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第一缕阳光撕破天幕,将弥漫在空中的雾霾一扫而空,刚刚还在战场之上回荡的震天呐喊之声却在此时消去无踪,只空余下受伤未死者痛苦的呻吟声,跟随在千余名敢死队之后的数千齐军,瞪大眼睛看着他们的前方,在对方的阵地之前,上千敢死队员,没有一个还能站着,包括他们的将领左岸在内.
前进的脚步戛然而止.
左岸双眼一片血红,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刚刚那一轮暴风骤雨般的弩箭,将随着着突出来的士兵完全笼罩,关键时刻,身边的护卫抢上一步拦在了他的身前,饶是如此,他也身披数箭,对方箭弩的强劲完全超出他的预料之外,精良有甲胄完全挡不住那锋利的箭头,深深地嵌进了肉内.每一动弹,便剧痛钻心.
身边,没有一个战士,身后,数千跟进部队距他尚有数百步的距离,他突然咆哮一声,高高地举起大刀,拖着受伤的一条腿,一步一步向着对方的阵地前进.
身后,传来了齐军的惊呼之声.
崔呈秀冷笑,伸手,从身边战士手中接过臂张弩,左臂屈起,将臂张弩架在屈起的左臂肘上,抬起,瞄准.
"你想死还不容易?"从嘴里迸出这几个字,崔呈秀毫不犹豫地勾动扳机.
嗖的一声,弩箭电射而出,不偏不倚,正中狂呼的左岸咽喉,左岸仰面倒下,死不瞑目,刚一接战。他便毫无价值地死在了他看不起的对手手中.
这正是一支临时编组起来的青壮吗?最后的意识当中,左岸在想着这个问题.
左岸的死法,激起了身后齐军的愤怒,战鼓声声,齐军呐喊着冲向了征东军的防线。看到怒潮一般涌来的齐军,崔呈秀笑了起来,他们这支部队坚负的任务便是要阻挡住田单的大部队进入辽西,从一开始,征东府便在准备着这个计划,这支部队之中。别的不说,远程攻击武器的配备比例达到了一个恐怖的数字,与弓箭不同,臂张弩的射击不需要进行长期的培训,一个新手。只要稍加训练,便能端起臂张弩射击,虽然射击精度不高,但弩箭向来便是用来作覆盖射击的.齐军这种一波接着一波的密集队形攻击,看向崔呈秀只想放声大笑.
齐军从来没有与征东军大部队交手的经验,他们先前碰到的对手,无论是新会的向深康,还是琅琊郡的郑晓阳。所在部队之中,那有配备如此密集的远程武器.
臂张弩,床弩的啸叫之声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掩盖住了所有的声音。特别是臂张弩,一轮接着一轮,似乎无穷无尽,在割韭菜一般地将齐军射倒之后,齐军的愤怒终于被恐怖的伤亡数字所压倒,如同来时一样。他们又潮水一般地退了下去,只余下了一地的尸体.
首战便遭重挫。大将左岸当场阵亡,意想不到的失败。让齐军上上下下一时噤言,看向崤山关旧址那遍布的堡垒阵地,眼中的不屑渐渐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郑重的表情.这支敌军看来不是想象中的那般好对付.
田单心中自然也是恼怒无比,左岸的战死,并没有让他心痛,反而心中甚是恼火这员大将,自家本钱雄厚,与敌对战,当可堂堂正正的碾压过去,根本就不须玩什么阴谋诡计,搞什么凌晨突袭,如果在是光天化日之下,摆明车马进攻,何来会中敌人的陷阱?
但现在因为左岸的死,却使得士气有些低落,田单必须马上扭转这个局面,使所有的将领们能重新恢复起必胜的信心.
他仰天大笑起来,面对着一帐惊愕莫名的将领,田单笑道:"果然是一群青壮组成的新兵,看来征东府也知道这些士兵根本不堪战,所以只能给他们配备如此密集的远程武器来弥补战力的不足,但武器是死的,人是活的,他征东军弩箭再利再多,可也不是天下无敌,无法可破."
他顿了顿,看着帐下一员大将:"霍思安."
"末将在!"霍思安大步出列,抱拳听令.他与霍思危是亲兄弟两个,不过霍思危虽是弟弟,位阶却比他要高,如今已可以独领一军,独挡一面了.
"你率本部兵马出击,以重盾开路,同时命随军匠户打制蒙冲车,掩护步卒前进,推进到对方阵地之前,与敌展开肉搏.给我开出一条路来."
"末将领命!"霍思安大声道.
