了一眼风雪肆虐的天气,点了点头,”反正今天是赶不到野三关了,那就在这里扎营,歇上一晚,明天我们争取赶到茶店子.争取在三天之后,向凤城发起攻击.”
“凤城那边的驻军听说是韩人组成的部队,战斗力有限得很.那还不是一战即下!”另一员将领轻松地笑道.
韩人羸弱,在与秦国的战争之中,基本上没有什么抵抗之力,被秦人在极短的时间内打得落水流水,亡国灭种,面对由这样的一些人组成的军队,向来强悍的征东府军中将士自然没有将他们看在眼里.
“将军,咱们可得抓紧时间,听说东胡**骑兵师来得极快,可别等他们来了抢了咱们的功劳.”
“是啊,这些东胡人可比步兵将军来得更快啊!要是让这些东胡人抢了功劳去,咱们的脸儿往哪儿搁啊!”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东胡人抢不走咱们的功劳.”那霸挥挥手,”先让兄弟们好好歇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