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军为这次入城仪式做了很大的努力,因为时间太紧,很多准备无法实现。但必要的安全措施都已经想到了。
街边执勤卫兵和市民的大喊大叫,引起了军官的警觉。
“为什么和市民大喊大叫……”
军官似乎也看到了那个近乎疯癫的市民,感觉到了什么,带着教训的口吻警告卫兵:“你要知道我们浙军进入租界本来就充满了困难,要最大程度的获得市民的支持才能在上海站住脚跟。就你这样咋咋呼呼地和市民说话,会给浙军带来麻烦的。”
“可是他说我是日本兵,我不过是解释了几句。”卫兵很委屈,指着那个想要告知全上海华人的市民道:“长官您也看到了,咋呼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我。”
“注意影响,说话要和颜悦色。另外军人在中间是不能说话的,这是条令。我会告诉你连队的长官,给你一个处分,有情绪没有?”
“没有!”
卫兵昂首站立挺拔如松,说起对条令的遵守,在浙军之中是在当兵第一天军营内所有人不择不扣的遵守形成的传统。这是隐藏在浙军骨子里的血液一样,已经无法从浙军官兵的身体内分割开来。
在进入虹口地区之后,浙军会沿着主要的马楼巡回一圈之后,再次回到虹口公园。
之后,各部队会分开以连队建制控制整个虹口和租界北区,并将这一地区重新规划行政区域。
骑兵开道,建装的战马并列成四个纵队,数量虽然不多,但铁蹄踏在马路上发出金属的碰撞声,像是鼓点一样,配合着后续部队的跟进。没有数千士兵整齐步伐的声势雄壮,再说了,王学谦真的没有心思搞阅兵仪式。
那种一个一个方阵的阅兵仪式,数千人,甚至上万人动作整齐划一,喊话嘹亮齐整,并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够完成训练的。耗时费力不说,还需要阅兵的场地。
民国时期列强并不是没有在燕京和天津举办过阅兵,可是松松垮垮的样子,并不能给人心灵上的震撼。只是宣告着,列强在民国,在华夏的那种优越感而已。
而这次浙军,除了骑兵比较简单之外,因为浙军之内没有骑兵建制的军队,而是作为通信和侦查的小股部队配属下去,和列强的骑兵也有很大的差别,在欧美和日本,骑兵是和炮兵协同作战的兵种,所以骑兵会配属大量的火炮,而浙军没有。而步兵因为摩托化之后,给人的感受无比强大,首先是架在汽车顶上的重机枪和轻机枪。几乎每一辆汽车上都有一个机枪手和辐射手威风凛凛地目视前方。
可惜这是中看不中用的把式,其中的痛苦只有机枪手能知道。
就像是放在锅盖上的饺子,等着下锅。说不定一不留神就给汽车给颠歪了。
可对于不明真相的群众来说,这是最鼓舞人心的。
其实这样的安排是给英国人报信的人看的,王学谦将团一级别的军队所有火力突击能力都暴露出来的目的,并不是炫耀其彪悍的战斗能力,而是一种警告。警告英国人丢失租界不甘心的念头。虽说租界北区都是当时的公共租界通过筑路来谋夺的民国土地。
可英国人也不想最后修好路,竟然成全了民国的地方政府。自然不会甘心于租界就这样随随便便的落在了王学谦的手中。就算是北区租界是工部局最看不上的区域,但是在租界当局来看,这是租界获得扩张的储备土地,好不容易吃下嘴,让他们再吐出来,难度必然不小。
一百多匹战马,近两百辆汽车,浩浩荡荡地在原本公共租界北区游荡了一圈,这可比士兵游行似的行军要有气势的多。只不过似乎租界的民众,尤其是民国的市民似乎对王学谦的浙军到来并没有表示出太过热烈的反应。
这是坐在汽车里的陈布雷感受到的,他其实很疑惑,原本军队行进队伍并不会遭遇这样的冷遇。
只要稍微对青帮的人表示一下王学谦的意志,青帮在上海十万帮众,难道就组织不起一场规模宏大的欢迎仪式?
