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鼓后,风起了,微开的小木窗外,闪着淡蓝色的夜辉,映像在后院的一棵古槐树上,新叶、枝条,唦唦地细声责怪着风,不该吵醒它们酣睡的迷茫,显得有些生气地再去轻叩那松动的木格窗,让它痛苦地轻哼哼出嗅。
白文玉难得放松地酒醉一次,却还是被木窗的晃悠声惊醒,鼻嗅到额前一丝暖暖的异性余香,令他萌芽的暴戾之气,烟消云散,代之是方向清晰,自信满满及天高云淡任遨游的异境。
总算酒意退去,人亦醒,睁眼四方一望,伊人芳踪渺渺,残留一丝记忆的余香。一股惆怅乍涌胸间,疑惑地掀被下床,轻唤几声:"小青,小青,你在那?"一一换来的是夜的沉寂和落寞,让他大失所望。
忽然感觉脖子上有点异样,低头发现却是一挂冰蚕丝玉锁,触肤凉意森森,拇指大小,锁面正图是一对凤凰戏天,背后一个篆体"缘"字,猜知是青青家的祖传宝物,竟然舍得送给自己。他明白她的意思,昭示情深意重,唯君而矣!
他没有感觉到欣喜,反而是五味杂陈,愧疚深深,想想将来,最终不得不辜负了人家的一片痴情!
他心里难受,没有取下玉锁,转目看见桌上茶碗下,压着一张写着黑字的白纸,不知为什么,心底却莫名涌起一阵悲凉和伤痛。
这时,"吱!"的一声,屋角窜出一只小老鼠,惊悚地从他的脚旁掠过,一闪不见。白文玉猛地清醒,微颤着手,取出那张字纸,第一次读到青青那娟秀飘逸的瘦金字体:"阿玉,小青有事离开,恐将相见无期,留下母亲给的祖传玉锁,保佑君身体健康,望收下!不辞而别,请谅!一一青"
看着青青留下的白纸黑字,与她相遇的点点滴滴,潮涌般清晰地在脑海里浮现,他有种精神被什么东西抽空,失魂落魄。夜,确实太寂静,让人发狂,心中更加地茫然无绪。
过了好一阵子,白文玉方才回过神来,他面无表情,默默地背起"天籁古琴",挎好包裹,抓起翠叶宝剑,吹灭烛火,来到屋边,轻轻一扬掌,推开青青曾经离去的窗户,捷如飞燕地掠了出去。
跃身一幢高楼屋顶,稍微一瞭望,判别方向,便往南城门口逝去。
正行间,远处忽传来衣袂颤动声,急忙隐身一处屋顶黑角,想看看是些怎样的夜行人。果不其然,盏茶工夫,只见十八个黑衣蒙面人,训练有素,两人一组,间隔一段距离,迅速掠过,直奔前方一处豪华气派的庭院住宅。
对这些人的装束,白文玉并不陌生,正是西安大雁塔外看见的那些人没有两样,想不到在此碰见浊世教的人,三更半夜的,不知他们又要干什么坏事?
一会儿,那处颇俱规模的庭院内燃起大火,窜入院内的那帮黑衣蒙面人,手持兵器,散布大花院里四处,团团围住一幢双层的内院楼房,想必预伏的人还不少,庭院的建筑设计早已掌握。
"诸葛建,你跑不了啦!快滚出来!否则,一把火烧了甘老儿家的祖房!"黑衣蒙面人中,一个身材魁伟的人,头缠红布巾,背着一对奇怪的武器,在十名手下簇拥下,站在楼房门前台阶丈外,气势汹汹地大吼道。
白文玉大吃一惊,想不到浊世教的人,竟是来祸害自己义兄的。听着话声耳熟,看见那人的兵器,顿时认了出来,原来是西安府城外见过的林副堂主。
楼房大厅里,灯火突然全灭,接着"轰"的一声,关闭的大门旁,一扇木头雕花的大隔窗,四分五裂,暴然飞出一个黑呼呼的东西,却是一张太师椅。同时,"哗"的一声,大门敞开,走出七个举着武器的人来,中间一人,正是丐帮帮主"神棒青龙"诸葛建,只不过此时的他,让人触目惊心地是衣裳破烂,浑身上下,伤痕累累,一只手还缠着白绷带,挂在脖子上。
看他出门的脚步,趔趄不稳,幸好紧挨身边一个衣着华丽的婀娜女子,惊慌地连忙挽扶,恐怕他就会出门几步,便要跌下台阶去,任人宰割。
另外五人,胖瘦不一的老者,赫然是白文玉拯救的那八大长老中人,还缺三人就齐了。他们都同样带伤,只不过轻重不同罢了,还勉可一战。
七人背后,又紧跟着走出一对老年夫妻,看衣着打扮的质地轻软光鲜,不用猜也知是此地豪宅的主人,想必是丐帮净衣派的人吧。
白文玉见此情景,心生怒火,担心他们再次厮杀,会寡不敌众,受到更大的伤害,身子一动,正要跃身下去,援助义兄。
不料,"神棒青龙"诸葛建的一番气愤填膺的话,把他惊吓住了,迫使他又隐身下来。
"浊世教的恶贼子们,你们勾结那'天绝魔客';白文玉,假装在长安古城外救了我诸葛建的性命,并拜为结义兄弟。卑鄙无耻啊,还假惺惺作态地在大雁塔内,救了八大长老的性命,得到了丐帮全体人员的信任,尔后让我们疏于防范,与那奸贼阴谋设计陷阱,趁夜袭击我开封总坛,凶残地杀死了我丐帮那么多的兄弟,我诸葛建愧对师傅和丐帮兄弟们的厚爱,真是死有余辜!现在才明白,你们这帮恶贼,勾结朝庭别有用心之人,唆使官军,想要彻底铲除我丐帮,但是我丐帮的人,你们是杀不尽的!你们要想颠覆本朝,称霸天下的阴谋,是永远不会得逞的!"诸葛建愤怒地喝斥,双眼血泪长流,足见对自己的大意失察,有多么的痛恨和后悔!
