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先是苏沐偷盗,才惹来这横祸,就如宋春风所说,他又怎能想到,女儿如此刚烈!他是一族之长,需要顾全的事太多了,而且就算他是一族之长,也没有权利号召全族与宋春风拼杀,此事须得先知会都城,而后再与宋春风算总账!他不会让爱女白白死去!
“派人去都城王家,告诉今日发生的一切,让他们主持公道!”
吩咐好一名族中亲信,苏天河一声长叹,他这个做父亲的,连女儿是天灵之体都不知道,这才是无法饶恕的错!他尤其不解,苏晴既是天灵之体,为何从不修炼?
逃回秦家的宋春风等人也是不解,围坐于厅中,个个表情凝重。
“她是天灵之体,为何没有修为?按她这个年龄,差不多该是怒王了吧?”
秦家族长苦笑道:“宋符师,你问了两遍了,我也是从未听过苏家有个天灵之体,看那苏天河的反应,似乎也不知道,我想就连苏晴自己都不知道她有这等傲世天资。这个苏晴从小多病,就是个药罐子,恐怕她从来没想过修炼这件事。”
宋春风蹙眉道:“最好是这样,我现在就怕不是这样,如果外界有人知道她是天灵之体,那么她背后肯定有大势力垂涎,开罪了他们,以后就没好日子过了。”
秦族长道:“不会,若真有,岂能不派人罩护?能任由她这般陨落?”
宋春风松了口气,笑道:“对对对,就是这样。”
稍待了片刻,他不安的站起来,道:“不管怎样,江南道我不能再留了,苏天河定会通知都城苏家,须早些回去做好安排。”
秦族长也巴不得他离开,有他在,苏天河对秦家的怒火就高烧不退,他可不想与苏家拼个你死我活。
苏家议事厅。
偌大的厅堂乌泱泱坐满了数百人,上至族长,下至小辈宵小,无疑不是面目冷峻,酝酿着一股由里而外的愤恨。
“天河,三叔还是那句话,错在苏沐莽撞,此子从小就无法无天,符师的东西他都敢碰!如今宋符师人已经走了,你也通知了都城苏家,暂且就算了吧,难不成我们还真能派人追到都城?”
辈分最高的三爷缓缓叹道。
“三爷,苏晴不能白死啊!那可是天灵之体呀,这事说出去怕是要轰动整个华武国,这么个好苗子被人逼死,我们连仇都不报,以后还怎么立足?”
家族三大执事,苏芳的父亲苏天松愤愤不平的道。
三爷一把拍在木雕的龙椅手柄上,气得先咳嗽两声,喝道:“我顾全大局,便是为了苏家能长久立足!苏晴是天灵之体,可是谁知道?她连怒气都没有,明显是不能修炼,一个不能修炼的天灵之体跟普通人有何区别?况且老夫说过此仇不报吗?就算苏晴是普通人,那也是苏家嫡系,族长之女,外因而死,岂能视之不理?老夫不过是从长计议,尔等须知,王晴是怎么死的?外人逼迫是一方面,苏沐就没有责任?他和宋春风一样是凶手!即使他偷了灵须,宋春风找上门来,只要将它归还,还是有言和的余地,他却一意孤行,把妹妹带到万劫不复!”
听着三爷的指责,苏天河的心沉到谷底,始终不说一句话。他怎能不知苏晴的死皆因苏沐造成,可是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说到底三叔是想压服大家,至少寻仇暂时不可能了。
他现在最担心的还是苏沐,以他的性子,小时候苏晴受到一点委屈他就能把家里翻个天,一旦醒来再次面对现实,会有什么后果?
苏沐直到三日后的傍晚才醒过来,脸色憔悴的可怕,却火气旺盛,嘴唇干裂得像是要吃人。小龙女连忙端来温水喂他几口,按下要起床的他,道:“你胳膊上的伤太重,族医让你休息半月再下床。”
“苏晴呢?”