“先生,为什么不通知一下青帮,好有所准备?”陈布雷将心头萦绕已久的问题说了出来。
王学谦想了想,点头道:“你只是看到了表面,英国人不会明目张胆的凭借手中的力量夺回租界。但是你不要忘记了,在远东英国人从来都不是守护游戏规则的人,万一英国人让他们控制的亡命之徒用各种办法造成骚乱。只要在人群中丢一颗手榴弹,就足够引起市民的恐慌。接下来,对我们的军队在虹口站稳脚跟,会很麻烦。”
“这个……会有谁?”
“英国人的命金贵,他们不会做。但不代表他们会默许日本人做。”
真要是日本人想要制造这样的骚乱的话,就让人防不胜防了。另外组织入城仪式还需要大量的准备工作,时间上会拖延,也会给对方可乘之机,不如先进入租界,把到手的好处先吃进嘴里。
陈布雷着急道:“先生,这不可不防啊!”
“已经让戴笠去准备了,只要人群之中有可疑的人,就立刻控制。但愿不会出现什么意外。”王学谦不无担忧地说道,他宁愿没有万人空巷的欢迎仪式,也不想看到恶性流血事件。所以才选择略显冷清的入城仪式。在这个节骨眼上,任何可能出现的意外,都能导致全盘被动的局面。和英国人无兵可用一样,王学谦也需要时间准备对付英国可能出现的反扑。
至于宣传,不是还有报纸吗?
王学谦相信,在这个节骨眼上,不管是上海的报纸,还是天津、燕京,其他地区的报纸,只要是民国的报纸,都会统一口径,宣传对王学谦有利的宣传。
正如王学谦预料的那样,戴笠带着人在街头看似不明真相的民众。其实更多的是他和手下们篦子一般的梳理人群之中的可疑人物。
已经控制了不少,但还没有审问,无法知道这些人的这是身份。
而与此同时,英国人安插在北区租界的暗探也不停地将浙军入境的消息不停歇的传递到了总领事馆。工部局已经无法控制局面,面对这样的结果,只能由长江下游英国派驻的最高官员,英国驻沪总领事康斯丁爵士统揽全局。
民国的民众似乎对浙军的反应冷淡?
浙军透露出来的装备力量,已经超出了在亚洲的其他国家军队的实力?
出动了炮兵?
还有骑兵?
所有的消息都有些凌乱,但在专业人士的整理下,很快即清晰了起来。王学谦为了这次浙军入租界北区,出动了一个主力团的兵力,战斗人员在2000人左右,加上辅助的和运输的人员不会少于2500人。拥有一个连的75口径野炮的火力支援。机枪几乎已经配属到了排一级,甚至是班一级,刨去火炮的数量,已经和欧洲的主流军队相当的实力。
另外,近200辆卡车和汽车?
当英国在沪陆军最高指挥官,奥斯顿上校听到这样的描述的时候,第一个念头是听错了。
让领事馆的人员不停地核实一下,可结果几乎没有任何变化,确实是全副武装的军队,配属了高机动性能的卡车。在欧洲,这个数量的卡车所属的军队编制应该是师一级别。
按理说,一个团的浙军不需要这么多的卡车,奥斯顿爵士忍不住皱起眉头,看着疑惑不解的康斯丁爵士苦笑道:“按理说一个团的后勤补给不需要这么多的卡车,只有重炮旅,或者重炮团才需要如此数量的卡车,而且还是在高消耗的作战之中,除非浙军准备进驻一个师的兵力,而且是最精锐的主力师。”
好吧,康斯丁爵士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他不得不接受这样一个事实,浙军在露富,竟然在英国佬面前露富,这种奇葩的思维,简直让康斯丁爵士有种被侮辱的感觉,英国是世界上最富有的国家,好不好?
乃这么炫耀,合适吗?
