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后,钟池春书信一封给闻大夫人,为他的失态向闻大夫人道歉。闻大夫人从小厮手里接过书信,见他是比较面生的人,便仔细的盘问起来,只见送信过来的小厮,言辞里有太多的闪烁。她细瞧小厮递上来的牌子,有钟家三房的标示。人,是不用存疑。
闻大夫人自是不会跟一个下人有太多的言谈,只是随口漫语几句话,就笑着打赏他,还让管事妇人亲自送他离开。管事妇人后来回话说,小厮是钟家三爷身边人,跟随钟家三爷时日不长,还算是得用之人。至于为何让他来送信,而不是钟池春身边的人,那小厮是咬牙都不说原因,只说是受主人家所托。闻大夫人心里有所沉吟,她看着钟池春的信,也瞧不出什么不妥之处,不过是解释突然记起有急事未做,才会那般的慌乱离开。
闻大夫人是瞧着钟池春长大的人,对他的禀性还是非常的有信心。只觉得他出外两年,大约与经历有关,这次的行事才会这般的出人意料之外。然而送信之人的方方面面,也出了她的意料。她只觉得前面就是一团厚厚的迷雾,只要扫开去,就能瞧见明亮的风景。闻朝鸿在夜里,翻看着手里书卷,偶尔休憩时,抬眼便瞧见闻大夫人一脸若有所思的沉思神情。他低头再翻看书卷,心底有所不安,再抬眼瞧向闻大夫人。
闻大夫人仿佛回过神来,只是脸上还略微存留一些百思不得其解的神情。闻朝鸿心里一痛,闻大夫人早已经在他面前习惯于以微笑相待,她从来不把自身的烦心事情说给他听。许多年前,她待他,曾经是那般的信任,面上的笑容是那般的坦荡。闻朝鸿掩过眼里的黯然神色,他终是错待她多年,她没有如闻六夫人待闻朝城那般的绝裂,不是她不敢,而是她心里比闻六夫人要多牵挂自已所出的儿女。
闻朝鸿经闻六夫人这么一闹腾,越更能感觉到闻大夫人的宽宏大量,他深觉得娶妻娶贤,他所娶的是绝对贤良之人。闻大夫人被闻朝鸿看了又看,她略有些奇异的望着他,问:“大爷,你可是有话要跟妾身交待?”闻朝鸿重返朝堂,并没有生疏的感觉。初初的日子,圣人已经跟人赞过他行事稳重。闻朝鸿这个年纪,在朝堂之上,还是能有所为,闻府上门送帖子的人,比从前多了许多。
闻大夫人早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清纯的妇人,各种利益之间的手段,她是不会去做那种低下的事,可防不住别人来使。闻大夫人听说过,有人有心给闻朝鸿送上知书达礼的美女,只是被闻朝鸿婉拒了。美人这样的物件,对花过心的男人来说,从来不会嫌多,只瞧能不能送到心坎之上。这几年来,闻朝鸿表现得如**家的男人一样,不再往妾室通房处去。只是闻大夫人从来没有真正的相信过他,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人。
闻大夫人伸手按了按眉角处,早晨照银镜,她清晰的瞧见眼角的纹路,她已经年纪不少了,最好的年华,早已在内宅里消磨得干净。她瞧着闻朝鸿,再也没有那种心中如打鼓般的情意。眼前的这个人,在时光的流失里,他渐渐的瞧着变成那个既陌生又熟识的人。闻朝鸿听闻大夫人的话,他轻摇头说:“我没有事情要跟你交待,我只是瞧着你心神不定,想问你,可有为难的事,说出来,我们商量着行事。”
闻朝鸿一脸我愿意为你担事的神情,换成年轻时的闻大夫人,早已经感动的依偎到他的怀里去了。闻大夫人不知为何在这个夜里,会反复的想起初婚那一年的事情,她以为她早已经淡漠得差不多了。今夜,却因为钟池春白天的事情,一次又一次的想起来旧事。闻大夫人突然有兴趣寻问闻朝鸿多年前的旧事,她微笑着说:“大爷,我记得母亲初次恩典的两个丫头,那时你主动推拒了,是因为她们在你的眼里,不够美,不够媚吗?”
闻朝鸿脸微微变色后,心里又泛起暗喜起来,他笑着说:“我瞧着你不高兴,所以就推了她们。”闻大夫人听后淡淡的笑起来,她在后面也未曾高兴过,可是闻朝鸿照样接受了闻老夫人一次又一次的好意。只不过第一次拒绝时,他们正是新婚之时,他待她,正在新鲜的阶段。闻大夫人垂下眉眼,想了想把钟池春来家里的事情说了一遍,她笑着说:“我其实想不明白这个孩子,为何这般的冲动行事。他跟我说原因,难道我会不许他离开吗?”
