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城,王宫。燕王姬陵与檀锋两人相对而座,姬陵今年还不到三十,檀锋也只有三十岁出头,如果再加上尚在渔阳郡处理与赵国谈判后续事务的周玉,现在掌控着燕国大政的三个人,竟然都只有三十余岁,这在各国最顶层的掌权者,就是一个极为罕见的现象了。
年轻,有冲劲,有想法,但同时,也代表着经验不足,这几乎是大陆之上所有掌权者们一开始的共识,所以当燕国兵败于东胡,赵牧立即便策划重夺全城等五城的行动,而一直对姬陵心有怨愤的齐国田单也在第一时间开始动作,齐国兵马频频调动,准备燕国一旦出现动荡,齐国便也插进一脚来分上一杯羹。
不过很快,这三个年轻的掌权者,便让所有人大跌眼镜儿,谁都没有想到,这三个人,对于时局的判断如此准确,而且绝不缺乏壮士断腕的决断。
他们在第一时间,便结束了与高远的对峙,以满足高远为代价,换取了边境的平稳,有高远在辽西挡着,东胡人便难以威胁到燕国富庶的地区,看似高远控制着辽西,河间两地,但高远面对着东胡的挑战,麻烦不断,可以预见的是辽西将重燃战火,他与东胡的战事,将会绵延很久。
而国内局势,三人以布置周密及雷霆手段,迅雷不及掩耳的将宁则诚,周渊两人的势力有可能的反扑平息了下来,因为檀锋与周玉两人以前的特殊身份,宁周二人的势力绝大部分都投靠了这两人,除了扫荡了一批死硬分子之外,燕国国内竟然没有特别大的反对声浪。
而与赵国的纷争,燕国虽然重新失去了五座城池,但赵国的目的也仅仅于此而已,赵牧的眼光一直便盯在秦国人身上,燕人。在赵牧的眼中,从来都不是对手。
看似燕国在东胡一场大败,失去了对辽西,河间的控制。又丢了与赵国相邻的五座城池,但却换回来了燕国对各国边境上的平静,将富裕的琅琊,汾州,以及金州收由中央政权直接控制,中央集权的政治体制初步形成,从长远来看,却正是兴旺有日的征兆。
“高远行事,总是出人意料之外,出兵助赵国子兰夺下山南郡。数千骑兵在冰雪封冻的草原千里奔袭,当真是令人惊叹!”姬陵抖了抖手里的情报,这是檀锋刚刚送到的。“这件事情,于我大燕是好是坏?”
檀锋跪坐在案几前,微微躬身:“王上。高远出兵助子兰夺下山南郡,可不是急公好义,他自有自己的考量,他想要聚拢草原上星散的匈奴人,而且现在已经有了一定的成效,大量的匈奴人投奔了他,而秦人设立山南郡的目的。一来是威胁赵国代郡,另一个,就是监控草原上的匈奴人,防止他们中出现新的王者,高远不消除这个隐患,便不能安心在草原发展。”
“这层意思我懂。但现在他夺了山南郡,秦人对他的威胁已经没有了,他岂不是可以肆无忌惮地将匈奴人集齐在他的旗下?”姬陵微微皱眉。
“王上不用太操心这件事情!”檀锋笑道:“东胡人也会看到这一点,而且现在索普也在想着吃下这块肥肉,相比之下。索普的实力要更强,所以他必定会招揽到更多的匈奴人,他们与高远的冲突不可避免。草原之上,骑兵占据着天然的优势,东胡人与其争夺,尚未开打,便已经占了上风,这是其一,其二,高远虽然将抢下来的山南郡送给了子兰,但子兰当真放心高远在草原上无限地壮大力量么?如果草原上再一次出现一个强而有力的政权,子兰的代郡便又首当其冲,所以,我敢料定,子兰也会暗中使绊子的。”
姬陵不由乐了起来,“这么说来,高远的处境还真是险恶。听你说了这么多,我倒是有些担心他守不住辽西了。”
“这个倒不用多虑,他守不住草原,还可以退回辽西嘛,东胡人攻城作战,乏善可陈,便让他们在辽西地面上狗咬咬,一嘴毛吧!”檀锋道。
“说得好!”姬陵将手里的情报丢在了桌上,“东胡人已经将周渊释放了,会经过辽西返回蓟城,高远会不会为难于他?毕竟周渊对他不怀好意,现在周渊成了落水狗,正是他追打的好时机。”
“绝对不会!”檀锋断然道:“现在的周渊成了落水狗,但却是我们的麻烦,所以高远不但不会为难他,反而会礼送他出境,一个活着的周渊回到蓟城,比将他杀了,更让我们难办得多。”
“那就让周渊死在辽西境内!”姬陵冷笑道:“死在辽西境内,他有嘴也说不清。”
“王上圣明,这件事我下去之后马上让人去办!”檀锋道。“周渊绝不会活着离开辽西。”