合适不合适不知道,但领事馆的人员带来了电话监听的结果:“爵士,上校,电话局那边传来的消息很不理想。似乎北区的电话繁忙到了让接线员手忙脚乱的地步。尤其是电话中杂乱的声音仿佛像是民国人过节一样,让监听人员非常头痛,抱怨无法在这种状态下担负如此庞大的工作量。”
“而且……”
“而且什么?”
队友坏消息已经有了免疫的康斯丁爵士,在听到手下汇报的时候说了一个‘但是’的时候,心头还是不由的紧了一下,有种不妙的感觉。就像是欢天喜地地吃了法国人的海鲜大拼盘,然后小肚子冷不丁地抽了一下。这是要拉稀之前的征兆啊!
“爵士您知道的!”
“我什么也不知道……”
康斯丁爵士的反应异常地激烈,反倒是让部下有点猝不及防,似乎他的汇报还没有结束就让上司粗暴的打断了。意识到了失态的康斯丁爵士这才开口道:“抱歉,马丁,你继续说。”
“租界大部分的公共部门除了主管和高级职员之外,大部分的职员都是民国的雇员。而电话局也是如此,大部分的雇员都是民国雇员,监听人员也是如此。而且在稍早期间,因为工资的问题,已经出现了一些不愉快。”
“给他们涨工资。”
“恐怕不行了,姑娘们都不喜欢这种用人的时候给好处,不用的时候连本带利的要回来的作法。电话局的接线员和监听员大部分都是民国的年轻女性,而且拥有一定的专业学识和技能,受过中等教育,一旦罢工,会造成整个电话局的瘫痪。”
“这个……先拖着,能够拖多久,就拖延多久。”康斯丁爵士无力的摆摆手:“你刚才说,电话局监听小组带来了一些有用的消息,到底是什么消息?”
“具体不清楚,但是所有的通话之中,都会有这样一句话‘咱们的军队’……”
“咱们的军队?”
作为一个英国人,一直自誉为世界第一强国的官员,是难以理解这样一句普通的话中所包含的含义的。在他看来,租界内的生活要好过民国其他地区的生活。就算是在江浙发展最快的宁波等地,或者原本就非常富庶的苏州、杭州,其市民的生活水品还是无法和租界相提并论的。
落后的民国百姓在租界内生活,完全没有理由去怀念在华界的生活。
这种文化上的差异产生的冲突,让他想破脑袋也无法理解,民国的百姓需要的不仅仅是一口吃的,吃的好一点。而是那种被隐藏起来的民族感情再一次被呼唤出来的那一刻,心头涌起的激动。
没有人喜欢生活在三六九等的世界里,在租界更是如此,一等人是欧洲人美国人,二等人是日本人,三等人才是华人。洋人能去的公园,却禁止对华人开放,甚至还用侮辱性的语言贴出标语,就算是已经麻木的人,也会心中不满。
更何况,民国的民族思潮正在崛起的时代里?
电话监听还是有必要的,康斯丁爵士如是想:“是否能够让军情处的人接手?”
“不可能的,爵士。军情处在民国的机构只有公使阁下才有调动的权利,而您没有这个权限。而且,军情处人手也不够,不可能接手整个电话局。”
“尽量安抚雇员,保证租界其他区域得电话的畅通。等到危机解除……”
康斯丁爵士也不是那种没脾气的人,在他上火的时候还上眼药,不是他不想立刻给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民国女孩一点颜色看看,而是他确实抽不出手来。
当然他不会做出十恶不赦的事来,最多也就是开除大批的雇员而已。
而在租界北区,车队已经缓缓了进行了大半的路程,而街头却意外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
人群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但这并不能保证车队的安全,反而会给别有用心的人可乘之机。正在这个时候,车队停了下来,随后第一方阵的中一个卫兵下车,跑到临街的一栋房子里,这里聚集了青帮不少人,杜月笙就坐镇其中。
杜月笙正在诧异,为什么行进的好端端的车队突然停了下来,正准备询问,可对方先开口:“那位是杜先生?”
“我就是。”
“大帅让您准备一下,加入车队的入城仪式。”
“现在?”杜月笙有些愕然,但眉宇中的喜色早就泛滥气来。