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丰收的季节。圣上安康,朝堂无大事,朝里朝外一派繁荣昌盛的景象。安城的大户人家,一轮又一轮的举办起各种各样的赏景会。闻府的八九十都跟着长辈出门会客,金氏少不了要跟着出门做客。闻雪意在闺学休沐时,也跟着去做了两回客人。
闻府的赏景会,选在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举行。欢欢喜喜的热闹一天过后。闻大夫人方能安稳的坐在房内,她轻轻拍拍自已的胳膊和腿,笑着对进来传话的中年仆妇说:“你也累了一天,先坐下来说话。这会房里没有旁人,你用不着去守那些死规矩。”中年妇人笑着侧坐在小凳子上面,望着闻大夫人说:“夫人,只是老爷要我们传话进来,老太爷那里叫老爷去说话,要晚一会回来。”
闻大夫人淡淡的笑了笑,闻朝鸿这两年来言行,她一直瞧在眼里,只是心若止水再也生不起波澜。妇人瞧了瞧闻大夫人的神色,只能在心内暗自叹息,她说不出一句劝解的话。男人心,从来是易变,谁能保证闻朝鸿不会再变心?如今闻大夫人这般相敬如宾待闻朝鸿,反而让她们这些贴心人安心,闻大夫人再也经不起大悲大喜冲击。她笑着说:“夫人,你也累了一天,我瞧着你的气色比从前要好太多。”
闻大夫人听她的话,舒心的笑起来说:“儿子媳妇孝顺,孙儿乖巧可爱,我如今算是过上安心的日子。”闻大夫人眉眼舒展许多,哪怕近些日子以来,闻老夫人和闻二夫人当着她的面,把那些隐晦的话,说来又说去,她的心里都不曾象往日那般落满灰尘。闻秀桦夫妻之间性情难得的相辅相成,两个孙儿都教养得体。而嫁出去的闻瑞意姐妹两人,在夫家的小日子,同样过得不错,只余下闻秀柏这个嫡子,也是不让人操心的主子。
妇人瞧着闻大夫人,笑着说:“夫人,我今日见好几家夫人家的人,跟我们打听八小姐的为人。八小姐瞧着就是一个品性端淑的人,从前没有这么多的人打听,那是觉得她的年纪尚小。”闻二夫人这一房的庶女嫁事都已定下来,她话里话外带出闻雪意亲事难寻的意味。偏偏金氏是好性情,由着闻二夫人指桑骂槐的说来说去,她如同不曾听见一般的安然。闻大夫人轻轻笑起来说:“这府里,从来不缺少聪明人,就缺少懂事的人。”
妇人听着闻大夫人继续说:“有些人,现在有人护着,日子自然好过。日后,则难说。你瞧,我一直待四房公正,惹来许多的非议。我那时不曾多想,只想着一府的兄弟,四弟是弱了一些,可是夫妻都是人品不错的人。我也没有想过他们会回报什么。却没有想过,有一天四房那几个孩子,都能体谅我从前的不容易。我现在明白我母亲的话,人,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坏了自已做人的底线。有此好报,是我应得的福报。”
闻朝鸿清退身边的女人,又连着守身般的连姨娘房都不再踏进去,顿时成了少见的有情人,赢得一府人的偏袒,人人恨不得立时见他们夫妻亲近起来。只是人人这时都忘记覆水难收,已经伤透的心,如何再能如从前那般径自去相信身边人易变的心。闻朝鸿的热,相比闻大夫人的淡然处之,自然人心就有所偏移。闻老夫人最最受不了自已的儿子被儿媳妇冷落的事实,又见儿子这般的诚意,儿媳妇这般的淡漠,她待闻大夫人渐渐的冷了面孔。
烛光闪闪,闻朝鸿踏进房里,瞧见桌旁坐在的闻大夫人,心里一喜之后,又有些酸涩起来。闻大夫人立起来迎闻朝鸿坐下后,笑着说:“老爷,今日忙了一天,你早些去王姨娘那里,我安排她服侍你。叫她用心为你按按身子,为你松松筋骨,明日里身子会舒服一些。”闻朝鸿的眼神暗了暗,说:“我在父亲那处已经叫人服侍过,用不着她来服侍。”闻大夫人抬眼瞧着闻朝鸿的神色,她只是浅浅的一笑。
王姨娘当年就是凭着手上的功夫,在大房里横着行了好些年,那风头上面,闻大夫人有时都不得不避让三分。闻大夫人没有心去多劝说,闻朝鸿愿意进那一人的房,她从前不曾管过,如今也不会再多事,哪怕她的起心良好。闻朝鸿抬眼望见闻大夫人眼里淡意,心里更加的泛起一股寂寥的情怀。他们初婚时,两人是那般的契和,几乎一人说话另一人已知下文。是什么时候,两人越走越远,哪怕他回头寻过来,那路还是漫无边际般的远。
闻朝鸿眼里的寂然神情,闻大夫人瞧在眼里,却没有任何的感觉。那样的眼神,她曾经在夜里镜子里,照见过无数次。闻朝鸿明知闻大夫人无心,他却舍不得就这般的离开,他总觉得她还是懂得他。房里安静着,闻朝鸿沉溺于思绪里面,闻大夫人沉湎手中书册上面。而闻老夫人的房里,闻老太爷听了闻老夫人的一番话后,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望着她说:“你是活一天,都要为徐家尽心尽力一天?