姬陵满意的点点头,现在的他极是满意,琅琊,汾州,金州,再加上天河郡,这四个大燕最为富庶的郡治,现在都已回归到了中央,他现在终于真正成了燕国的王上,一言九鼎,无人敢违,与以前命令难出天河郡相比,当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中央集权的优势,现在他已经清清楚楚地知道了,一声令下,便有无数的物资,财帛向着蓟城集中,常备军的重新招募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用不了多长时间,燕国便将建立起一支比以往更加强大的军队。而到了那个时候,想必东胡人和高远也已经打得精疲力竭,正是他出面收拾残局的好时机。
大军一出,高远和东胡人灰飞烟灭,收复辽西,辽东的广阔大地,再韬光养晦一些年,集蓄起强大的力量,再与秦国决胜中原。
秦武烈王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现在的姬陵雄心勃勃。
“周玉什么时候能回来?常备军的招募,训练,离开了他这个太尉,可有些运转不灵光。”看着檀锋,他问道。
“王上放心,周玉在渔阳,正在拉拢姜新亮,现在的姜新亮与数年之前,已不可同日而语,渔阳郡已经有一半的力量掌控在他的手中,周玉在哪里在替姜新亮撑上一段日子,想来渔阳会有不少的有识之士能看清形式,投入到姜新亮的怀抱,那个时候,姜大维便也可以去养老了。”檀锋笑咪咪地道:“而那个时候,也是渔阳重回朝廷管辖的时候。”
“渔阳面对着赵国,此事可徐徐图之,不必着急。”姬陵叮嘱道:“万万不可在哪里激起什么变故?”
“臣省得!”
“现在正是我们积蓄力量的好时机,赵国虽强,但君臣不和,赵无极与子兰两人相看两厌,经历了上一次的变故,子兰回到代郡,励精图治,而这一次他与赵无极招呼都没有打,便出兵山南,捍然挑战秦国,赵无极想来恼火的很,上一次我记得你说过派了人去赵国离间这二人的关系,不知成效如何?”姬陵突然想起一事。
“他二人本来就有心病,我让李云聪去了数月,可谓成绩斐然,再加上子兰刚刚演完的这一出戏码,只怕连子兰的挚手赵牧也对子兰有了疑心,赵国外有强秦,内里又君臣不和,李云聪在哪里的布置一旦发挥作用,赵国生出内乱来也说不定。”檀锋得意地笑了起来,“当然,我们还是希望他们在这两年不要发作。”
“赵无极,嘿嘿,有勇无谋,志大才疏,不足为虑。我所虑者,赵牧也,有朝一日赵牧一去,赵国便再无能撑起大局的人物了。你说得对,我也希望赵牧在面对秦国时,还能多撑几年,撑到我们的力量足以西进之时。”
“王上说得是,王上,今天臣下入宫,是想请示王上,宁则诚已经关押了这么久了,怎生处置他,还请王上示下。”檀锋换了一个话题。
“他在狱中过得还好?”姬陵脸色变了变,问道。
“他很坦然。该吃吃,该睡睡,与以前相比,倒还胖了几斤。”檀锋道。
“看来你还是念着旧情啊,抑或是因为宁馨的缘故?”姬陵突然笑了起来,“那个丫头躲到哪里去了?连你也找不到她,当真是好生奇怪。”
看着姬陵的眼神,檀锋心中微微一动,心知姬陵对此事一定是心有猜忌,怀疑自己在内里做了什么手脚。
“王上,这也正是臣下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斟酌了一下措词,檀锋道:“燕翎卫对蓟城的控制无容置疑,但宁馨却如同一滴水花落入到了大海之中一样,竟然从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消失得无影无踪,最后一次露面是在叶天南的丧礼之上,臣下派了人跟踪,但跟踪的人都如同石沉大海,一去不回。”
“这说明了什么?”姬陵脸色微微一沉。
“我怀疑在蓟城还有一支不为我们所知的力量在掩护着宁馨。让她脱离了我们的视线。”
“这支力量在谁在控制?”
“我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直到这几天,我才略有所悟,我怀疑宁则诚手中还有一支隐秘的不为我们所知的力量,这是这支力量的存在,宁馨才有能力脱离我们的视线,而宁则诚才显得有恃无恐。不怕我们找到宁馨。或者他在狱中,也还有与外头通信的渠道。”
“挖出他们,杀死他们。”姬陵沉声道:“只要找到了宁馨,便能找到这股力量,檀大人,这件事情,我不希望你还儿女情长。宁则诚掌控燕翎卫数十年,如果真有这股力量的话,那破坏力一定很大.”
“臣明白!”檀锋咬了咬牙,垂头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