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终于停了下来,呼啸的风声也渐行渐远,对于先前顶风冒雪前进的勾义所部来说,原本是一件好事,但勾义此时却是神情颓丧到了极点,在撤退的半道之上,他便收到了消息,两支大汉骑兵突然出现在他的步队左右两侧,在上万骑兵的攻击之下,他的步属要么战死,要么当了俘虏,能逃脱的人廖廖无几。
推测得到了证实,勾义却宁愿自己猜错了,现在,他只剩下跟在他身边的这四千多骑兵了,在帽儿山一战当中,他折损了数百骑兵,现在他只想能够还着这几千骑兵逃回函谷关去,虽然这想起来,也只怕只能是一个奢望了。
他在中途转向,卢宾是回不去了,通往哪里的道路现在肯定充斥着对手的骑兵,仗着这里地形的熟悉,他率部押了一个大弯,准备从帽儿河过河,然后再向函谷关出发。虽然绕了不少的路,但汉军新来,或者并不知道在帽儿河的中间,有一段是完全可以通行的。
帽儿河在夏天可以算是一条河,河道宽也有数十丈,但到了冬天,却是进入了枯水季节,水位极低,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河床,再加上天气寒冷,残余的水也结上了冰,基本可以容纳骑兵通过,因为即便河冰破碎,那点冰水也无法成为骑兵通过的障碍。
来时信心满满,一心想着要建功立业,要将西赵这数个郡的领地完全纳入到大秦的疆域当中,岂料你在算计别人,别人又何尝不是在算计你,算来算去,最终却还是汉人棋高一着,不但将西赵算计过去了,还将大秦数万将士也坑在了西赵这片土地之上。
勾义心中满满都是苦涩,算起来自己与汉人正式交手也有数次了,最早一次,在路大将军的率领之下。秦军大获全胜,汉军大将那霸殒命沙场,这是秦军与汉人交手为数不多的胜利之一了,而且因为那霸是第一个阵亡的汉军高级将领。这一战更是被秦军津津乐道。但从那以后,秦军似乎便走上了霉运,与汉军交手,无一不是以失败而最后收场,最惨的便是二年之前的李信兵出函谷关。王逍走山南郡,最开始,汉军在山南郡的最高军事长官冯发勇阵亡,刷新了汉军阵亡高级将领的级别,但随后的战事,却让秦军几乎遭到了灭顶之灾,王逍五万人马最终有三万人被迫遁入沙漠,就此失去了联系,李信数万大军覆灭在大草原之上,王逍。李信两位大将军的阵亡,更是让秦军遭到了最为沉重的一击。
今天,自己能逃过这一劫吗?
马蹄踩在松软的雪花之上,坐在马上的人会觉得轻松一些,少了许多颠簸,但一个老到的骑兵却知道,这样的路途,对于马力的损耗是更大的,战马每走一步,都要花费很多的力气。有经验的老兵们已经经扔掉了除开战斗所需之外的其它所有物品,为的就是减轻一些重量,让马儿多保存一份体力,骑兵对战。战马的素质也是决定性的因素之一。
秦军的战马素质比起匈奴人,东胡人本来就逊了一筹,更别提马上的格斗技巧了,当初汉军击败东胡人所使用的骑兵战术,如今虽然也在秦军之中开始实验,但效果并不好。汉军的那种以集团的力量排山倒海似的冲击,秦军不管如何练习也达不到理想的要求。
这里头其实有一个关键的因素,贺兰燕在训练这些骑兵的时候,剔除了所有马术过人的那些士兵,留下的却都是一些在一般人看起来平庸的家伙,然后再通过严利的训练才达到那种程度,而秦军选取骑兵,却是挑选那些骑术明显高出其它人一筹的战士,有时候,并不是技术越好的人凑到一齐,战斗水平也就成增加之势的。这些人加在一起,或者单兵作战的确很厉害,但团队作战,最怕的就是个人英雄主义了。
秦军不能知晓这个秘密,便代表着他们想练出一支当年贺兰燕统率下的骑兵是根本不可能的,其实现在,匈奴**骑兵师,东胡**骑兵师,也无法采用贺兰燕当初的那支黑衣骑兵所用的战术,这支由公孙义洛雷等人率领的骑兵,是大汉骑兵之中,绝对是独树一帜的,单个拉出来,他们都很平庸,但组合在一起却会成为一支恐怖的军队。
用汉王高远的话来说,这就是一个紧密团结,彼此绝对相信的团队的力量。
满腹心思的勾义猛地勒住了胯下的战马,身上汗毛直竖,陡然之前没有来由浮起的一股强烈士的危险感充斥着他的身体,这是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兵的直觉,是一次次在生死攸关之中活过来的人最直观的对危险的第六感。
随着勾义停止进前,数千骑兵也停顿了下来。为了掩护自己的行踪,勾义这支数千人的骑兵并没有点燃火把,全都在摸黑前进,哪怕因此而折损了一些马匹和人手,勾义也毫不可惜,但现在,前方的黑暗之中到底隐藏了什么样的危险呢?
