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各种眼光,都聚集过来了。闻秀峻不用抬眼去打量他们,都知道这当中各人的各种感受里面,大约温暖担心神色最少,而好奇讥嘲心思的人居多。闻秀峻知道他再容忍下去,那就是要丢了闻府人的面子。
闻秀峻立时站起来,俯视着坐在位子上的人,冷笑着说:“你有本事,就大声音把你说的话,当着众人的面,再说一次。”那个人在自家里,也是横着进出的人,他站起来大声音把话重新说了一遍。男客这边没有多少动静,而女客那边却传来许多的动静。闻秀峻当既冷冷一笑说:“我父母生为庶子女,不是他们本身的错,那是祖辈们的事情,自然轮不着他们自已做主,当然也由不得你一个做晚辈的人,在人后面乱喷洒污蔑他们。”
闻朝青已经行了过来,拦截住要继续往下说的儿子。这事再闹下去,这一场团圆家宴就进行不下去了。金大老爷此时匆匆忙忙从外面进来,瞧一眼厅里的混乱,他笑着说:“老太爷那里已经开始上菜了,大家全坐下来,不用站起来凑在一块说话。餐后,可以由着大家说话。”闻朝青伸手轻轻拍拍闻秀峻,把他按回坐位上,他转头回自已的位。转眼间,就是一团的和气景象,两个少年人的心气,却没有那么快涂抹平息下去,只不过暂时都忍下这一口闷气。
闻春意多少听过那位嫡姨母的家事,听说她是相当贤良的人,名下庶生子女非常多,内宅事故同样多,每年都要损几个庶生子女。闻春意此时听着闻秀峻的话,她伸手轻轻拍拍他,安抚说:“峻弟,用不着去跟小人计较,他家没有拿我们家当亲戚看待,我们家同样也没有当他家是亲戚。闹成这般样子,日后,再遇见了,就用不着互打招呼。”金氏和嫡姐从来没有相处好过,在嫁事上面,也绝了彼此相敬如宾的机会。
闻秀峻却烦透了金府的事,他低声嘀咕说:“我瞧着金府的事情就是多,大舅舅出去转一会,我听小厮说,并不是老太爷那里的事情,而是他的一个四岁大的庶子,大过年里头的生了重病,派人来,求着他去瞧一瞧。唉,我就想不通这些人,放着大好日子不过,自找些这样的烦事过。个个如我们家这般过日子,一家人多舒服自在。”闻春意听他的话笑起来,说:“爹爹从来不作,所以我们家的日子舒服。”
闻朝青在外行走,又顶着闻府四老爷的身份,那可能遇不到一些事情。只是闻朝青在女色方面相当的节制,他的儿女双全,又过了年少风流时,他没有一丝的杂心,去沾惹那样的事情回来,常常会寻机会主动避开去。闻秀峻年纪渐大,接触的事情渐大,心里多少明白一些事情。四房有这般安宁的日子可以过,与闻朝青有绝对的关系。大房里,闻朝鸿说是休身养性了,身边还是留有两个娇美丫头在一旁服侍着。
闻朝青瞧着金氏的神情,他望一眼在房里看书的闻秀节,低声说:“明年,就叫秀玉过金府拜年,我们就不必再过去。你想看乔姨娘,我们另寻别的机会过去。”金氏叹息一声,她有些担忧的说:“我担心今日事传到姨娘的耳朵里去,她原本就是多思的人,只怕听后,心里更加会伤心。从前,她就说,不应该有我们,都是她连累我们的话。我瞧着她的精气神,比往年是差了一些。她不肯跟着风岩出去小住一些日子,说是不想碍了风岩夫妻的情份。”
闻朝青听了金氏说过的旧事,象乔姨娘这样的人,那是命不好。那样一个明理的女人,如果当年能出金府去嫁人,在外面的日子,绝对不会过得很差劲。闻朝青瞧着金氏的愁色,他这一回不大方便跟着金氏去乔姨娘,而闻秀峻年纪大了,也不方便单身行走在金府里面。父子两人只能随着大流,跟着众人身后,陪金老太爷说了一会话,又在外院赏了赏冬景,然后再一块进了厅里。
金氏瞧一眼沉默下来的闻朝青,低声说:“我们在这边,听见你们那边说话声音。峻儿受委屈了。”闻朝青好笑的瞧着他说:“他年少时,就要占尽了风头,只怕日后不知要吃多少的暗亏。还不如他现时吃一些亏,将来多懂得一些人情世故,就能少走许多的弯路。”闻府算得上是清平人家,几房人相处多年,暗里或许有些小纠结,彼此之间却从来没有大的纷争。闻朝青在外听多了许多大家里的暗事,越更能感觉到闻老太爷和闻朝鸿持家的手段不一般。