"嘿嘿,活该你瞎眼!你们这帮漏网的余孽,现在无路可逃,是乖乖地投降还是自戳!"林副堂主冷血地恶言道,大有一言不合,就会动手杀人。
"雅芳,连累你们了,待会我和五位长老拼死杀出一条血路,护送你们突出重围,告诉陈长老他们,重振丐帮雄风,灭尽天下恶贼,保护百姓安康!"诸葛建直接无视林副堂主的威胁,转头轻声对那位面容娇好的女子,决绝地说。
"建哥,别说连累!咱们本就是一家!我不会走的,你死我也绝不独活!就让爹娘他们去送信,我不走!"挽扶"神棒青龙"诸葛建的女子,激动的美目放光,毫无畏惧地说。
这时,甘雅芳的父母走上前来,对感动却又不知如何回答的诸葛建冷静地说:"帮主,你们交往了这么久,芳儿的心性 还不知道?留下她吧,属下和她娘,冒死也要将帮主的命令送出!再回头,以死报答老帮主的知遇之恩!"
林副堂主看着这帮翻不起多大浪的残兵败将,认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所以站在台阶下,冷眼看着他们交代遗言,乐得看到他们垂死挣扎前,是怎样的一种情况和表现。
"不行,她必须跟你们一起走,她还有大好的青春年华!我不能害她与我们一起生死相拼,那样我会分心的!雅芳,快退后!"诸葛建怎忍心心爱的人,与自己一起死,他知道今夜一战,绝无生还的希冀,即如此,唯有一死相拼!
"建哥,芳妹死有何憾?只要能与托付终生的人在一起!建哥,你再逼我走,芳妹立刻自绝于此!"甘雅芳脉脉温情地注视着相爱的人,态度坚决,倘若诸葛建不答应她留下,只要一摇头,也就是她甘雅芳香消玉殒的时候!
"嘿嘿,诸葛建大帮主,你还是答应这小娘子留下吧!嘿嘿,他们还有希望走出这座宅子吗?妄想,你也不想想本教对逆我者,是怎样的一种手段?这里所有的人,除了小娘子,本人喜欢,其余的,都得死!"林副堂主取下背后的一对成名兵器短钺戟,话完,就待命令手下进攻。
"哈哈哈,全死?只怕未必吧!"突然,一个震人耳膜的响亮声起,接着一条白影电射园中,停身倏敛,便见一个背负琴囊的白袍少年,面上蒙着白色的手巾,一对炯炯有神的眼睛,射出无人敢敌视的光芒,如同一把洞入心脏的利剑!
白袍少年,两手空空,负手傲然而立,既未看台阶上丐帮的一帮徒众,也未看浊世教的一干人等,仿佛他是深夜不能寐,独自到自家花园里散步,欣赏微风吹拂的月夜色,要吟诗赋词,抒发情怀!这种傲世的态度,顿将上下两帮人震慑住了,不知此人何方神圣?
林副堂主未及开口,身后一名灰巾缠头的属下,也不请示,闪身而出,怒喝道:"你是什么东西,跑来此地多管闲事?"话未落,犹如一只猛虎出闸,冷不丁地扑过去,挥刀就劈头砍去。
谁知,惨叫声起,整个人又一阵风似地倒飞而起,跌落林副堂主身旁,仰面朝天,就见自己的利刀,插入腹部丹田,血流不止,兀自惨叫声声,若是将来能够伤势治好,却也武功尽失,成了一个废人。
"包小三,你去吧,你的家人教中会照顾好的!"林副堂主残忍地一掌拍碎他的脑袋,回手就将血浆的手,在他衣服上,来回两下擦拭后,站起身来,面对白袍少年,恨恨问道:"你是谁?"