远方的黑暗之中,一缕星火陡地带着尖厉的如啸声从地面升起,扶摇直上高空,啪的一声响,在空中开如一朵朵绚丽多彩的花朵,而随着这亮丽花儿的绽放,一枚枚火箭自黑暗之中射出,轰然有声之中,一堆堆早就备好的篝火在油脂的帮助之下,燃起冲天大火。
火光之中,一面面在夜空之中招展的大旗在勾义眼前闪现。最为显眼的便是正中间那面特别宽大的黄龙旗,只看了那一眼黄龙旗的绣边,勾义的脑子里便轰然一声炸开了,汉王高远竟然御驾亲征,亲自出现在这里了。
火堆还在不停地向着两边扩散,最中间的,远在帽儿河的对岸,距离最近的两翼,隔着自己,只有里许的距离,一个半弧形的火光正在慢慢延伸成一个包围圈,将勾义的数千骑兵围在了中间。
勾义苦涩地咽了一口唾沫,自己又算计输了,是啊,西赵已经投降了汉国,那么,这一带的地形,对方怎么会不清楚,对手算准了自己会从这里突围,所以提前在这里等着自己了。
“降者不杀!”不远处的汉军招展的黄龙旗下,发出了响亮的呼喝声,紧接着,一队接着一队的汉军骑兵挥舞着手里的兵器,如雷鸣一般的重复着这四个字。
“降者不杀!”
勾义提起了自己的长枪,高高向前举起,在他身后,秦军骑兵们作出了同样的动作,与匈奴人,东胡人擅长使用弯刀不同,他们使用都是长枪。
“杀!”勾义怒吼道,这是他对降者不杀的回应。
蹄声隆隆,数千骑兵向着帽儿河方向冲去,那里,有一面黄龙旗,旗下,有着大汉的最高统治者,汉王高远。
几乎就在勾义开始亡命冲锋的同时,两翼的汉军骑兵也动了,如同两支烧红的火钳,狠狠地捅进了秦军骑兵的两胁。
高远骑在紫电身上,注视着前方正在激烈交手的双方,胯下的紫电兴奋的刨着蹄子,不停地打着响鼻,不时别转头去,用硕大的马头蹭着高远的腿部,它这是想去冲锋,想去搏杀了。不过高远注定去不了,因为高远的身边,他的亲卫统领并没有关注着战场上的一切,而是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高远身上,一只手时刻悬在紫电的缰绳边,准备随时勒住紫电的缰绳。而在高远的正前方,随行的亲卫骑兵们早已将他的前方堵得严严实实的了。
高远苦笑着亲抚着紫电的脑袋,作为汉王,他与战场作战只怕已经经绝缘了,只看何卫远的作派,便知道在出行之前,不知有多少人找过他了,而其中份量最重的,肯定有菁儿一个。
贺兰燕在喊杀声刚起的时候,便悄悄地开始向一边挪动,在高远身边,她是肯定捞不着仗打的,只要自己一行动,何卫远那个臭小子一声喊,高远的那些亲卫们铁定会将自己死死的挡住,但只要离开这个范围,谁还得管得了自己?看着在火光之中那个纵横来去,英姿飒爽的戴着魔鬼面具有家伙,贺兰燕便觉得手痒痒的,这个女人,行军布阵或者比自己要强,但论起单打独斗,自己完全可以虐杀她。
刚挪了两步,身前忽然伸出一支手来,勒住了她的马缰,贺兰燕一看拦住自己的人,不由大怒,“苏拉,你要造反么?”
苏拉哭丧着脸,“公主,临来之前,大夫人亲自来警告过我,说是如果您又悄悄地溜上了战场,回去便要打烂我的屁股,您的任务就是站在大王的身边,贴身卫护大王的安全。”
贺兰燕气得牙痒痒的,“苏拉,你是我的丫头,又不是大夫人的丫头,这些话你也信,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打烂你的屁股,让开,我要去过瘾,都一两年没打过仗了。”
挥舞着马鞭的贺兰燕逼开了哭丧着脸的苏拉,一手执着弯刀,一手提着马鞭,忽喇喇地便冲下了河堤,越过了河道,冲向了战况最激烈的地方,在她的身边,苏拉带着贺兰燕的随身卫士们,紧紧卫护在她的两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