徐家的人,几次把你气得差一点没有命,你醒过来,还继续要帮着徐家人来算计自家的孙儿?不说徐家这一代女子如何的不成气,就是老二家的人,就是一个面上精明内里糊涂的人。为了徐家的小女子,竟然算计自已的儿子。这样不贤的女子,当年就是你做主嫁进来的人。我再一次跟你说,闻徐两家不再通亲。我现在瞧着你的面子,还许你们继续来往。你们婆媳要做得太过分,我直接就对外扬言,断了这一门的亲戚来往。”
闻老夫人脸涨红起来,愤然说:“老二家的如何不好?她孝顺体贴我,服侍我比别的人都来得细致。老大家的,才是不贤不淑的女人。她要绝了夫婿和儿子身边的女人,自已又待夫婿冷清清。我和老二家的劝她几句,她竟然如同未曾听明白一般的待我们。”闻老太爷冲着她轻摇头起来,说:“老二家的敢不服侍你周全吗?她在府里唯一的靠山就是你。老二早对她失望,只是看在你的面上,才没有发落了她。
老大家的一向行事周全,衣食住行上面,待你这个婆婆一向周到。你是如何待她的?他们夫妻当年相处融洽,你瞧在眼里,心里极其不舒服,想着法子去离间他们夫妻之情。老大这些年渐渐明白过来,知道花丛中的日子过得再好,都不如有一个知心人。可惜老大家的已经无法接受他,他那是自作自受。秀桦自小瞧着他父亲的那些小妾在母亲面前张牙舞爪,早早没有那种纳妾的心思。”
闻老夫人听着闻老太爷的话,那一口闷气无法发作出来,她狠狠的抓起面前的杯子砸下去,说:“我倒是生了一个情种的儿子,又得一个情种的孙儿。她遇得到一个肯回头的夫婿,不懂得珍惜,我想珍惜这样的一个人,偏偏没有这种命?”闻老太爷冷笑着瞧着她,说:“因为你们同是女人,品性却有高低。她是一个一心为儿女的好母亲,而你是一个自私的母亲,只想着儿子亲近你,妒忌儿子夫妻和谐。”
“你胡说,你去问问旁家的老夫人,谁不是紧捉住内宅的主事权。只有我,因她是我亲自选中的长子媳妇,她一进门,我就交一部分权利过去,她一有孩子,我直接把整个内宅都交托给她。”闻老太爷瞧着闻老夫人的神色,转过身后,又转回头说:“谁都不是傻子。你交权给老大家的,可是事事依旧喜欢插上一手,老大房里的通房和小妾,几乎都是你亲自挑选安排的。老大家的一直容忍着你,直到如今都不曾真正的发作出来。
你如今还动了心思,还要插手长孙的房里事,想让徐家的小女子入门当贵妾,别说老大夫妻肯不肯,长孙夫妻接不接受,就我都无法容忍下去。我们夫妻多年,哪怕我后来受不了你,看在儿子的面上,也不曾让你面子不好过。我劝你一句,你别再去踩了老大家的底限。前次,她把人转给老大,老大可是转手就把人送去青楼。你要再来一次,只怕以老大家的心性,你日后想见徐家那个小女子,只能在青楼去相寻。”
“她敢,那是我徐家的人。”闻老夫人一脸不相信的神情,立时否决闻老太爷的话,却听闻老太爷冷冷笑起来说:“她为何不敢,你不记得你身边那个最受宠爱的丫头,老大收用之后,竟然起了坏心,想要害我两个嫡孙。如果不是老大家的身边贴心人多,只怕已经得了手。老大家的当年怀着身子,她是如何行事,她寻了证据,不曾通报你和老大一声,直接把人拉出去打杀。
她手上从前不曾沾过血,这一次沾过血后,从此待老大就冷了下来。你还要求她待老大再一次热火起来,一个让她出手杀人的男人,护不了她儿子的人,她如何能安心亲近他。连老四家的小十六都明白的道理,你活了一把年纪竟然不懂。”闻老夫人摇摇欲坠,闻老太爷甩手出门,吩咐说:“请大老爷和二老爷来陪老夫人说话。”话落,人已走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