苏沐眼中血丝未退,紧紧盯着她,声音沙哑无力。
小龙女有一颗强大的心,这种人通常不在意给人打击,尤其是对待苏沐,她觉得他理应能承受这些,无需隐瞒或者铺垫,脱口便道:“今天下午葬了。”
苏沐面无表情,想哭却哭不出来。
他从来没哭过。
他人生里没有哭这件事,学不会用眼泪宣泄,不代表他的悲伤会少一些。
妹妹在他怀里死去,可是还未送她最后一程,他知道家族的规矩,除非是叔父一辈能够停尸七天,余者皆是三天。也就是说他已经昏迷了三天,错过了妹妹的出殡。人生来就要承受,只是他承受不了这么多,轻微的一声咳嗽便咳出一口鲜血,不顾小龙女反对,穿上衣服下了床。族人死去,都要埋在西城老宅的旁边,他经常去那里看娘,闭眼都能摸到,现在便要去。
而此时的江南道,大街上多出了很多异族着装的陌生人,消息已经传遍了各个国家,即便死去的天灵之体,也吸引了不少人。
苏沐的出现,使得街上更热闹三分,本地人大都认识他,忍不住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苏家这次变故,有人解气,有人惋惜。
苏沐感受不到这些,只是眼神冰冷的走路,小龙女在后亦步亦趋,生怕脚步虚浮的他突然跌倒。
天色完全黑了,苏沐来到了老宅后的墓地。
边角的位置,静静的躺着母亲和妹妹。
他疲惫的脸上苍白无血,冷漠如冰,站在墓碑前一动不动,没有说一句话,没有向母亲哭诉,没有向妹妹凭吊。
夜晚的冷风与衣着单薄的小龙女陪了他一夜。
凌晨,苏天河出现在墓地。
“宋春风呢?”
苏沐问父亲。
苏天河眼神骤然凶狠,道:“当天就走了。都城苏家也派人传了话,你可以想象他们说了什么,你妹妹的仇只能我们自己报了。”
苏沐沉默一下,眼中飘散出一抹难以言喻的悔恨,从父亲腰间抽出长鞭,双手捧至他面前。
“打你有什么用?”苏天河烦道。
苏沐低着头,眼神冰凉,喉咙干涩的道:“我不去交易行,我要住在老宅,我要安心修炼,我要杀了宋春风。”
苏天河叹道:“你一个人静一静也好。”
他当然不相信苏沐能够安心修炼,一个天赋远去的修士再怎么修炼也无法安心。他更不指望苏沐能杀了宋春风,事实上他对这个桀骜不驯的儿子此时表现出来的状态略感安慰,他生怕他刚烈的性格会做出傻事,看他这么稳定,也算消去一个隐患。
命人打扫了老宅,苏天河走了。
小龙女随他回王家,收拾了一些家用,以及苏晴房间所有的衣服。
老宅,苏沐怔怔的站在院子里,看着她和家奴一起从马车上搬东西。
小龙女背影娇小,长发随意挽在身后,穿着苏晴的衣服出出进进忙里忙外,苏沐拦住她,指着那身衣服,道:“你不介意吗?我给你买新的。”
“我不介意。”小龙女微不可见的笑了笑,脚步一顿,忽地想到一件事,把脸颊碎发拨在耳后,道:“苏沐,既然咱们搬了出来,就不怕有人知道了,你的伤我很快就能医好。”
苏沐一怔,道:“神符?”
“等他们走后,我画一张疗伤符,一天就能让你痊愈。”
苏沐痴痴的道:“能起死回生吗?”
“不能。”
“再给我画一张怒气符吧,我现在就想修炼。”
老宅的大门紧闭,两个人沉默的生活在里面,一过就是三天。
小龙女只是被迫沉默,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苏沐,自然希望他有足够的回应,她要求不多,每天和她说会话就好,可是他的心被强大的压迫感驱使,除了修炼再无别的兴趣。
为了讨好苏沐,她的兴趣只好转移,又在脑海内搜罗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适合他的好东西!
这天晚上,门房那个小厮送来了饭菜,小龙女摆好碗筷,叫苏沐吃饭,他坚决的摇头。“有件事我想和你说。”
苏沐眼皮都没抬,道:“说吧,我听着呢。”
“你知道怒气修士也是可以修炼功法的吗?”
“知道,从第一天修炼怒气我就学会了怒荡四方。”小龙女很少和他聊怒气的事,苏沐稍感意外,缓缓抬起眼皮,顺嘴接道。
“你能不能做给我看?”
苏沐转过头,道:“你想学?也是,你天生是神符师,而且一生下来就是十来岁的大姑娘,按照常人的方式,也该是测试能否修炼的年纪了,你快试试,说不定你是符武双修呢?”
小龙女道:“我不是符武双修,我只想看看怒荡四方打出来是什么效果。”
苏沐半信半疑的盯了她一会,这才来到一颗靠天水成长,明显发育不良的小树旁边,屈膝微蹲,右手一压,脚边荡出一股怒气,向四周扩散,小树轻颤落下几片发黄的叶。
干咳一声,苏沐板着脸,道:“以前不是这样。”
怒荡四方是所有修士刚接触怒气时就学会了的,是最基本的技能,也是绝大多数怒气修士唯一的技能,对于这一领域的空白,取决于怒气的特殊属性,怒气修士之间的打斗最为单一,纯以怒气对抗,好比凡人赤手空拳一样,没有任何花俏,不过是多了一道强劲的怒气罢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