闻朝鸿满脸怔愕神色瞧着她,她前一句话还在说着年轻时的事情,后一句话就转到今日发生的事情,这跨度也迈得太开了一些。然而闻朝鸿却知道闻大夫人绝对不会再跟他提及年轻时的事情,她这些年来,表现得仿佛忘记了那些年发生的事情。她待他,尽了妻子的责任,只是少掉那份温柔体贴心思。闻朝鸿感受过闻大夫人给予的体贴入微,如今心里的失意更加的深重,而且是无处可说的涩意,实在是闻大夫人处处表现得如同一个好妻子的典范。
闻朝鸿很快的收敛起多的情绪,他皱眉听着闻大夫人的话,分析说:“不是池春身边人送信过来,而来的是他父亲身边的人,这就有些不合常理。三爷那样的人,不会是做这般粗心事的人。他派任何老练的人来,都能处理妥当这桩事,何必要派一个这般诚实性情的小厮过来传话,那一定别有用意。只是他这般隐晦曲折的是想暗示我们什么事?我觉得只怕与池春突然失态有关。别急,我们慢慢等着,他们愿意的话,迟早会告知我们答案。”
闻大夫人想想也的确如闻朝鸿所说,她很快的静心下来,瞧着闻朝鸿的神色里,多了一些佩服的神情。她笑着说:“多谢大爷的话,我觉得大约也是如此。池春还是一个孩子,他能有什么大事情。想来是少年人一时兴致所至,才会这般的冲动。”闻朝鸿微微笑起来,说:“正是这样的时候,少年人情意炽热,只怕是你的话,提醒了他什么,他会才失态如此。”闻大夫人纵使不想往那方面去想,也不得不多少认同闻朝鸿的话。
如钟池春这般的人,不管在家里在学堂在外面,他一向都是顺风顺水,从来不曾受过挫折。他如果遇事受挫折,大约也只能是男女情意上面,一时的不得意而已。闻大夫人轻轻叹息一声说:“池春别在外面相中不合适的女子回来,那他母亲拼尽一切,都不会成全他。”闻朝鸿两年没有见钟池春,他对他的人品和眼光,还是要高看许多,他笑着说:“他是世家子弟,那眼光那会那般的差,最多是那女子的家世不如人意而已。”
他们两夫妻在这里暗自猜测着,谁也没有猜到钟家三房出了大事情。钟家三爷瞧着眼睛哭肿的钟三夫人,他摇头说:“他都跟你说了,他在外面没惹祸,只跟你说了一句话,他想现在定下亲事,你就大动肝火起来。你现在把他关在书房里面,要他静思过错。可是你都没有问清楚,他想定下的是那样人家的女儿。”钟家三夫人满脸伤心神情瞧着钟家三爷说:“我敢问清楚他吗?他那般性子的人,只要说出口的人,一定会拼死要让我们成全他。”
钟家三夫人想想又哭了起来,急得钟家三爷在房里打圈子说:“那你问他身边的小厮啊,他们跟前跟后,多少应该明白自家主子的小心思啊?”钟家三夫人更加委屈的哭了出来,说:“我那可能不问他们,只是那两个糊涂虫,竟然是一问三不知,还跟我磕头发誓言,说池春在外面绝对是冷着脸待所见过的每一位女子,连话都不曾和别人说过一句,那会惹下什么女子出来,说我冤枉了他们的主子。”
“爷,你说我是不是生了一个冤家啊,他就不能让我安生一些日子吗?”钟家三爷却觉得他是娶进来一个冤家,又生了一个冤家。母子两人欢欢喜喜团聚还没有两日,这又折腾上了。钟家三爷望着钟家三夫人问:“你这样关着他,他就不会想事了吗?”钟家三夫人执拗的说:“我就要关得他忍不住,瞧他是偷偷出去,还是派人去送信。我顺便摸清来源,要是那女子不如意,我就伸手把苗头给灭掉了事。”
钟家三爷听着她的话,心里还是暗松一口气,钟家三夫人总算愿意各退一步。钟家三爷有些不安心的说:“父亲和母亲,兄嫂们都派人来说话,我去书房瞧一瞧他。或许能问出什么来,到时你再去访一访人,如果是家风不错小女子为人处事不错,就成全他们吧。”钟家三夫人迟疑一下,终是沉沉点头,闷声说:“他从前去姑家,一去一天,今天这般失态,改天你要帮着去解释一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