"我是谁?在下是要你们命的人!呔!"白袍少年嗓音如金属刮鸣声怒叱道,紧接着厉吼一声,让人心惊肉跳,失魂落魄。
突然,骇人听闻的事情发生了,就听四面高处屋顶,"哗哗..."直响,瓦片碎裂,随后,一个人影一个人影地滚落地面,发出剧大的响声,以及人类肉身严重受创的闷哼声,此起彼伏,足足有二十来个,包括后院屋顶埋伏的人。
林副堂主原本的淡定没有了,代之是惊恐和畏缩,他不用去察看那些手下,从高处被人神不知,鬼不觉,以霹雳手段点穴后,被他一声类似佛门的"狮吼功",身不由己又不约而同地震落屋顶,其后果是不死也得筋断骨折,没有谁能够幸免!显见来人,不但武功惊世骇俗,就连手法,也是武林中绝无仅有,足证对浊世教的人,有多么地深恶痛绝!
"神棒青龙"诸葛建感觉白袍少年体形有些眼熟,从伪装的嗓音里,又让他想不起此人到底是谁?目睹此救命恩人,手段非常,始终想不到当今武林,有哪派出了这么一个惊世骇俗的弟子?
林副堂主万万没想到,今夜原本手到擒来,还能够捕杀丐帮的几个重要人物,不论死活,拿回去交差,就算一件大奇功。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自己一干人能不能全身而退,也是一个未知数?
害怕归害怕,但残酷的教规和亡命本性,又让他激起了暴戾的杀戳之气。眼看大敌当前,明知神秘的对手武功太高,丝毫不再畏惧,双手紧握一对近一米长的陨铁钺戟,这种武器早已失传武林,它是斧、短剑、戈矛结合的奇兵,从而具有刺、砍出奇不意的杀人功效,到目前为止,死在他钺戟下的人,是早已不计其数的了。
"杀!"成名武器在手,信心倍增,大吼一声,率领率四名手下,冲杀过去。余下之人,也是手舞兵器,冲向台阶,企图分工先行搏杀尽丐帮中人,再来联合围杀剿强敌。
"来得好,你们是找死!"白文玉早知这些邪教中人,残暴成性,未必能够被先前的手段震慑,乖乖伏降,一见林副堂主眼神凶光闪现,便知他要抢先动手,已有防范,也是一声大喝,拨出翠叶宝剑,合身扑了过去。
林副堂主眼看敌人放对过来,正中下怀,沉重的右手钺戟真力灌注,凭借冲前的势头,凌空劈杀过去,挟起一阵戾气和狂风。闪电般反应间,见白袍少年挥短剑扑来之势,毫无变化,心里窃喜:尔不过如此嘛!念动间,左手隐忍的钺戟,突然以一种奇诡的线路,凶狠地直刺其胸膛心脏部位。
两人堪堪短兵相接,谁知,白袍少年突然凭空高跃而起,瞬间化解了林副堂主凶狠的一式杀招,而且还抢先冲到了那十几个冲上台阶的黑衣人面前,剑势如虹,一气呵成,似虎入羊群,掌劈剑刺,一会儿拳打剑削,但闻惨叫络绎不绝,此起彼伏,十几人还未冲到台阶一半,就又纷纷重创滚落地面。
那林副堂主带着四名武功不错的手下,几次冲上台阶截杀,都被抢得先机的白袍少年,推搡几名毫无抵抗力的手下,有力地撞击过来,阻挡了他们上前决战的道路。
"小贼可恶!"林副堂主眼睁睁看着手下,被白袍少年轻易得手,一个个地打倒,还毫发无伤,心里那个怒火直冲牛斗,突哨一声,暗示四名手下,绕道冲上台阶,搏杀丐帮数人,自己挥钺戟杀死一名推过来的手下,趁势截住侧飞的白袍少年,就待拦腰挥劈过去。
哪知道白袍少年手中短剑,从意想不到的角度,迎面刺杀过来,剑气逼人,不死蒙巾的脸上也得开花。
已经退到楼房门前准备参战的丐帮众人,看见白袍少年以一抵十,腾挪闪避,游仞有余,每到一处,必定有人负创倒地,完全失去反手之力,直看得眼花缭乱,根本无从向前插手帮忙,自己一干人,反倒成了壁上观。
林副堂主危机关头,不得不打消进攻念头,左手钺戟条件反射高举挡剑,颈部一缩,身子后撤。哪晓得,那白袍少年居然滑如泥鳅,从身旁空档掠过,背后赫然传来一声惨叫,那四名忠心耿耿的手下之一,被利剑刺破丹田穴,身子一软,就从右台阶前的花台上,倒栽而下,爬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眼看着数十个手下,只剩下寥寥七、八个人,知道大势已去,若再在此地拼杀,只会落得个围剿丐帮余孽不成,自己反倒要全军覆没的下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