"给你一天的准备时间,明天,我要看到你的进攻."
"相爷放心,末将这便回去,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末将准时发动攻击."
一天的等待,或者此时的田单并不觉得什么,但却实实在在的发生了很多的事情,比方说在楚国,楚怀王发布了动员令,屈重开始将一封封调兵命令发往各地,楚国沉睡了多年的军队开始动了起来,虽然不知道他们还有多少战斗力,但这样一个庞大的国家,一旦动员起来,其实力仍然是惊人的.
如果是楚国动起来,还让田单哧之以鼻,不以为然的话,那么此时在辽西翠屏山中,一支骑兵的抵达,则注定将会成为田单噩梦的开始.
这支骑兵只有六千人,率领他们的是高远麾下大将,被称为铁脚将军的步兵.而在他身后,紧追着他们步伐的是公孙义,洛雷率领的一万五千北方野战军**骑兵师.
翠屏山,已经是辽西的地盘了.此山在赤马境内,距离扶风,对于骑兵来说,也不过只有两三日的路程,而此时,对此一无所知的韦和,正在向着扶风急奔.
也就在这一天,征东军的主力军团抵达了辽宁卫,在这里稍加休整,补充之后,开始越过辽宁卫,走进了盘山,踏上了回家的路途,熊本率领两万步卒留守和林,理清战后混乱的东胡局面,孙晓没有回来,他以辽东都护的身份,总管着河套,以及原东胡境内的所有事宜.
崔呈秀不知道这一天,完全可以算得上是整个战役的一个重要的分节点,此时的他,正专心致志地对付着面前的敌人.换了一个将领,换了一个打法,不过很明显,这个对手要难对付多了.
一层层的重盾为前锋,在他们的身后,是一辆辆的蒙冲车,崤山关周围,树木茂盛,对手就地砍伐树木,做成了一个个的蒙冲车,步兵藏于车下,推动蒙冲车向前,他们最大的倚仗臂张弩便失去了作用.而床弩虽然能射散这些临时打造的并不甚结实的车子,但射速实在太慢,无法缓解对手的攻势.
"要肉搏了!"崔呈秀舔了舔嘴唇,杀气腾腾地道.不过他的刀此时并没有抽出来,而是瞪大眼睛,看着对手一步步地向前的推进,一直到了某个点上.
"吹号!"他厉声叫了起来.
凄厉的军号陡然之间响了起来,声音高亢尖厉,直冲云宵,齐军不懂这个军号代表着什么意思,但征东军的攻击却在这一瞬间开始了.
攻击不是来自他们眼中远处的敌人堡垒,而是来自他们的脚下.
几乎就在一层层重盾的跟前,一层层草皮被掀翻,一个个征东军士卒突然从地下跃了出来,凶神恶煞地破开了重盾大阵,直接冲入到了重盾身后的齐军士卒当中.这些士卒手中无一例为地都提着一个陶瓶,内里装着油脂,手扬处,这些陶瓶击打在蒙冲车上,瓶碎油出,随即一枚枚的火箭射出,顷刻之间,一辆辆的蒙冲车便被成了一辆辆烈火战车,不过这烈火战车当中的齐军士卒可就不好受了,当他们浑身是火地从车中逃将出来,惨叫着在地上打滚的时候,崔呈秀已经带着数百士兵从堡垒之中杀了出来.
进攻的阵容此时已经被从地底里突然杀出来的征东军士兵搅了一个稀乱,崔呈秀的突然逆袭时间把握的极好,刚好在对手最混乱的时候再度杀入,齐军前阵,顿时溃不成军.
崔呈秀砍瓜切菜一般地斩杀着身前的敌军,百忙之中,还抬头去瞅了一眼自己左侧的高成栋的防区,二人不愧是积石城军事大学这一期的并列双英,所想出来的法子惊人的一致,就在崔呈秀大杀特杀的时候,高成栋也正率军展开了反击,所采取的战法,与崔呈秀一模一样.
感谢积石城军事大学搜罗了这个世上几乎所有的军事著作,在那里,教官们仔细地跟学员们分析了各个国家军队作战时的特点,爱用的战阵,队列,攻坚的方法等等,并且让他们各自去想出一一对应的破解方法,今天,他们不约而同地用上了在学堂里曾经在演练之中对付过教官的法子,果然无往而不利.
崔呈秀与高成栋两人率领出击的官兵,前后两拨总计也各只有五六百人,但他们出其不意的打法却取得了惊人的效果,霍思安的第一次攻击,便在一片混乱之中收场,乱糟糟地逃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