金氏把话说出来了,心里也舒服了许多,她不怕自已受委曲,只怕委屈了身边人。何况如闻朝青所言极是,明年这般的大日子,闻雪意也应该会归娘家来,她自然没有空回娘家。金氏想了想问闻朝青说:“你今日见父亲,他身子可好?”他们去时,金老太爷那里客人多,也不适合金氏进去拜年。金氏只在院子门外行了礼,就跟着金大夫人身边管事妇人离开了。闻朝青笑着点头说:“我瞧着老太爷的精气神,比我父亲都要爽利。”
闻老太爷一年四季,是连伤风都少见的老年人。而金老太爷瞧着比他还要健康,那身体就用不着人当心了。闻朝青和金氏夫妻闲聊一些话,顺便说说听来的闲话。而闻秀节这时瞧不见兄姐回来,也心痒痒的跑出房去寻那两人。夫妻因此就放下心来说一些听来的暗事,以防日后在与人打交道时,不小心说中了别人的伤痕,得罪了人,还不自知。闻朝青听金氏提了提一些事情,他在心里暗自庆幸起来,幸好当年他庶子的身份,没有结成那一门亲事。
闻朝青警告金氏说:“日后,你避开一些你那位嫡姐,我瞧着她的行事,远胜过你嫡母的手段。”金氏深吸一口气,说:“我原本有些不相信,我那位庶姐妹几乎都是低嫁,那能知晓得这么清楚那些暗事。结果她们冷笑着说,正因为如此,她们认识的人里面,并不忌讳提起大家的一些事情,上面的人不提,服侍的人,总有几门亲戚,那可能不透一点的风声。她们都不好意思跟人提及那位姐姐,说她的手太毒了,都不担心会有报应的事情。
听说每年那府里丫头都要埋一批进去,许多人家里,收到女儿最后一份银子,也没有人上门去吵闹。这女人嫁人,就跟重活一次一样,她从前在府里时,在我们面前趾高气扬,可是待下面的人,没有这般的舍得下手。金氏每年从娘家回来,都会连着几夜里,无法安宁的睡稳下去。”闻朝青瞧着金氏白了的脸色,连忙开口说:“别太听人瞎扯了,那府里要是闹得太过了,上面可有人瞧着。”
金氏的脸色好看了一些,她低声说:“我瞧着她,在我们面前越更端着,眼角都不屑瞧向我们。唉,大哥和大嫂这几年待我们又缓和许多,我原本起了心思,等到将来父亲和乔姨娘不在了,我们就慢慢生疏这门亲戚来往。”闻朝青神色平静的瞧向她,他们原本跟金府就没有多么亲近过。而闻秀玉兄弟瞧着跟金府就不亲近,和金府里的人,来往得极其少。他们只亲近金风岩这个亲舅舅,平辈中,大约也只会跟他的孩子亲近。
夫妻两人交换一些事情后,提及闻春意的亲事。闻朝青微微有些担心起来,他说:“我瞧着林家那位少爷,也不是什么出色的人,只不过没有想过,竟然有这么多人家注意着他。只要过了年,他们来提亲。我就不担心雪朵的亲事,会象母亲说的那般不顺畅。”金氏同样是一脸担心的神情,她还是想闻春意能嫁进这样的人家。闻朝青瞧着金氏的神色,他安慰说:“我们从前想把她嫁进普通的人家过平顺的日子,如今有这么一桩亲事,瞧着要比我们以前的安排妥当。
林家少爷虽然不出色,只要为人本分。这门亲事成后,他能待雪朵上心,这就是一门极好的亲事。”如果没有闻老夫人那随意的话,闻朝青和金氏两人心里都不会这般的不安。说到底,闻朝青和金氏对闻秀桦的品性安心,他介绍的人,一定是非常妥善的人家。夫妻两人又说了将要归来的闻秀玉,想着他要参加科考,夫妻两人又操心起来。闻春意姐弟归来,夫妻两人的神情恢复许多,脸上有着温和的笑容。
一家人坐定下来,闻朝青还是说了说闻秀峻的冲动言语:“峻儿,你何必去跟他争这种明摆着的事情,由着他去,看他能把事实多说出来一朵花吗?”“噗,噗”房内一片笑声,闻朝青竟然用上闻春意偶尔会说的口头语。金氏在一旁也笑着劝慰闻秀峻说:“峻儿,你用心在学业上面,将来成就比他高,他一定会暗恨今日的失言。”夫妻两个是换着法子教儿子,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